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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天暗灯火虽明,却连暗绿色腰带上的花纹都看不太清晰,又怎么能看见究竟蹭了多少灰尘上去?  梁妄弯腰捡起了落地的荷花,掉了两片花瓣,荷花已经不好看了。  再看向秦鹿,她的脸还是红的,对着自己的腰旁左拍拍右拍拍,梁妄动了动嘴,‘骗你的’三个字就在嘴角边,还是吞了回去没说。  指尖下触及到的感觉,依旧停留着,柔软且有弹性,因为秦鹿会武功,还时常跳上跳下的,恐怕非但是她的腰柔韧,乃至背、腹的一整块,必然绷紧则成优美的弧度。  鸽子于窗外飞入,闯入视线,扑扇着翅膀落在桌面上时还掉了两片羽毛,打断了梁妄的视线。  梁妄皱眉,瞥了一眼。  秦鹿说:“谢尽欢来信了?”  这般肥胖的鸽子,只有谢尽欢能养得出来,像只小鸡似的。  秦鹿刚洗好切好的一盘甜瓜,梁妄才吃了两口,就因为这鸽子毛而不能吃了。  他解开鸽子脚上的信桶,打开看了一眼,瞳孔收缩,眉心微皱,再看向秦鹿时道:“看来咱们得出一趟远门了。”  秦鹿拿起信也看去,信上写的内容,倒是与秦鹿这几日碰见的事儿相关。  谢尽欢在煜州卓城欢意茶楼内,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次门,而煜州距离南都城又有一段距离,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几日才能到,这种情况,消息会比较滞后,若是卓城发生的事儿,南都城至少得七天才能收到确切的消息。  昨日秦鹿才听说有个什么红皮子纸的书能让人心想事成,今日晚间谢尽欢的信便到了。  谢尽欢写这信,自然也是好些天前了,信上说,卓城近日来多了一些外来客,在卓城常常闹事被抓到了官府里头去了,闹事的原因无不是为了一本红皮子纸的书,众人口中都称之为‘古籍’。  谢尽欢原也不放在心上的,但就连万色楼里的姑娘都开始明码标价,要用古籍来换欢好,几次欢好一本书,如今卓城内红皮子纸的古籍零散加在一起,大约有上百本了。  人人都说得到了这个书,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曾有一人拿着两本书,去了一个叫‘澜城’的地方,结果换了两千两白银回来,便是那个人,拿着两千两白银告诉别人,这世间到处都有这本古籍,拥有古籍的人便能找到去‘澜城’的路,入了‘澜城’便能许愿,书的量,便是你愿望的等价。  两本书,他换了两千两白银。  若是二十本书,不光是求财,便是求愿对方都能满足。  这消息不知怎么一传十,十传百,反而传开了,原先众人也没瞧见哪儿有书的,忽而便有红皮子纸书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先开始是一两本,稀有得很,而后是十几本,大家争相抢夺,最后书本越来越多,街市上还有人开高价售卖。  谢尽欢觉得,若真是能叫人心想事成,恐怕带了点儿鬼神之类的东西进去,梁妄尚且不能做到事事如意,又有谁能完成他人的愿望。  所以这事儿,他写信前来告知,却不知这红皮子纸的古籍,已经传到了南都城,就连南都城内都有书生为了一本书而大打出手了。第71章澜城古籍:四  澜城,淮崖仙人书中有写,史书中也有记载,那是两千年前鸿创大帝统领的国界中的一个城池,史书里的澜城,是鸿创大帝的出生地,也是梁国的起源地。  