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绒小说

第4章（第1页）

　　他蓝色的T恤有些褪色，肩胛骨下的部分衣料颜色因汗湿变深。灯光一照，短发湿漉漉，闪着光。　　后怕其实正如潮水般卷着肖娆，只是她勉强让所有行为有条理，生怕被人发现潜藏的软弱。直到尚驰出现，无边黑暗骤然腾起一团火。这火驱散周身的寒意，融化所有畏惧。　　“尚驰。”肖娆嗓子发干，一喊出这个名字，双眸湿润。细碎的水光被硬生生憋回去，连带着某些细致末梢的情感一并遁匿。　　尚驰因这一声，瞬间忘记和警察说到哪里，他回过身，速度快到来不及收回脸上的担忧。　　他的担心表现在簇起的眉，表情严肃，可直白的关心令肖娆格外心安。　　“你没事吧？”尚驰走近几步，上下看看。她裹着明显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外套，浓密的头发些许塞进衣领，下唇红肿，这些自顾不暇都在转述她之前到底有多害怕。　　“没事。”肖娆嘴上这么答，头却轻摇几下，“你怎么来了？”　　“下午站在墙下和你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些符号。”尚驰说着，垂下目光，“只是那时候我没注意到。”　　“肖小姐，这一带我们会加强安保。现在警方要搜集现场痕迹，您看您现在要怎么安排？”安保组的主要负责人，处理好后续和肖娆汇报，不动声色看了尚驰几眼。　　“麻烦了，我就先不进去了，等完事儿给我打个电话吧。”肖娆对着警察和工作人员道谢，绷直的背微微放松了些。　　尚驰没急着走，关切地看着肖娆，她的脸色带着苍白，看起来并不是太好。　　无以名状的感动在肖娆心里持续升腾，她低头，心里有些忐忑，最终还是抬起头，“今天是我生日。”　　为什么说这句？肖娆也不清楚，她只是下意识想把一些没能说出口的话，都说出来罢了。　　她本以为，父亲因为继母生孩子而失约，她能接受。爷爷因为她比赛只拿了第三名而生气，她能接受。甚至在母亲去世后，她第一次独自来到母亲留给她的小院差点遇到危险，还能接受。　　可是到了现在她才突然明白，她所谓的接受，只不过是无人在意之下的自我安慰。　　而在这个快要过去的16岁生日夜，尚驰是唯一担心并且奔向她身边的人。　　一阵风吹来，肖娆打了个颤，她眼里希冀正被复杂的情绪冲淡。　　尚驰酝酿片刻，试着问，“没人帮你庆祝？”　　问题一出，气氛多了些尴尬。如果真的有人在意，绝不会在事情发生到现在，连通电话都没打来。　　“有想去的地方吗？”尚驰换了一个问题。　　肖娆感觉周身的温度随着这个问题的出现回温，沉重的唇角轻松不少，笑容重回唇畔。　　“我想喝点暖和的东西，你能陪我去吗？”肖娆问出口，抿抿唇。　　“你能走吗？”尚驰指指肖娆的膝盖。　　“皮外伤，我下午还爬墙来着。”肖娆伴着些急切伸伸腿，生怕尚驰后悔。　　“走吧。”尚驰走出一步，“走十五分钟有一家便利店。”　　肖娆跟上，两个人一时无话。尚驰迟疑了一下，问：“所以，你下午为什么爬墙？”　　肖娆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住衣角，“你听过牙仙子的故事吗？”　　尚驰摇头。　　“意思大概是说，小孩子掉了牙，要放在枕头下，睡前许愿，牙仙子会在你睡着的时候来帮你实现愿望。”源于孩提时的童话镀着层纯真，肖娆没好意思说，她信了多年。　　尚驰依旧听着，放慢步子，等她跟上。　　“直到前年，我妈才告诉我，她就是我的牙仙子。每次听我的愿望，在睡梦中拿走我的牙，让我能一醒来就梦想成真。”说起母亲，肖娆眼里的爱意浓郁。神情跟着柔软，眼里闪光。　　“所以，牙在围墙上？”尚驰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些好奇。　　“对。”肖娆用力点头，“我妈妈在花藤下放了一个小盒子，里面存着我的牙。我这次就想找找看，盒子还在不在。”　　两个人走到巷口，大路上车来车往，多了几分繁荣嘈杂。　　肖娆跟着尚驰走进空调强劲的便利店，店员正站在收银台前不知道鼓捣什么。　　肖娆随意看着，尚驰摸口袋，他这才发现出来的太着急，手机没带。