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茜儿随他一起笑,早就忘了面前这个是个心黑的,也忘了昨晚这院子里死了好些人,还都死在这干瘦老头子的手里。 她晃晃悠悠盘腿儿坐好,还挺好心的把酒葫芦递过去道:“来来来!想那么干啥,有吃啊~你就吃两口,想开点,喝两口好上路吧!你说你~血吐了一盆儿?你咋还不死呢?这酒不错,比巷子口老牛家的老酒劲儿大多了……老牛家那酒,啧~一斗四分水,还卖稀贵,一家子遭雷劈的玩意儿!” 说完也不等人家反应,她就灌了人家几口。 灌完看人家呛着了,还半扶着给人家拍拍背,一边拍还一边老气横秋的继续劝慰:“甭想那么多了~人总归都是个死,就眨眼的事儿,说不得你像我一样,一眨眼儿就回来了呢……” 大总管哭笑不得的接受着这人生难得的好,他知道面前这妮儿是喝醉说胡话呢,他都六十多了,还被个丫头喊老哥哥,这也真是……也罢了,罢了……他便送她一场造化,也好让人家胆大包天去啊! 想到这儿,他一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儿放到七茜儿手里,笑眯眯的说:“妮儿,这个送与你吧!这是我早些年得的一份缘法~挺好的东西,咱家原想着拿着盖形迹,如今~你就拿着翻了天儿去吧!” 七茜儿接过布包解开,脑袋发蒙的看着里面的两卷书,这上面这本叫做《修合真经》,下面这本却叫做《月德三十六式》? 老太监看她来回不在意的翻动,就笑着央求:“妮儿求你个事儿呗?” 七茜儿住了手,纳闷的抬脸看他。 老太监求告:“一会儿~咱家去了,到~到下面指定过不好,若是,若是你念着我的好,就逢年过节给我烧上几张烧纸?可~成么?咱家姓廖,名儿就不提了,免得丢了祖宗的脸。” 七茜儿听完轻笑:“那有什么?不就几张烧纸,你这什么月德什么经文的我可不给你念,我也不识字儿啊!嗝~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这月德这不是兔儿么?兔儿何时竟有了经了?这会子,这玩意儿不如俩粗面饼子嘞!” 回头吃饱了,她还要嫁人,还要生出她的安儿,看经书作甚? 老太监只当她醉大了,便更加讨好道:“妮儿,可不是经文啊,这可是好东西!你~你可别小看那兔儿,兔儿力薄,却有胆孤注搏鹰之力,再配上那修合吐纳之法,明儿你弄通顺了,便是折腾起来天上不去,咱家,也保你把一江净水搅合浑浊了……” 七茜儿若有所思,这才沾了吐沫,翻动起书本来。 可惜,只翻动一下,她便看到一堆儿没穿衣裳的和尚人儿,有站着的,盘着的,倒立的…… 呸呸呸!真是缺了大德了。 想她七茜,虽然一生落魄,却也是个心正贤淑的好女子,这老太监莫不是疯了不成,他都要死了还坑害自己。 手上犹如触火炭一般,七茜儿顺手便将那书丢在地上,还蹦起来跺了几脚。 看七茜儿跺书,老太监赶忙趴着护住,一边护他还一边大喊到:“你这~你这妮儿想什么呢?这可是好东西啊!” 七茜儿闻言指着他骂:“好……好个屁啊,真是,真是~我都没眼看,什么玩意儿也来污我的眼!呸!还不如俩面饼子值钱,你这老货真不是好东西!都要死了你还坑我?” 老太监鸡同鸭讲,算是彻底无奈了。 好半天儿,他坐在哪儿有气无力的看着七茜儿蹦?Q,一直蹦?Q到她站不住了,又盘腿儿坐下,他这才无奈的说:“哎! 嘿~你啊~就能看到点儿吃喝,不就是吃喝么?外面~外面我那车上也有几百斤干粮也够你充饥了……” 七茜儿如今就认吃。 听到有吃的,她翻身就要往外爬,却不成想,脚踝被那老太监一把捞住。 她后腿儿蹬了几下没甩开,只能翻身看这该死的老头儿道:“你说你,你咋还不死呢?” 