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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带我走了。
裴行寂没有阻拦,或者说,他已经失去了做出任何反应的能力。
他把自己关在了那栋别墅里,整整七天七夜。
这七天里,他没有崩溃,没有发疯,而是用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做了一件事——复盘。
他调出了婚礼上所有的监控录像,一遍遍地看。
他看到了我在他说出“验”字时,那瞬间的战栗和绝望。
他看到了我抓住沈薇手腕后,脸上并非作伪的痛苦与震惊。
他看到了我吐血后,眼神中的茫然无措。
然后,他亲自提审了被关押起来的玄清大师。
他没有用刑,只是坐在一张椅子上,听着玄清为了活命,将他和沈薇如何一步步设计、如何伪造证据、如何利用他的洁癖和骄傲,将整个阴谋和盘托出。
他听得面无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最后,他去了关押沈薇的地方。
那个曾经如白莲花般的女孩,如今已经彻底成了一个腐烂恶臭的怪物。
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清醒时便哭喊着自己的嫉妒与不甘,疯癫时便模仿着那些流浪汉的污言秽语,一遍遍地喊着“沈清漪,你这个贱人”。
裴行寂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听了一天一夜。
直到他把所有的真相,所有的细节,都像钉子一样,一根根地,亲手钉进自己的脑子里。
第七天夜里,他回到了那间曾逼我下跪的房间。
他站在那里,脑海里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所有被压抑的、被否认的、被刻意忽略的画面,在这一刻如山崩海啸般将他淹没。
是他,亲手把验孕棒砸在她脚下。
是他,逼着她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向仇人下跪。
是他,用那条沾着鸽子血的床单,给了她最恶毒的羞辱。
是他,在她说出真相时,骂她“妖言惑众”。
是他,亲口下令,要将这个无辜的女孩,活活烧死。
“噗——”
一口压抑了七天的腥甜黑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洒满了那片曾见证他愚蠢和残忍的地板。
他再也站不住,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像一条被抽去脊梁的狗,蜷缩在地,发出野兽般压抑而痛苦的悲鸣。
原来,世上最痛的事,不是被欺骗,而是亲手,将自己最珍视的宝物,一锤一锤,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