他侧身避开肖娆，摸出口袋里的零钱，加起来只有二十块。　　他看向正挑零食的肖娆，表情里多了丝窘迫。　　肖娆拎着装满的购物篮，站在款台前，好心情迅速归位，好像足够抵消这一天的不顺利。　　店员带着歉意抬头，他指着扫码仪器，哭丧着脸，“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无法扫码。您有现金吗？”　　肖娆握住购物篮，嘴角耷拉下来，“我没带现金，要不我现在把钱转你，等回头能扫码了，你再补上？”　　精雕细琢的女孩子眼露哀求，任谁都受不了，店员虽然于心不忍，却还是摇头，“我们有规定，个人帐户不能参与收银，这样会让我丢工作的。”　　“那怎么办呀……”肖娆很苦恼，眼看距离闭店时间所剩不多，她一来一回肯定来不及。　　“如果只买这个和奶茶……你介意吗？”尚驰指指蛋挞。　　“不会！”肖娆痛快摇头，一只蛋挞也是仪式感，总比空手而归好。　　“那我们要这个，再来一杯热奶茶。”尚驰单独拿出蛋挞放在收银台，零钱正好够。　　“这是临期食品，打折，退您两块。”店员找回两个钢镚。　　角落里的扭蛋机闪着光，正好两个币，尚驰指指，“要试试吗？”　　肖娆从没玩过，一时兴味盎然，她连连点头，“好啊。”　　钢镚塞进机器，叮当两声开始唱歌，肖娆带着几分期待按下按钮，圆滚滚的盒子掉落下来。　　回程的路上，肖娆的目光在扭蛋、蛋挞还有尚驰之间来来回回，眼里笑意闪动，如星子坠入。回程的脚步明显比去时的快，透出些迫不及待。　　“只能买给你临期食品，抱歉。”尚驰侧着头，声音很低，他下颌线紧绷着，似有心事。　　肖娆伸手拍拍尚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小了些。　　“你难道看不出我的幸福和喜悦是因你而来？”肖娆举着蛋挞，在尚驰鼻子前晃晃。　　“临期的意思是仍在最佳赏味期内，并不是这些食物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而且我们还碰上了打折，扭蛋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这么看来，果然生日这天还是挺幸运。”　　肖娆笑笑，继而正色，“而且相对于锦上添花，雪中送炭才最可贵。”　　就这么无声送肖娆到院子门口，尚驰停下了，他的侧脸隐在树影中。　　“肖娆，你现在还怕吗？”第7章好想你07“我可以帮你”　　“怕？”肖娆微顿，不知不觉，她好像真的忘记自己差点遇见危险这件事了。　　“我什么时候怕过。”明明是假话，可她却表现的相当坦荡。　　尚驰看看她膝盖上散乱的纱布，唇边弧度微提，“快回去休息，勇敢的小姑娘。”　　“又哄小孩。”肖娆皱皱鼻子，“尚驰，谢谢你来。”　　这一句出自真心，感谢之中流露出细微的脆弱，她并非刀枪不入。　　尚驰摇头，“记得给我打电话，你的号码我还没有。”　　“不打。”肖娆故作高冷报出一组数字，“再见，尚先生。”　　安保人员在尚驰离开没多久也准备离开，其中一位负责近身安保的女保镖，特意问了句，“肖小姐，刚刚送您回来的那位是？”　　“他是尚驰，”肖娆站在小院门口，冲着尚驰离开的方向张望。“我的朋友。”　　尚驰离开，肖娆有些怅然若失。也许是少了句和生日配套的祝福，抑或是打心里觉得陪伴太少。　　人可能就是这样，越是缺乏什么就越是渴望什么。偶然的浅尝辄止，反而会招致更多贪心。　　提着袋子进屋，肖娆洗手打开烤箱。　　孤零零一只蛋挞，在烤盘里显得寒酸，可是随着烤箱温度攀升，略显干瘪的蛋挞重新松软。　　肖娆取出蛋挞和奶茶，将未拆封的扭蛋摆在一边，赶在十二点前发了张图，「祝我生日快乐」。　　“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可惜。”肖娆伴着苦涩低笑，“竟然连一个当面给我说生日快乐的人都没有。”　　下一秒，手机震了，收件箱里多了条来自尚驰的短信：「生日快乐」　　肖娆笑着戳屏幕，回了句：「为什么不当面说？」　　拆开扭蛋，里面是一个略显粗糙的塑料小人。小人不苟言笑，肖娆想到尚驰。　　他话也不是不可以多起来，但表情是真的少。　　