鸿创大帝从澜城出生,从澜城起兵出发,据说鸿创大帝身边有个帮手,可撒豆成兵,撕纸成将,帮着鸿创大帝创下了七国一统的盛世繁华,但是鸿创大帝不满人之寿命短暂,让人出去寻找长生不死药。  外出寻找长生不死药的人,正是梁妄的师父,淮崖仙人,淮崖仙人踏遍千山万水寻到了山海处,从山海处得来了一粒灵药,食之可以不老不死,还可以拥有无边道法,淮崖仙人书中所写,他便是在澜城吞药的。  鸿创大帝知晓淮崖仙人寻得不老不死药,甚至吞了不老不死药,便派兵追杀,淮崖仙人不得已躲入了清亭山,后来也就渐渐有了清亭山道派,如今的天赐王朝,皇帝信天命,偶尔也会请清亭山上的大师占卜算命。  而所谓的澜城,也早就在鸿创大帝创下的国家灭亡时,跟随着一起消亡了。  鸿创大帝得不到长生不死药,晚年的生活非常暴戾,最终被百姓反击,他死时,尸体挂在城墙上暴晒多日,甚至挂在那里不动几百年,风化成了人干,最后一点点消亡腐烂,只剩下一截铁索。  澜城被夷为平地,但原先澜城的地处位置,从后者按照史书的推算中可以看出来,应当是在洛川地界中,但洛川山川多,且常常电闪雷鸣的,气候不太好,原先住在那儿的人,有能力的也都迁徙了。  史书上对于澜城的描写少之又少,淮崖仙人的书中也只写了一句诗:澜城惊鸿初相见,却成生死两话别,若得回天二十载,不做道人不成仙。  沉寂近两千年的澜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世上?还让人去找,所谓的红皮子纸的古籍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这世上是否真的有让人心想事成之力?  梁妄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此话空谈,此事也荒唐。  神仙尚且不能心想事成,人又怎么能事事如意呢?  秦鹿晚间睡觉前,先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梁妄说要出趟远门,便是这澜城古籍之事他要插手了,若想找到根源,便要根据书中所说,得书、去澜城、许愿,然后等着愿望成真。  南都城中的书不多,城中为了澜城古籍疯狂的人也很少,但按照谢尽欢所说,煜州卓城那一块儿,抢书的人就多了。  放飞的肥鸽子又给谢尽欢带了一封信,让谢尽欢不论如何得来一本红皮纸的古籍,哪怕是花重金买的都可以,等得了古籍之后,便一路往洛川的方向走,他们在洛川前某处会和。  昨日用来买东西的马车倒是赶上了时候,省得秦鹿再去城中寻马车浪费时间了,晚间布置好了一切,她便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时,秦鹿莫名想起了梁妄摸自己腰的那一下,心中还有些古怪,她与梁妄生活在一起近百年,哪怕她心里喜欢对方,也早就被对方知晓,是不折不扣的明恋,两人之间却也没有过分的肢体接触。  最夸张那次,还是几个月前从金珠城出来,半路遇上劫匪,她双腿不能行走,梁妄主动抱她半日那回,之后两人也依旧相敬如宾,肩膀都难挨在一起。  便是她腰上有灰,他也不是那种会伸手掸去的性子。  难道是……见她背对着他弄花,想起了陈小姐?可上回陈小姐的转世就在他跟前,他也没多在意的样子,后来还是秦鹿偷偷打听才知道,那姑娘于一个月前,和燕京的某个大户人家成亲了,迎亲队伍从南都城外路过,秦鹿去赶了一趟热闹,远远地站在外围看着。  那时梁妄在做什么?  似乎是嫌天气热,打了一桶冷水在家中泡澡,秦鹿回来时,他还泡在水里,露出一双白玉似的胳膊。  