可怜大总管一生叱咤风云,如今却被这个毛稀的堵的心都要炸开了。 是了,就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大总管又是一口血,也是无奈了,他几乎要哭着哀求到:“妮儿~除了粮,咱家还放了三百多两碎银,那钱儿干净,是咱家一丁点一丁点儿存下来的……你,你回头要是吃饱了,念我一点儿好~明儿~能帮我把这些银子舍了成么?随你送到哪个庙门,接济了什么样儿的可怜人家,都~都成的……也算是给我买一条顺畅的投胎路,成么?” 七茜儿心里不愿意,可也走不了,无奈,她只好盘膝又坐在这老太监面前道:“你这老官儿好不??嗦,你还有啥要说的,就赶紧说了上路吧,我那啥,我还有事儿呢!” 说罢,她将沾了血的指头在裤子上蹭了蹭。 老太监松了一口气,他笑眯眯的搭着她的手臂道:“妮儿,受累把咱家扶到外面井边儿,成不成?” “成!咋不成呢!” 如此,七茜儿就满脑装着迷糊的扶着这老太监,跌跌撞撞的向着外面就去了…… 秋风吹过,两本破书在秋风里翻着落寞。针般的细雨刚停,七茜儿就头痛欲裂的从供桌下面滚了出来。 等到她人好不容易的清明了,她就看看手里的半张细面饼子打了个酒臭的嗝儿。 她这是送人去死了?还是那样儿的一个人? 她还下了地窖,翻了人家前朝的钱儿了? 还卷了人家好些元宝? 供桌下,几大袋干粮饼子,咸菜疙瘩肉干子,还有打成一小包没有扎严实的金元宝包袱随意的堆放着…… 七茜儿呆坐了一会儿,那大段的记忆,甭管是前生的,还是这一世的就铺天盖地的翻转回来了。 惊异,惊恐,惊惧,只一下子,七茜儿脑子里搅和面糊涂,她就提泪横流的捂着脑袋开始吼叫起来。 一边叫,她还一边儿在地上打滚儿。 瘟神老爷骑着脑袋翻个儿的异兽,面无表情的看着…… 她就那么滚着,一直滚的没意思了,又坐起来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一顿耳光子,就只恨自己胆大包天不惜命。 她总算想起来了,昨晚她扶着那老太监到外面,那老太监告诉她,那下头是李家六皇爷预备着以后要起兵的军饷,别的她都不要动,就第四箱没有印记的那些金银她能碰碰。 她还真碰了,下去就背了一大袋子上来。 老太监嘱咐她,这地洞口最好就露着,明儿谁发现这里,哄抢之下也不会露了她的行迹…… 后来,那老太监就投了井,人家那是真的不想活了。 可他为啥不想活了呢? 七茜儿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井口边缘,却看到那井经历一夜焚烧,早就骨酥肉烂塌的不像样儿了。 再一看,那瘟神庙的院门大开着,出了院门,就看到一头暗青色的大驴子拉着的一辆青布棚车儿还老老实实的呆着。 是了,昨儿这里还有好大一支车队,她依着那老太监的吩咐解了缆绳,将那些车马全都放了。 现如今这一辆车儿,还是因拉着干粮才没有被她解开缆绳,那驴儿见到她便咴儿咴儿的叫唤起来。 七茜儿才想起,老太监跟她说的碎银子还没拿呢…… 七茜儿愣怔在哪儿,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命数竟然转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儿。 她昨日到底做了什么样儿的事,怎就胆子大成那样儿,她是真不怕死~啊! 想到这里,七茜儿回手又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打完了吧,她还有些得意了。 