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只觉耳根腾地烧了起来,火辣辣的热意直窜上脸颊。慌乱间草草拱手一揖,便转身逃去,活似身后有猛兽追赶一般。
荣老夫人望着荣妄仓皇离去的背影,眼底泛起慈爱的笑意。
她轻轻摇头,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盏上蜿蜒的缠枝纹,茶烟袅袅中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眼角细纹里都沁出怀念来。
到底是年轻人的情意啊。
那些藏不住的心事,像三月枝头初绽的桃瓣,分明还裹着晨露的怯意,偏生要迎着朝阳开得灼灼。连带着旁观者的衣袂,都沾上几分鲜活明媚的春光。
鲜活明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年轻,真好。
没有人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年轻。
当年,她家小姐也曾柔声细问她的心意,想着为她赐婚的。
但,她几乎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她比谁都清楚小姐要走的路有多艰难。
有意迎娶她的少年郎虽是良配,却是家中独苗,幼失怙恃,全靠年迈的祖母含辛茹苦拉扯成人。
若当真应下这门亲事,往后既要竭力开枝散叶、相夫教子,又要替夫君尽孝侍奉祖母。
届时,她能有多少精力和时间替小姐排忧解难,陪着小姐披荆斩棘走下去。
午夜梦回之际,她曾将心事细细捻过:一边是朦胧未明、欲说还休的情愫,如烟似雾;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小姐,早已立誓生死相随。
这般抉择,于她而言,原就不必踌躇。
这些年来,她也从未有片刻的动摇和后悔。
她想起他,也只是单纯的想起记忆里的他,而绝非对当年抉择的质疑与追悔。
有得必有失,全看孰轻孰重了。
后来的他,贤妻幼子。
后来的她,执掌诏令。
“戚嬷嬷。”荣老夫人轻唤一声,待戚嬷嬷进来后,她含笑问道:“依你看,永宁侯府那团乱麻,可有望在桑枝及笄礼前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