胡思乱想了一通,秦鹿还是睡下了,次日睁眼时,梁妄就坐在她的床头,一双眼睛盯着她看,吓了她一跳。  秦鹿睡相不太好,加上天气闷热,故而上半身的里衣掀起了一些,露出了截肚皮,刚好能看见腰身,领口睡乱,能瞧见两根肚兜的带子,梁妄也没给她盖的意思,见秦鹿醒了,伸手指了指屋外,双眼眯着。  秦鹿第一反应便是去摸被子,她还没来得及遮住自己的身体,梁妄便满不在乎地站起来,背对着她朝外走。  秦鹿一头雾水,穿戴好了出门,才发现门前站着个年轻的男子,仪表堂堂的,身上衣服虽不怎么昂贵,但干净整洁,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就在荷塘前站得笔挺。  秦鹿没过去,先是问了坐在旁边喝早茶的梁妄一句:“那人是谁?”  梁妄哼了一声,朝她瞥去:“来找你的,你反而问本王了?”  秦鹿没见过这人,于是走过去,还没问话,那人见她一身绿裙子便知晓她的身份了,一直板着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说道:“看来你就是秦姑娘了。”  “我是。”秦鹿点头,又问:“公子是……?”  男子道:“我叫齐杉,我爷爷让我送这个来给姑娘的。”  自称齐杉的男子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是老者歪歪扭扭的字,秦鹿打开看了一眼,瞧见上面有教如何做蜜枣,甜水几分糖便知道,齐杉的爷爷就是南都城内卖蜜枣甜水儿的齐老汉了。  齐老汉将蜜枣甜水儿的配方看得何其重要,秦鹿缠着对方几个月也没要到,前两日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安置周京的后事,齐老汉便答应要送她蜜枣甜水儿的配方了。  昨日周京的后事处理完,齐老汉也想起来这事儿,省得秦鹿走一遭,到时候被周围邻居瞧见了,估计要说他闲话,认识他几十年的人不知有多少个想要学这蜜枣甜水儿,他都没教,当着众人的面教了秦鹿,齐老汉脸上过不去。  便让自己孙子亲自送来了配方,便是送来了,瞧见院子里梁妄坐着,也没将配方给梁妄,梁妄问他有何事,齐杉就只说一句:“在下来找秦姑娘的。”  梁妄说:“我是她主人,有事对我说也可。”  齐杉依旧死板地摇头:“不,这话只能与秦姑娘说。”  齐杉长得相貌不错,说话时脸上还有几分缅甸的微红,口口声声称此话只能对秦鹿说,且不对梁妄透露半分,梁妄去了秦鹿的房间意图叫她起来,想问问她是不是又在外头惹桃花了。  毕竟她那性子,与人熟络起来只需一两句话,笑一笑,眼睛一弯,露出几颗白牙,难保年轻男子不动心的。  结果入了秦鹿的房间,见她睡得四仰八叉,半边肩膀,一截小腰都露在了外头,吹着风,梁妄看了会儿她才醒。  秦鹿问梁妄这人是谁时,梁妄还以为他们俩当真不认识,结果秦鹿过去,那男子递给了秦鹿一封信,秦鹿看了便笑得跟花儿似的,荷塘里的几朵粉红荷花都比不上她面容灿烂,那男子也笑,气氛暧昧,关系不正。  梁妄靠在椅子上没动,眼睛也没从两人身上挪开,一杯冷茶捏在手中,手指不自觉用力,薄脆的杯子居然咔擦一声出了裂缝,冷茶撒了一身。  齐杉将配方交到秦鹿手中,这才算是完成了大任务,临走前挺不好意思地多叮嘱了一句:“对了,秦姑娘,爷爷说这甜水儿的配方不能外传,给了你,你也就只能自己做着吃,哪怕你拿去做生意了,也别告诉他人怎么做的。”  秦鹿将配方收入袖中道:“放心吧,我家主人生意遍布天下,不差这一碗甜水,也请齐小哥回去告诉齐大爷一句,多谢他的配方。”  