没等到回音，肖娆戳戳小人的脸，侧趴在桌上，“所以，你是把自己送给我了吗？”　　*　　肖娆一早被司机接到医院，豪华病房外间放满了花束和补品。她并不急着去看继母，也无意装出一副母慈女孝的虚假。　　她站在外间打哈欠，赵婧雪拿着保温杯出来。她一改见到肖娆就躲的常态，耀武扬威地主动走到她面前。　　“肖娆，我妈生了个男孩。”赵婧雪一早就来了，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好，气色不错。　　“恭喜，皇位后继有人。”肖娆漠不关心接了句。　　“你是真不在乎，还是在装？”赵婧雪没从肖娆身上看出担忧，反倒有些不满。　　“怎么，你的意思是你妈生了个男孩，我就要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恳请你们给我留一些生存空间？”肖娆环着双臂，冷哼一声。　　“我告诉你，之前我是比不过你，但现在我有弟弟了！”赵婧雪总在没别人的时候原形毕露，脸上的表情近乎疯狂。她总被肖娆压一头，终于在今天能扬眉吐气。　　“有几件事你好像搞错了。”肖娆瞥她一眼，“第一，伴随他出生而来的一系列偏爱，和你有直接关系吗？”　　肖娆看白痴般看着赵婧雪，“第二，等他长大不得十几年，你期望他给你做主，是不是还早了点？”　　肖娆每说一点，赵婧雪的笑容就垮一分，嘴巴张开，却说不出什么。　　“第三，他姓肖，你姓赵，就算你妈为了给他争取资源疯狂打压我，你觉得最终争取到的，会给你？”　　其实还有第四第五，肖娆实在不想费口舌，她坐在沙发上，头都不抬，“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有病，我不搭理你，你还总往我这撞，你是抖m吗？”　　桌上的水果不错，肖娆拿起个橙子，手起刀落。赵婧雪死死盯着她，咬紧牙关。　　肖远海喜气洋洋从内间出来，双手托着襁褓，眼下带着淡淡青色。　　他绕过赵婧雪，坐到肖娆身边，“娆娆，快看，这是你弟弟！”　　肖娆似笑非笑看了赵婧雪一眼，随即在肖远海的催促中看刚出生的孩子。　　他皱皱巴巴红彤彤，绝对说不上好看。安安静静睡着的样子，却也令人讨厌不起来。　　肖远海已经好久没这么开怀了，肖娆看着父亲的笑，一颗心沉入海底。　　“爸……”肖娆很想说，昨天是她生日。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最终变成，“恭喜你。”　　肖远海抱着孩子站起，满意点头，“你兰姨睡了，改天你再来看她。昨天的生日是爸爸失约，大红包打进你户头了。你说是不是巧了，你弟弟竟然和你一天生日。”　　他近乎是一分钟也等不了，抱着孩子又进去了。都说新生儿和母亲的亲密接触很重要，肖远海不愿剥夺孩子一分一秒在他妈妈身边的机会。　　随着门关上，外间的气氛一时凝滞。原本很甜的橙子，肖娆突然尝不出味道了。　　“你明明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妈，见到我弟弟却装懂事，假惺惺！”赵婧雪心里很乱，却不愿看肖娆快活。　　她以为，肖娆会对着肖远海发脾气，会在见到孩子时大吵大闹。可出乎意料的是，肖娆虽然没有表现出热情，却相当给肖远海面子。　　“你以为我是你？”肖娆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她站起，走到赵婧雪跟前，“你弟弟，他什么都没做，我可以不喜欢，但绝对不能主动伤害，讨厌归讨厌，底线我有。我心眼还没小到和一个新生儿计较。倒是你……”　　肖娆上下看看赵婧雪，扭头就走，完全不给她还嘴的机会。　　离开病房，肖娆手心潮湿，其实她并不如表面那般真不在意。　　可是，她还能怎么样呢？　　她不知道昨晚没许的愿望，现在补上还来不来得及，她真希望时间能跳到18岁，她要脱离肖家，完完全全去过自己的生活。　　“小姐，现在想去哪儿？”司机等在门口，见她下来，打开车门。　　“你下班吧，我自己转转。”　　肖娆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时之间，竟然升腾起不知家在何处的茫然。　　