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手机回病房。 叶颂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给程京宴打电话,程京宴用的卫星电话,信号好,接得快。 “宴总,少夫人刚才联系程斯以了,说她现在的位置是……” 程京宴接话:“小夏威夷岛?” “您知道了?” 程京宴沉声:“我现在在过去的路上,还有四个小时到。” 叶颂大大松了口气,那太好了:“我也回拨给少夫人了,她还没接,等我联系上她,我让她在岛上等您。只是听说,少夫人受了伤,急需转去大医院。” 这些情况,都跟程京宴掌握到的一致:“嗯,我都知道。” 叶颂舔了下唇,宴总都知道就好,他心口的石头松了松,仿佛看到程京宴将林与幼和丢丢带回来团聚的画面,不禁露出了笑容:“好,那我继续联系少夫人。” 程京宴握紧手机:“告诉她,要等我。” “是。” 挂了和程京宴的电话,叶颂又屏住呼吸等护士那边的电话。 护士进病房的时候,林与幼正尝试从床上下来,挪到沙发。 护士连忙将手机放在一边,上前搀扶她:“你的腿骨折了,不能乱动的。” 林与幼低声:“我知道,我就是太疼了,不想吵醒我弟弟,所以到沙发上缓缓。” 护士:“我去给你拿止痛药。” 林与幼没拒绝:“好,谢谢。” 护士将手机递给她:“对了,这个电话是回拨回来的,是你的朋友,说找你有急事。” “好。” 林与幼接过手机,见是程斯以,“二哥。” 叶颂第一次觉得,林与幼的声音如此动听! “少夫人!是我!叶颂!” 林与幼愣住:“……叶颂?” “少夫人!您别挂电话!您别离开现在的小岛!宴总已经过去找你了!” 程京宴已经找过来了…… 林与幼咬住下唇,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低下头沉默着。 叶颂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然后说:“少夫人,宴总已经找了您一周,他知道丢丢是您的孩子,他不介意的,你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我说不清楚也不太清楚,总之,您再等宴总四个小时,他马上就到您那儿。” “您听一听他是怎么说的,如果到时候您还坚持要走,我相信他也不会阻拦您的。” 林与幼脑子乱糟糟。 “我刚才给宴总打电话,他让我转告您一句话——等他。” “……”林与幼喉咙一下变得哽咽。 丢丢总是问她,想不想姐夫……她怎么会不想呢?她又不是真的不爱程京宴了。 “而且,您现在还受伤了,需要去医院,还是先回沪城吧,您的工作室也在这边,您好不容易经营到这个地步,您舍得抛下吗?” 林与幼吐出口气,终于说:“好,我等程京宴过来。” 叶颂喜形于色:“好好好!” 挂了电话,林与幼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 护士拿药回来了,她将手机还回去:“谢谢……嗯?” 护士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她身后还带着一个少年:“你要找的人是她?” 少年和林与幼的目光对上,林与幼讶然:“川野??” 川野英语流利,对护士说:“就是她,谢谢你带路。” 护士走过去,拿回自己的手机:“这是你的朋友吧?他来找你了。” 林与幼看着川野:“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啊?” 川野进了病房:“我都追了你一个星期了。” 川野说,事情是这样的。 林与幼走的那天晚上,联系了谢渊,她在电话里说得含糊其辞,谢渊挂了电话,辗转反侧,越想越不放心,所以就给川野打电话,让川野追上她。 谢渊的意思是,她就算要离开沪城,也要带上川野,她“孤弟寡姐”的,太让人不放心了。 “但你怎么知道要往哪里追?” “你跟蟹老板说要去码头,我就去了码头,码头有时刻表,我对照了一下时间,就知道你在哪艘货船上,所以上了同样往这个方向开的另一艘货船。” 林与幼点点头,还挺聪明。 川野乘的那艘货船的目的地,就是小夏威夷岛,他已经在这个岛上待了两天了。 