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皇家什么时候愿意放过她,那时候你才要真正的担心她了,担心……她还能不能活着。”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悯,就好像是在诉说自己的故事一样,让赵如春无法接话。“母妃……”她轻声呢喃道。许连夏轻笑一声,然后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回眸看着这孩子,叹道:“你今年也十八了,若是有相中的人家,便尽早定下来吧。”京中已经有不少人家在打探她的婚事了。“趁着……我还能说得上话。”“我还不想嫁人。”赵如春忙道。许连夏摸了摸她的脑袋,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却叫门口的人打断了。平南王一进小佛堂听见的便是这话,蹙着眉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姑娘家不想嫁人的道理。”赵如春想反驳两句,她身边就没有几个女子婚嫁是开心的,母妃如此,阿落如此,她便是不嫁人做了姑子又如何?可转头一瞧是平南王,便只好硬生生地憋回去了,旋即恭敬地请安行礼道:“见过父王。”萧慎轻嗯了一声。许连夏见他还穿着朝服,看来是一下朝就直奔此处了,淡道:“如春,你先回房吧。”“是。”赵如春应声,刚想退下,就听平南王道:“慢着,我有话要问她。”“问我也是一样,何必为难孩子。”许连夏眸光冷淡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萧慎拧眉。“如春,回房。”许连夏冷声道。“是。”赵如春再次应声,这次萧慎没有阻止,赵如春边走边回头,眸光透露着关切和担忧,却见王妃一脸冷漠,最后抿唇还是快步离开了。小佛堂里人本就不多,如春一走,几乎就陷入了寂静之中,屋里只能听见香火偶尔炸出火星的声音。萧慎率先开口,“无为子一事,你插手了。”他开口就是极其笃定的语气,想来是已经知道内情了。许连夏抬眸看着他,冷嗤一声,“你来兴师问罪?”朝服未褪,可见来得匆忙。“夏夏,我……”萧慎想解释,却见许连夏像是看小丑一般看着他,她总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就如同当初……顿时心口一股无名之火就汹涌而起,他忍不住质问道,“你缘何对这个秦家女之事屡次三番地插手?真是因为秦夫人当日的恩情还是因为你把她当做……”“住口,你要是敢提她的名字,我就死在这儿。”许连夏双目圆睁,眼底里都是滔天的怒意和气愤。“我……”萧慎似乎也是知道自己失言了,他唇瓣微微颤抖一瞬,“夏夏……”躲在门口并未走远的赵如春听见他二人争执地这般凶狠,大抵也猜到了一二,其实小时候她也曾听王妃身边的人说起过,王妃也曾有过身孕。可惜,那孩子没保住。所以后来才留下了她。这些年王妃待所有人都不算是热络,可倒也不曾亏待过谁,尤其是她,今次她因着阿落的事情也闯了不少祸,但母妃还是全帮她揽了下来。就比如阿落新婚之后一直未曾露面,她前去探望,可阿落却让她给无为子道长带了一封信。她本是不敢的,可阿落却说:“让许姨看看吧,也许她会愿意帮我。”那时她还不知道,阿落究竟是疯还是没疯,只是瞧着她说话又似正常人一般。再后来便是法事上,秦家女当着众人的面将太子认作前未婚夫,还当众让太子下不来台……赵如春也是心惊胆战的,早知如此,她也不敢随意掺和其中了,可……可当初是她毁了阿落的婚事,若不是她失言说漏了嘴,阿落和太子恐怕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她于阿落又心中有愧。赵如春心底乱如团麻,她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一边是好友,另一边……是太子。但母妃似乎从来不惧。屋里争吵之声还在继续,许连夏像是竖起来利刺的刺猬一般,恨道:“你没有资格提我孩子的名字,那是我的孩子,你没有资格。”她眼眶通红,眼底蓄满了泪水。萧慎就是再有话想说也不敢在此刻出言,他和许连夏之间永远隔着两条人命,便是这一生,也无法跨越了。