一声齐小哥,反叫齐杉的脸更红了起来,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活泼开朗,也好说话,一双眼睛总是弯着带笑,瞧着便很好相处的模样。  梁妄那边站起身,抖了抖袖摆上的茶水,瞧见齐杉本要走了还站在原地看秦鹿,于是皱眉道了句:“怎么?依依不舍?打算话别何时啊?”  齐杉听见这话,脸上烧红,对着梁妄鞠了个躬便转身顺着荷花塘旁的田埂跑开了。  秦鹿回头朝梁妄看去,咧嘴一笑,背对着方升起的太阳,当真是灿烂又耀眼。  于是梁妄伸手揉了揉眉尾抽痛的地方,心里的怪异之感越来越重,便像是自己一手养好的花儿,本想留在院中仔细观赏的,围墙边上却莫名其妙围着一群人,见花儿艳丽,纷纷朝他讨要花价。  无价!  不卖!  最好是能再砌高一尺围墙,叫那些人再看不到。  秦鹿准备好了马车,便与梁妄锁了家门,一同出发了。  前往洛川的路途有些遥远,就算路上不耽搁也至少得半个月的时间,秦鹿这回带足了银钱,还将昨日入城买的一些糕点给带上了,只是天儿有些热,冰鉴搬上车了也累赘,梁妄只能掀开马车帘,靠坐在里头用羽扇扇风。  马车才出山没走一会儿,前方便传来了打骂声。  小路只容一辆马车通过,十几步之外,正有一个男人抱头缩在地上,五个年轻人站着,四个动手去打,还有一个皱眉立在了旁边不说话。  “让你逞能!你还逞能吗?!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要护着个瞎子!”  “本来我们都把她给骗来了!偏偏你要出手帮!你当你是大侠呢?还一打四?!”  拳打脚踢都落在了身穿黑衣的男子身上,那男子挣扎不起,眼看着护着头的手臂都快松了,秦鹿才认出来站在一旁不做声的人是谁。  不正是齐老汉家的孙子,齐杉吗?  “主人……”秦鹿回头朝梁妄看去,梁妄眉心皱着,打人的事儿常常有之,管了东家管不了西家,且不知缘由,或许帮忙是帮倒忙,不过梁妄见秦鹿跃跃欲试的样子,于是说:“让他们别拦着路就行。”  秦鹿点头,脚尖踩着马背落在了几个年轻男子的跟前,几个男子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手中动作停下,秦鹿朝地上的男子看去,睁大了双眼。  她记得对方,是那日书舍里,趁乱偷书的人。  少年见对方几个松了手,连忙爬了起来,挣扎着要往一旁的林子里逃,还没走两步,又被人抓着头发给拽了回来。  “姑娘家的离远点儿!否则等会儿误伤了你,可别哭鼻子!”  齐杉见了秦鹿,连忙说:“秦姑娘,你……你快到这边来,他们几个能打得很,真的会伤到你的,那夏途不是什么好人,挨打了也是活该!”  名叫夏途的少年被人拽着头发不能动弹,一双眼却死死地瞪着几个打他的人,咬紧牙根,一声不出,脸上身上不知落了多少印记,秦鹿见了于心不忍,于是道:“他犯了什么事儿,你们这么打他,若是偷了抢了什么东西,告诉官府就是了,何必如此伤人。”  “干你屁事!要不是见你长了几分姿色,就凭你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小爷我早就打过去了!”为首的嘴里不干净,秦鹿听见,顺脚踢了个石头过去,正好砸进了对方的嘴里,疼得那人松开了抓着夏途头发的手,捂嘴对秦鹿横眉冷目的。第72章澜城古籍:五  几个人年轻气盛的,为首的又是南都城内有名的富家公子,哪儿受过这等委屈,就是其他跟着打人的也都是平日巴结他的人,见富家公子被欺负了,连忙撸起袖子朝秦鹿过来。  齐杉见人要打秦鹿,壮着胆子拦在了前头,嘴里讨饶:“罗公子!罗公子她就是个姑娘家,还不懂事……”  “她不懂事,你懂不懂事?”