想着,谁能想到呢,上一世见到那血胳膊回身就逃的自己,这一世她没逃,竟有了这样的机遇……可这~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恩,必然是好的……好歹,她也有几百斤干粮了。 想到这里,七茜儿走到树前,解下驴车缆绳,牵着那驴儿就进了庙门儿…… 进了庙门拴好驴,七茜儿又回到大殿,才一进去,她便一脚踩在那本修合经上。 七茜儿弯腰捡起书翻动两下,没眼看,又合起来两次…… 如今她是识字儿的,就看到那书的第一页写到: 开气练膜为先,御气连穴为主,行气于子午,上合于肾,引入丹田,一念代万…… 恩……字儿呢,如今倒是认识了,可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七茜儿实在看不懂,便只将那两本书随手塞入怀中,奔着那供桌下面的粮袋便去了。 这世上,一琢一磨皆有因果,可怜这两本曾在前朝搅动十方风雨,多少人争来争去的东西,如今竟落入后宅一妇人之手,更气人的是,在七茜儿看来,这两本玩意儿,属实不如两斤粗面饼子重要了…… 庆丰围城半月,老天爷下了天罚,前夜天旋地转大地震动,将好好的庆丰城砸的到处都是深坑。 彼时,城外十五里霍家庄一处荒院的地窖内,霍老爷家剩下的老老少少十几口子人就强活着等着…… 也都不知道在等什么,就是等。 前儿晚上家里的太太将三个庶女都放了出去寻粮,一直到了这刻,那三个丫头竟一个都没有回来,其实大家伙心里明白,指定是不能回来了……这会子外面天不给路,地不给路,人早就没了活路了。 地窖内安静非常,没人哭也没人闹,就只有半疯的大少奶奶露着干瘪的两个奶袋子,怀里抱着已经死了三四天,已然发臭的孩儿,她时不时的她哼着歌儿嘱咐:“娘的儿啊,你吃啊,吃几口,长的壮壮的,明儿长大了好好跟你爹读书,咱考状元……” 前几日这家的掌家太太听到这样的疯言疯语,还有力气打上几巴掌,可是到了这一刻,腹内无食儿,她也早没了力气去发什么威风了。 她就觉着孙子死了,她也离死不远了。 王氏已经饿的半疯,心里不止一次的想,一会儿要不要爬起来掐死大儿媳妇,反正已经没了用处,不然……不然就吃了她吧。 可她没勇气,就在脑袋里不断的想着恶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边爬过一人在她耳边轻轻的唤了一声娘。王氏知道,这是自己的大儿子霍云章。 霍云章爬到自己母亲耳边,鼓足了胆量,这才低声道:“娘……端娘她……她疯了~!” 儿子这话刚说了头一点儿,母子便心意相通,王氏心内恶念得到了支持,她就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刚想说点什么,那格挡在地窖上面的破木板子便被人掀开了…… 不明的天色泄在地窖内,将众人的面孔照的明明白白。 已经跑丢一天一夜的七丫头探着半个身子,一脸是泪的喊:“太太!太太!赶紧出来吧~庆庆~丰城破了,城外有人正在施粥呢。”第3章 永安元年的庆丰城外是一片破败。 硕大的一颗满是凹眼的巨石落在城南门上,将过去的城门砸的看不到影儿,就露个豁牙破碗般的坑儿,露着天老爷的威力。 凡见者,无有不惧,无有不拜的。 临时从城里城外找来的和尚道士,送邪祟的神婆神汉,算命的瞎子被新朝的官老爷强压了来,又各自摆开案台,按照自己的法子,正围着深坑念诵。 而剩下那三门,更是人潮涌动,人也不知道涌到哪儿去,又在那个门儿能寻到活路。 残存的城门上,血淋淋的一圈儿脑袋被挂着,血未干,第二圈脑袋又被提了来挂起。 被天罚的前朝官吏,便不必考虑什么仁心善念,而今只要见到,便是一刀咔嚓了事,再悬挂城门之上以祭苍天。 