他握紧拳头,手臂青筋暴起,他心口堵着无数的话却不敢泄出一言,他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即便他们离得是这样的近,可他们的心却是那样的远,他困住了她的人,永远都困不着她的心了。明明最初,也是她先和他打招呼,是她先开口搭话:“喂,我救了你你不说声谢谢吗?”“我不会再阻止你插手,可夏夏,你行事之前能不能跟我商量一声。洵儿绝非你看见的那般温和良善。”萧慎低声哀求道。“温和?良善?你们萧家有这样的种吗?”这话许连夏听了都觉得可笑。她还想再讥讽两声,却不想外面忽然传来嘈杂之声。侍从惊呼道:“王爷!王爷!”“不好了!”萧慎本就心情不悦,怒斥道:“不是说过不准来小佛堂闹事吗!如此大声喧哗,成何体统!”传信的小厮喘着粗气,立马噤声。他名叫萧翀,跟了萧慎好些年,性子一直有些急切不稳重,但这么多年了也经了些风雨,不再如少年时那般毛躁,可今日……萧慎见他一脸焦急的样子,拧眉道:“说,什么事!”萧翀眼眸一亮,立马续道:“回王爷!太子妃出逃!太子调兵出城了!”第51章闻言,萧慎眉头大皱,许连夏也是一惊。 太子带兵出城可绝非闻言,萧慎眉头大皱,许连夏也是一惊。太子带兵出城可绝非小事,若是叫御史台那些人抓住参他一本,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他再顾不得这许多,忙道:“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夏夏,你不可再胡来。”转身便要离开。可许连夏才不听他安排,“我也去。”她快步跟上。赵如春本就不曾走远,见状也赶忙机灵道:“我会照顾好母妃的。”萧慎看着她二人,微叹了口气,只能是让手下的人格外拨出一队侍卫照顾她二人。然后都急匆匆地出了门,直奔城门口。等平南王的人赶到之时,太子的人已经追出了城。“人呢?”萧慎厉声质问道。“回禀王爷,太子已经出城了。”守城的官兵答道,“好像是追着秦家的马车出去的,此刻怕是已经到卧龙坡了。”赵如春坐在马车里,听见这回答,心神一震,手不自觉地颤抖,她素来是知道阿落有脾气的,只是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么大,居然敢私逃出城。许连夏见她心神不宁,握住她的手,冷静道:“别慌。只要秦家一日不倒,秦姝落就不会出事。”这孩子和她不一样,她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她靠在窗边,忍不住想要是当年她也有这样的魄力就好了。可惜她没有,她瞧着这快要下山的夕阳,月亮就要升起来了,那将是不一样的人生。“追!”萧慎下令道。马车一路疾驰,倒是出乎平南王一行人的意料,太子的黑甲卫还没到卧龙坡,只是在离朝云观不远处的小竹林里便将人截停了,黑甲卫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这整条路都包围了起来,彻底封禁,兵士手执利刃护卫在侧,谁都不敢放肆。秦姝落坐在马车里,范南汐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紧紧抓着秦姝落的衣袖,还有两个月她就快要生了,“阿落,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秦姝落抱着念笙,面容有些麻木又有些冷静得不寻常。她以为她撞墙自尽的那一天就已经是她这一生的终点,可她活下来了,她偏偏活下来了。上天待她不薄却又这么残忍,为什么还要给她活下来的机会?活着让她同自己的仇人同床共枕,恩爱此生吗?她装疯卖傻,她神志不清,她甚至让自己和萧洵都声名尽毁,成为这天下人的笑柄。可他还是不放过她。她好不容易离开那个挂满了喜字红绸的鬼地方,她只是忍不住趁着送表姐出城的时机也想离开,她也想去江城看一看,想去给宋钰送最后一程。可是她做不到了。她抬手把小丫头因为匆忙赶路而散开的小辫子重新编织好,然后微笑地问道:“念笙想不想回家?”“想。”小丫头脆生生地回答,然后又握着秦姝落的手,贴心道:“小姨,可我想你也跟我们一块走。今年的芙蓉花要开了,小姨,你跟我们一块儿回家吧。”“芙蓉花啊……”秦姝落微微笑着。“太子妃下车吧,殿下说了,只要太子妃愿意回去他既往不咎,就连宋夫人和孩子都能派黑甲卫护送回江城。”