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落在纸上时,手指像被赋予了生命。
炭条划过粗粝纸面,沙沙声如春蚕食叶。起初是笨拙的线条,勾勒出窗棂轮廓。慢慢地,笔触变得流畅,光影在窗帘褶皱间流淌。最后炭笔在花瓶出停顿——瓶子里的玫瑰已经枯萎,她却划出盛放的模样,甚至仔细描摹了画板上的露珠……
炭笔在素描纸上划出最后一道阴影时,温久的手忽然僵住了。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画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握着笔的手,有点恍惚。
这怎么可能?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怎么会有这样的画技?
指尖的炭粉簌簌落下,温久看着沾满黑灰的手指,某种遥远的熟悉感顺着指尖爬上来。松节油的气味钻进鼻腔,这味道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记忆深处某扇锈死的门。
——四岁的温久踮脚,站在高大的画架前。母亲温暖的手覆在她的小手上,引导她调出完美的天蓝色。
“小久的手天生就该拿画笔。”母亲的笑声像清脆的风铃,“看,这笔转得多漂亮。”
温久的呼吸急促起来,更多的碎片涌入脑海中,她险些承受不住,人往后踉跄了几步,手中的炭笔“啪嗒”掉在了地上。
她记得了!
她的妈妈叫孟若君,是著名画家!
她叫温久。
温、久!
温久的食指在空白处描摹,手指上的炭灰,隐约写下了那两个字的轮廓。
温久!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名字是如何写的了。
初次写自己的名字,还是母亲一手教的。
而她,尽得母亲真传,在画画方面颇具天赋。
即便被关了这么多年,即便她已经忘了笔是怎么拿的了,可一旦接触这些东西,天赋的闸门还是会冲毁一切。
温久激动地用手抚摸着“温久”的轮廓,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妈……妈……”
温久开口,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束缚灵魂的枷锁一旦被挣脱,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
原来她只是失声了,不是变哑巴了!
——
温久以为,自己会被一直遗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