姓罗的啐了一声,嘴里吐出了点儿血丝,石子儿更是硌得牙疼,他瞪大了眼睛,对齐杉说:“你要是懂点事儿,就滚开!”  姓罗的说完,前面两个男子便掀开了齐杉,齐杉踉跄了两步,慌乱地朝秦鹿看去。秦鹿倒是不怕,两个男子对她挥拳的动作于她眼中都不够快,两手握住两拳,只用力一拉,那两个男子便直接朝秦鹿的身后扑了过去。  姓罗的没料到一个姑娘家居然会武功,眼见绿裙在眼前闪过,然后他便被人一脚踹在了心口的位置,直接朝后倒去,另外一个制伏夏途的人没见过有人居然敢打罗公子,他看了看手中抓着的夏途,拿不准要不要放他走了。  秦鹿说:“只会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就敢在这儿欺负人呢?对你秦姑奶奶说话嘴巴可得放干净些。”  齐杉觉得自己认错人了,眼前的秦鹿与早间他在荷塘前看见的简直判若两人。  姓罗的自己起不来,秦鹿方才那一脚没留力,恐怕他肋骨得断了,三个走狗似的人扶着姓罗的就走,那姓罗的走之前还指着秦鹿骂骂咧咧,让她等着,秦鹿见四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只觉得好笑。  她本来也没打算多管闲事的,只要路空出来了就行,拍了拍手插着腰,见那个被人松开就直接口吐鲜血跪在地面的人背影看上去瘦弱得很,心中不免起了几分同情,于是秦鹿走过去问他:“喂,你没事儿吧?”  夏途没回话,抬起袖子就擦了嘴上的血,又是回头瞪了秦鹿一眼,眼中没有感激也没有愤恨,像是天生便只会瞪人一般,他捂着心口的位置,慢吞吞地朝林子里走去。  秦鹿觉得他古怪,齐杉反而松了口气,对秦鹿道:“秦姑娘还是别管他了,他这人一向如此,不会开口说话的。”  秦鹿问齐杉:“他是哑巴?”  齐杉顿了顿,摇头说:“他不是哑巴,只是……两三年没开口说过话了,我也不知他究竟是后来不会说话了,还是根本就不想说话。”  “听你这么说,你与他很熟嘛。”秦鹿上下打量了齐杉两眼,撇了撇嘴角,言下之意就是齐杉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却对熟人被人打了也视若无睹。  齐杉脸上有些羞红,眉心皱着,道:“我与夏途原先在同一个私塾里读过书,他家境很好,不是南都城的人,家中原是燕京那边的,说是得罪了燕京的官儿才到南都城中避难。便是逃,他也是不愁吃不愁喝的公子哥儿,几年前性子嚣张跋扈,根本不将人放在眼里,比起方才那罗公子好不到哪儿去。”  齐杉想了想,眉心皱得更深:“我不帮他,一是因为我斗不过罗公子,二是因为他原来也是常常如此欺负我的,出于私心我不敢帮,但我守在这儿,也是怕他们闹出人命,若是真把人打残了,我还能在罗公子走后,带他去找大夫,救他一命。”  齐杉为自己辩解,是觉得秦鹿那一个眼神将他看低了,任谁也不会与南都城中的老虎斗,罗骏就是那只老虎,夏途,不过是虎落平阳罢了。  齐杉说:“夏途家里落败,也该是他爹娘的过错,他爹娘为了能在南都城中好过,一来便贿赂了南都城的官员,也快活过两年,但后来官员贪得无厌,他爹娘像是喂了野狼一口肉,之后银钱就源源不断往官府里送,再后来官员被查,他爹娘也被抓去坐牢了。”  齐杉摇头:“夏途从那儿之后,便在南都城附近四处游走,再后来我见到他,便是如今这般不肯说话的样子,但他过得还不错,轻易不得罪人,这回……却是他招惹罗骏在先的。”  “怎么说?”秦鹿听故事觉得还有些趣味,转身牵着马车的马,慢吞吞地路过前方这段小路。  梁妄坐在车内微微皱着眉,见那两人背影,手中的扇子都不晃了。  