刚才接到谢渊的电话,才知道林与幼也再这个岛,这不就直接找来了医院。 林与幼决定回去就给他加工资,提前转为正式员工。 懂设计,有品味,身手好,又忠心,而且还聪明,可遇不可求啊这种员工。 林与幼道:“我跟程京宴的秘书联系上了,程京宴还有半天就能到我这儿。” 川野目光闪了一下:“你要跟他回沪城吗?” 林与幼点头,又很快摇头,她现在也不知道。 她不太相信,程京宴可以毫无芥蒂地接受她和别的男人有个孩子这件事,而且她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弄不清楚的碎片记忆。 他们最终会走到哪一步,林与幼也不确定。 川野看她纠结,也就不问了,瞧着她的姿势很别扭:“你到底是要上还是要下?” 林与幼说:“我腿疼啊,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她不是给你拿来止痛药了吗?我抱你往里面靠一下吧?” 林与幼觉得也行:“但你抱得起我吗?” 川野直接走过来,找了个合适的角度,一下就将她抱起来。 林与幼攀着他的脖子感慨:“男人到底是男人,天生有体力优势。” 她说话时,呼吸落在川野的脖子上,川野皱了一下眉,将她往沙发里面放,然后立刻放开她,手无意识地揉了揉脖颈。 有点痒。 林与幼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微妙:“帮我倒杯水,谢谢。” 川野拎起水壶,水壶是空的,他只好出去找茶水间接水。 他将水壶放在自动饮水机下,按了出水建,心不在焉地想,她的身材看着挺匀称的,没觉得很瘦,怎么抱起来那么轻? 有九十斤吗? 比例倒是挺好的,82,60,83……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川野动作一滞,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红又爬上耳根。 他沉了口气,拒绝再想下去。 但也不是他看得多仔细,而是他确实就是服装设计专业,目测尺寸也是专业技能之一。 他接好了水,瞥见旁边放着一筐糖果,顺手抓了一把。 吃药挺苦的吧,吃颗糖也会好一点。 他走回病房,但在走廊,他的手机响了,拿出来看,是许云早。 他顿了顿,走到没人的地方接。 “找到林与幼了?”许云早问。 “……嗯。” “她在哪里?” “我发定位给你。” “好。” 挂了电话,川野点开许云早的微信,打开定位,但发送的手却停留在上面,迟迟没有按下。 他这时候想起来的是,那天在抓娃娃机的店里,林与幼和丢丢同款善意又灿烂的笑脸。第224章都说林与幼死了 说是四个小时能到,但那是风平浪静的情况下的最佳结果。 而今天的海面,并不平静。 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波涛阻碍着快艇前行,像一只只手将他们往回推。 耗油更大,但前进速度非常缓慢,强行提速的话,还有翻船的风险。 在这个情况下翻船,那就是死无全尸。 他们在快艇的船舱驾驶室里,船体摇摇晃晃,站都不容易站稳。 又一个骇浪打过来,整艘船都“荡”了起来,程京宴扶住最近的座椅,凝视玻璃窗外,大海肉眼看是蔚蓝色的,但此刻却翻出深蓝的浪花。 这就意味着,更深的海底,可能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海暴。 两个手下控制快艇,两个手下拿着平板,观测目前的海域。 “有龙卷风在不远处的海域形成了,相关部门已经发布蓝色预警信号,号召渔船回港……宴总,我们还要继续开吗?” “继续开。”快艇摇摇晃晃,程京宴定定盯着前方,“回去一样危险。” 也是。 他们现在卡在中间,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时间是一样的,也都有危险。 程京宴想的则是,林与幼现在就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等他。 …… 这场海上风浪,对于在海上航行的人是惊心动魄的危险,而对于岸上的人,却是一场奇观。 