“老爷子出差欧洲，近期都不在，小姐确实可以稍微放松些。”司机没急着走，车门敞开着。　　“快下班吧，多陪陪家人。”肖娆关上车门，笑着招手。　　肖娆低着头，不紧不慢往外走，正犹豫要怎么回小院，听到一个声音说，“身体不舒服？”　　是尚驰。他穿着初见时的那套制服，只不过今天的摩托车并非上次那辆。　　“我没事啊。”肖娆见到尚驰，心里松快了些，“你一般周末两天送闪送？”　　“对。”尚驰说着，从摩托车上下来，“我去派件。”　　肖娆眼睛眨呀眨，连忙跟了上去，眸子晶亮，似有成算。　　“我们这里不允许任何外送人员入内，请谅解。”　　保安的话在肖娆的预料之中，她笑意盈盈看着尚驰，“我可以帮你。”　　尚驰也没想到，他送着送着东西，半路多了个肖娆。而且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就同意了带她回小院的提议。　　“你说是不是缘分，这次我没有头盔，可是你有。”肖娆抓着尚驰的衣角，长发随风飘飞。　　小绵羊摩托很可爱，只是尚驰的长腿舒展不开，他高高大大坐在上面，莫名可爱。储物盒里有另一个头盔，更是让他没了拒绝肖娆的理由。　　“下雨了，你坐车回去不是更舒服？”雨滴落入后颈，尚驰缩了下肩膀，摩托车加速，带着肖娆向前奔驰。　　“你就当我轿车坐多了，就看上你的车好了。”肖娆也没解释，只是攥着衣角的手更用力。　　“一会儿我还有一单，要不你先回去。”尚驰已经接单，他必须要完成。　　“我等你呀，”肖娆满不在乎，哪怕衣衫潮湿，“我还能帮你看车呢。这是公司的车吧，丢了要陪吧，你看，我还是很重要的。”　　路上有坑，摩托车颠簸，肖娆的下巴磕在尚驰背上。　　尚驰自然感受到了这一下，勾起唇角说了句，“让你牙尖嘴利。”　　摩托车停在公交站台下，尚驰从储物盒里摸出一个大塑料袋，“你遮一遮等我，我很快出来。”　　他风里来雨里去习惯了，可肖娆看起来太瘦。　　“你快去吧，绝对帮你守好车。”肖娆拿过塑料袋，蛮不在乎地披在肩头。名牌衣衫和塑料袋的组合并不和谐，但可能因为当事人不在意，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尚驰走了几步，回身看，肖娆靠着摩托车，冲他摇手。笑容灿烂，为这阴雨着上一抹亮眼。　　尚驰送完东西匆匆出来，摩托车和肖娆却都不在原地。他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同时向四周看。这个时段，厚重雨幕令行人寥寥。　　四下无人，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尚驰的嘴角紧绷。他又打了几次并向旁边寻找，这才零星听到点动静从小巷里传出。　　他冒雨冲进小巷，先看到摩托车，上面罩着塑料袋，最大限度遮住车身。再向前，肖娆垫着脚站在树下，绷直的小腿颤抖着，胳膊高举，叶片聚拢雨滴，毫不留情从上方浇下。　　“你在干什么？”　　尚驰的声音有些高，乍一问出，吓了肖娆一跳。　　她的衣服紧贴在身上，长发湿成一缕一缕。　　肖娆侧过头，最大限度朝树抬抬下巴，眼里兜着恳切，“尚驰，快救救它！”第8章好想你08“我们很熟？”　　雨越下越大，衣服紧紧裹在身上，这感觉并不好受。维持着向上状态的胳膊和手，已然快没力气。小腿肚越发收紧，隐隐有了抽筋的迹象，肖娆看着树杈上的小狗，呼吸加快。　　皮毛被雨水打湿的小狗，身上带着不同程度的明显外伤。不知是谁，用电线将小狗捆在隐蔽的树杈上。电线露出铜线的部分格外毛躁，有的更是扎进伤口。最让肖娆愤怒的，是小狗脖子上还套着一根废弃电线，丧心病狂的虐待者，打了一个活扣在它脖子上，小狗越挣扎，锁扣勒得就越紧。　　肖娆试着解，手指被扎了好几下，只是无论她怎么湿，电线依旧紧紧绕在一起。眼看小狗连呜咽都发不出，甚至呼吸困难，肖娆只能先绷直身子托起小狗。　　尚驰不是没有听见肖娆的求助，他垂下的双手无声握住，雨幕遮住表情。眼看肖娆的胳膊打颤，尚驰重重呼出一口气，他拉开拉链，脱下外套，上前两步罩在她头上。　　尚驰拨开浓密枝叶，看到小狗的惨状，黑沉的眼里，情绪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