出南都城与去南都城是同一条路,齐杉还能与秦鹿并肩而行一会儿,他知道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但见秦鹿感兴趣,于是便道:“我也不知是怎么的,他似乎一直都对一个眼睛瞎了的姑娘特别在意,那瞎眼的姑娘是城外三坡弯里的,爹娘早亡,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索性也有些私藏的银钱可以过日子。”  齐杉顿了顿,又说:“那姑娘原先眼睛也是好的,出了意外才瞎,她爹娘也是因为那场意外才死的,她爹娘死前为了能让她好过些,曾口头答应了罗家让姑娘入府为婢女,姑娘长大了之后标志了些,不知怎么就被罗骏看见了,罗骏原先是找了几个人哄骗她,打算把她带回罗府的。”  “这等恶心人的事儿,你怎么能说得这般风轻云淡?”秦鹿挑眉,齐杉抿嘴:“富贵人家里的恶心事儿,多不胜数,见多了,便看淡了。”  秦鹿听他这般说,不自觉地回头瞥了一眼梁妄,梁妄抬起手假装看书,一双丹凤眼透过书边刚好对上了秦鹿一闪而过的视线。  秦鹿心想,梁妄以前也富贵,哪怕现在依旧是富可敌国,可他从未起过这些恶心想法,什么见人家姑娘漂亮就要把人家拐回去,并非所有富贵人都会如此做,说到底,不过是那人心恶罢了。  齐杉继续说:“夏途对那个姑娘用心得很,听说了这事儿,便提前将那姑娘带走了,害得罗骏在大太阳底下晒了两个时辰,罗骏知晓是夏途做的手脚,这才追着他到这儿打骂的。”  “这么说,那夏公子倒是干了件好事。”秦鹿说完,齐杉又道:“一件好事,哪抵得过他曾干过的千千万万件恶事呢。”  夏途曾是与罗骏一样的人,可想而知,也没少仗着家中有钱便为非作歹过,齐杉说,夏途见人家姑娘长得漂亮,带回府中的也有几次,只是手段不是哄骗,而是更聪明,先是动手脚让那姑娘家中负债,再自己出钱将人家姑娘买回去。  他的新鲜劲儿只有三天,玩腻了之后还把人家姑娘送回爹娘身边,城中厌弃夏途的人只多不少。  以前凡是得罪过他的,都遭不到好事儿,齐杉没得罪过夏途,不过是在私塾中读书厉害了些,先生拿他与夏途做了比较,夏途不会对先生动手,便找了另外的法子,让齐杉再没能上私塾。  他家境本就普通,哪儿敢与夏途作对,他爹知晓这事儿,去了私塾几次,那时夏家有官府撑腰,就是私塾的先生也不敢多嘴,齐杉便就一直在家中读书,偶尔帮着家里人做事了。  这么说来,齐杉也被夏途害过,讨厌他也属正常,见死不救不算过错,他还能站在一边想着等人家打够了他再去帮忙找个大夫,人品已算可以了。  小路走完,道路尽头分了两边,齐杉知晓秦鹿要出城,于是拱手作别,又朝马车内的梁妄看了一眼,梁妄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只是眉宇间显然不耐烦了。  秦鹿上了马车,打算与梁妄聊聊,才开口说了两句,梁妄便道:“你们俩的声音也不小,爷都听见了。”  秦鹿笑了笑,架着马车稍微走快了点儿,结果才走了没一刻钟,便看见前面道路正中间横着个人,一身黑衣服,风中传来了血腥味儿,光是看那个身量,秦鹿便知道那人是谁了。  马车再度被拦,秦鹿回头朝梁妄看去。  梁妄微微皱眉,道了句:“绕过去。”  秦鹿哦了一声,架着马车稍微走慢了些,免得等会儿踩到夏途,至于这人是死是活,就看上天的造化,但等会儿太阳高升,估计会热,如若两个时辰内没人过来,这人便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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