出现“龙吸水”了。 所谓龙吸水,就是海里竖起一根水柱,“连接”天空,乍一看像是海水被不断往上吸,这其实是一个自然现象。 因为这个奇观,很多游客都跑到沙滩围观,医院就在海边,林与幼吃了止疼药,脚暂时不疼了,也站在病房的窗边看。 “我以前在网上看过龙吸水,第一次亲眼看,确实震撼。”林与幼喃喃自语,“程京宴应该是从海上过来吧,他会不会遇到风浪?遇到了,有没有地方能躲一下呢?” 川野不动声色地来到她身后:“担心的话,我们出去看看?我找个轮椅推你?” 林与幼越看越担心,而且说四个小时,现在已经四个小时。 她抿唇:“可以。” 川野出去了一趟,带回了一张轮椅,以及那个借林与幼手机的护士。 “我跟护士说了,帮忙看一下丢丢。” 不知道是因为太困了,还是没输液,身体机能比较弱,丢丢醒来吃过一次饭,又说困困,要睡觉,现在还没醒。 护士用英语说:“放心吧。” “谢谢。”林与幼道了谢,小心翼翼地坐到轮椅上,川野推着她出了医院,到了沙滩上。 林与幼看着远处的海面,海浪一捧接着一捧,看得人胆战心惊,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是如此弱小无力。 林与幼眼皮跳得很厉害,她仓皇地转身抓住川野的手:“手机,手机借我。” 她要给程京宴打电话,或者给叶颂打电话。 川野拿出手机,无意间抬头,看到了什么,瞳孔一缩:“那个!是丢丢吧!” 林与幼一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就看到二十米外,有一个小孩,不知怎的,不顾一切地跑向惊涛骇浪的大海,大海仿佛在他面前张开了深渊巨口,准备吞下送上门的命。 他身上穿的衣服,以及身影,都很像丢丢! 林与幼整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大喊:“丢丢!!回来!!” 他不是在睡觉吗?!护士不是看着他吗?! 他从来不会乱跑,她从小教他海边不能去! 他现在在干什么?! 那一瞬间林与幼完全不顾自己的骨折,挣扎着站起来:“丢丢!” …… 程京宴他们在晚上风浪小的时候靠了岸。 沙滩上有很多人,闹哄哄的不知道在干什么,程京宴看了一眼,没空理会。 他让手下去找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人过来,同时大步朝医院走去。 当地人得知他们刚刚从海上来,连连竖起大拇指:“这场风浪可不小啊,我在海边长大,遇到这种都不敢出门,你们厉害!” 程京宴跟好几个穿着救生衣的人擦肩而过,回头看了一眼,他们都是朝海边走去的。 他随口问:“那边怎么了?” 当地人说:“哦,下午的时候,海面出现了龙吸水,有一个小孩贪玩,跑到海边看,结果被海浪卷走了。紧接着又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冲过去救,一个浪打下来,三个人都掉进了海里。应该是有人报警了,正组织人力下海救人呢。” 程京宴的脚步蓦地顿住! 小孩……女人…… 霎时间,程京宴感觉,自己的咽喉,好像被一根无形的铁链,紧紧锁住。 他不信,不可能。 程京宴唇色苍白,步伐加快,直接进了医院。 警察正好在询问医生情况。 医生说:“他们是昨天入的院,都是中国人,女人的小腿骨折了,小孩是她的弟弟,那个男人是今天下午找来的,是女人的朋友。” “……”程京宴的脚步越来越慢。 警察记录着,继续问:“好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lin。”林。 “……” 程京宴有好长一段时间,听不到全世界的声音。 他突然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之后,整个五脏六腑就好像都被点燃了,程京宴接连咳嗽起来,越咳越强烈,越咳越凶狠,咳得他的腰都弯了下去。 一米八七的个子,那么高,那么挺拔,现在却慢慢折成两段,如同一座雕像,轰然倒塌。 医生们都听到了这惨烈的咳嗽声,纷纷跑过来看,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