帘外是沈陵川舒朗的声音。秦姝落想啊,这可能就是命吧,当初她在这里救下他们,拦住了那些杀手,然后引祸上身,现在他们在这里拦下了她,断绝了她最后一丝丝的念想,她再也没有机会去江城了,也无法给宋钰守孝了。“请太子妃下车!”沈陵川再次震声喊道。“请太子妃下马车。”这一次连同着所有的黑甲卫一齐呐喊,声音几乎要将竹林里所有的鸟雀都震飞。秦姝落面容麻木地听着这一声声的催促和呐喊,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萧洵还是不能放过她。如果她就死在新婚之夜那天该有多好。她为什么要活下来呢。活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错步步错,把父母亲族都害得无法回头吗?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当初她一时心软,秦家,宋家,范家可能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而她也再没有新婚夜鱼死网破的勇气了。她只是很绝望。绝望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绝望到死不敢死,活又不能活,绝望到好像这一生已经看到了结局,她再也没有离开这座皇城的机会了。她将在此终老,在这儿枯萎,在这里成为万千亡魂的一缕,更有甚者还可能搭上秦家满门。“小姨,你哭了。”念笙摸着秦姝落脸上的泪痕,轻声道。秦姝落抱紧了宋念笙,把头枕在了她肩上,控制不住哽咽道:“念笙,小姨……走不了了。”再也走不了了。她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在萧洵的眼皮子底下离开盛京城,可是送表姐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跟着上了马车,当马车出城的那一刻就好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一般,她以为她真的可以脱离这一切了。可是黑甲卫的马蹄声强劲而又有力地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黑甲卫一行人等了许久,久到沈陵川都想掀帘确认马车里的人是不是出事了,可里面偏偏传来了微弱的哭声。普通人可能察觉不到,可他们都是练武之人。“殿下,这……”沈陵川也有些怔然。萧洵抿着唇,一身轻甲脊背挺直地坐在马背上,面色冷凝,一双眸子又黑又冷,谁都看不出他的情绪。他没有出声。车内,秦姝落从怀中掏出一朵白色的纸花,放在念笙手中,哑声道:“帮我戴上它吧。”“小姨……”第52章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天已经彻底黑了。月亮清冷的光线透过竹林……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天已经彻底黑了。月亮清冷的光线透过竹林枝桠的缝隙一缕缕地洒落在众人身上,地上。沈陵川看着那马车都忍不住想,殿下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再拖下去,只怕今夜难以收场,若是秦家姑娘愿意说两句好话,放软些身段,怕是还能有救,若是不愿……可还不等他想好后路,就见一只玉手在夜色之中缓缓将帘掀开,然后一朵娇弱又不起眼的白色纸花出现在眼前。紧接着,他看见秦姝落从马车里出来,先是那张冷清的脸蛋,再是身子,她一点一点地站直了,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衫,身姿清瘦,头上什么钗环都没有,只有一朵弱不禁风的纸花。“这是……”都说要想俏,一身孝……一旁的冯春见了立马呵斥道:“大胆!”即便是太子妃也不能一身素服出现,更何况当今皇室并无国丧,太子妃这是何意,岂不是在诅咒皇家!而秦姝落根本不在意他的呵斥,她只是看着那个骑在马背上,一身轻甲,眼眸锐利的男子,她淡声道:“放她们走。我跟你回去。”赵如春等人到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