那城中被围了俩月的饥民涌出,城外周遭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藏身于暗处的饥民。 穿着破败布甲的老兵懒懒散散的巡着,遇到没规矩的,便举着人血人肉打磨银亮的枪尖一捅,俱都乖顺了。 因上天降罪,新皇敬顺天命登基为帝,为讨好上天,新皇慈悲便命人在庆丰城外三门铺开赈济,开棚施粥子。 这是有活路了,这出的进的便都向这儿挤吧过来,安安分分等一口照出人影的活命粮。 半葫芦瓢寡淡粥水就起绿毛儿的两个供果儿入腹,王氏身上总算是有了些力气,她僵硬麻木的开始打量四周,看着曾经热热闹闹,母慈子孝一大家子人口疯的疯,丢的丢,就剩这么一点儿了。 这要怎么办啊?悲从中来她难过的要死,却不敢耗费力气哭,明儿那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万念俱灰,就只能把自己全部舍给老天爷儿,随它了。 王氏靠着半截儿老树桩子,开始嘀嘀咕咕的骂自己当家的霍老爷,那个在围城之前带着爱妾幼子,带着霍家庄仅有的活命粮跑到城里的霍老爷他千刀万剐。 正骂的过瘾,王氏便看到她的长子一瘸一拐的端着半葫芦瓢清粥过来。 霍云章跪在母亲面前,一边递葫芦瓢一边满眼是泪的劝:“娘,您可别骂了,省省劲儿吧,爹又听不到。” 王氏低头喝了几口,?j惶的肚子总算稳妥。她有些不舍的让开葫芦瓢,将瓢儿推推对霍云章道:“儿啊,你也喝点。” 霍云章苦笑着推拒:“我喝过了娘,您再进点儿?” 王氏不想喝,便左右看看,一眼便看到坐在就近处浑身都是泥巴,鞋都跑飞一只的七丫头。 七茜儿感觉到有人看她,她便仰脸对嫡母傻笑,恩~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上辈子若不是太太,她也遇不到那臭头,更生不下她全天下最好的安儿…… 如今又要麻烦太太了,没有她,自己是回不到老陈家的。 回不得老陈家,就见不到那个臭头,见不到臭头,就生不下他的好安儿。 她总不能寻上门随随便便的对人家说,啊~那啥啊,我是你家孙媳妇儿,以后还能给你家生个世上最好的孙儿? 虽然人家老陈家后来发家了,未必看的上她的安儿,可旁人不稀罕她却是稀罕的。 她这当娘的心肠前世断了四十多年,就没有一日不思念不断肠的,而今,总算是要大好了。 想到这里,七茜儿提起丢在树桩边儿上的破被,裹在身上憨笑起来。 她怨恨面前这妇人,却能忍得了,依旧憨笑着,用母狼护狼崽子的力气在地上使劲扒拉着腐土,憨笑着。 王氏瞥了一眼七茜儿,心里依旧嫌弃,看人家五蓉六宁,放出去就奔了生路再不回来了,也就这个丫头,怀里踹着几个破果子,自己不敢吃还傻兮兮奔家里来了。 也真是傻的没边儿了。 王氏得意于自己的手段,又开始觉着这世上就没有她掌控不了的东西了。 总而言之这妇人是绝不会想,那两个丢了的可怜丫头是奔了什么路的,她就认为自己是好心放了人家生路。 王氏嫌弃的收回眼对自己大儿子道:“儿啊,给~给你七妹喝吧,她~也算是有良心了,比你爹那个老东西强多了!” 霍云章闻言点头,脸上就带了一些软和的将葫芦瓢递给七茜儿。从前他对自己的庶出弟弟妹妹可是从来没有好脸色的。 七茜儿傻乎乎的接过葫芦瓢,心想着,这好歹比当初那只小田鼠强,她肚里不饿却只能低头强喝,一边喝,耳朵边还支着耳朵听着那母子的对话。 太太说:“也不知你二弟去城里找到没有,那老牲口~他,他死了才好呢。” 大少爷没吭气,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说:“娘~我爹,我爹他肯定没想到出不来,那不是大伯……大伯喊他么,爹,爹也,爹也不敢不去是吧?”说到这里,霍云章又压低声音说:“娘,千万别提大伯了,而今~都是新朝了。” 太太不骂了,最后只轻轻的哀叹了一声道:“谁也想不到的事儿啊,怎么就那么快呢?” 霍云章微微叹息的点点头。 谁也想不到啊,别人不知道,他家祖祖辈辈在皇庄上给皇家看护庄园,他们是见过上上之人威压的,也曾年年岁末,精心看护着庄子上的出息,小心翼翼的护着百十辆大车,往京门里的天下第一家送。 那样的地方,那样的人家,那样的朝代,那样山呼海啸被恭顺几百年的江山,说没就没了?咋就不敢相信呢? 这是做梦呢吧? 秋风吹着,天光熬着熬着就熬倒了黑。 七茜儿围着破锦被眯眼想着心事,她想从前,想现在,又想着以后她到底要怎么过…… 也不知道老天爷为啥把眼睛开在她这儿,许是?可怜她到老孤寡,无儿无女的可怜样儿? 她前辈子懦弱,打生出来记事起,就在庄子里帮衬做粗活,她随着后院的碎嘴婆娘纺线缝补,遇到农忙家里无人可用,还要跟着姐姐们劈柴烧水做男人活。 那时候她跟姐姐们就觉着,这世上最可怕的人就是太太。 太太让她们活,她们就能活,太太说打死她们,那就真的会打死她们。 她六岁就见过杀人了,虽然一直没敢睁眼睛看,可杀人的声音却是听到了的。 家里的小娘招惹了太太,太太就把庶出的都找到后院,对小娘亲生的四姐姐说,我今儿要打死她了,你恨不恨我啊? 四姐姐吓的摇头说不敢,可太太也不相信。她命人一棍一棍的敲死了小娘,翻身就把四姐关起来生饿死了。 七茜儿从前觉着,人世间最大的天就是太太,却并不会问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坏?为什么可以那么恶? 太太是个手狠的,老爷睡小娘,只要生了子女,太太是一个不留,不是发卖就是想法子弄死,她们都长到十几岁了,听到一句太太找你呢!当下会被吓的尿裤子。 虽然她也是这家的女儿,可是过的日子有时候连奴仆家的孩子还不如,她连她爹霍老爷叫个啥都不清楚。 倒是家里的婆子提过,她家其实是有靠山的人家,家里大老爷是皇帝老爷家的什么录事的,所以她全家都是给皇帝老爷管皇庄子的。 七茜儿会防线织布,绣花编席,做衣纳鞋,劈柴烹饪……她打记事起就跟着庄户上的罪奴还有佃户一起做活,从未有一日休闲。 在那会子的她看来,活人就是这样儿吧,反正除了太太那一群,她们这样的人,就该是这么活着的,等到有一日干不动了,也就要死了。 也不知道怎么,七茜儿又想起那姓廖的老太监了,要是从前,像是霍老爷这样的人,他是眼角都不惜的撇一下的吧。 肯定是的,宫里的大总管呢,那样的人…… 想着,想着,这夜就更深了,七茜儿耳朵边影影绰绰满是抽泣声,城门口的大坑边儿被清理出来,围了一圈儿兵士,有那不会念经被认出来的神婆子被提出来,又被一刀去了脑袋丢入深坑…… 官老爷那边一片喝彩,和尚念经的声音就从南门传到东门。 后半夜…… 拉着尸首的车儿碾的轱辘吱呀,吱呀的打耳边过……七茜儿就迷迷糊糊的围着破被半睡着,她想,我就等着,等到明儿太太卖了我,我就能找到那臭头了…… 一直睡到耳朵边悉悉索索,断断续续的又响起说话声,还有努力压低的哭声? 她便又醒了,却也不想睁眼,就合着眼儿认真听,二少爷压抑着声哭低喊:“爹~爹跟大伯的脑袋就在城门,城门口挂着呢~娘啊!娘啊~赶紧跑吧……天塌了啊!” 哦,霍员外这是又死一次了。 太太没吭气,就一下一下用手捶着地面,也不知道她用什么东西塞了嘴巴,还发着当初被打死那小娘一般,断断续续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