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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第1页)

  她便瞒了宋氏鹿孔说的话,只说得静养着。  然则宋氏好瞒,汪仁却不是个能轻易瞒得过的主。待到他醒来,见人都聚在了一道,便明白了过来。  宋氏坐在他身旁,握着他微凉的手,轻声问他可要用些什么。  昏过去后,他粒米未进,连滴水也曾喝过。  汪仁神色疲惫地将脸贴在她掌心里,低低道:“渴了……”  宋氏红着眼眶应下,起身去倒水。汪仁便抬手招呼了谢姝宁跟燕淮走近,只问了句:“是不是没法子了?”  “没什么大碍,您只管养着便是。”燕淮摇摇头。  汪仁便去看谢姝宁。  谢姝宁微微别开脸去,道:“您别担心。”  汪仁叹口气,没有再言语。  吃了半个月的药,他身子好了一些,但精神却总是恹恹的,人更是飞快瘦削了下去。他吃什么都只觉得味如嚼蜡,渐渐的便愈发没了进食的念头。  当着宋氏的面,他却逼着自己吃,笑着一点点都咽下去。  可等宋氏一转身,他便尽数吐了出来。  鹿孔说他喉咙里长了东西,若想去掉非得切开了喉咙不可,可这切开了,人也就去了。  果真是……没有法子的事。  阿丑得知了消息,匆匆赶来,进门一声不吭,提了裙子撒腿便往汪仁那跑,推门进去跪在他病床边便哭,泪如雨下。  她六岁那年,抓着糖葫芦兴冲冲去找姑姑娴姐儿。  天很热,院子里的大树枝繁叶茂,苍翠欲滴,夏蝉在里头尖利嘶鸣。  她一边走一边仰头朝着大树顶上看,板着小脸腹诽,回头便让人都将它们粘了去,免得扰了姑姑清净。  可年幼的她不知道,姑姑再也不会觉得它们吵闹了。  她拐个弯,越过一棵树,便看到姑姑背对自己坐在轮椅上看书。她高声唤着“姑姑”跑了过去,却没有得到回应。她以为她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靠过去看了看。却见姑姑闭着眼睛没有动静,原本盖在膝上的毯子滑到了地上。  她愣了愣,推着她手臂叫了两声,姑姑却毫无反应……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说没便能没了……  她失去了姑姑,如今连最喜欢的姥爷,也将要失去了。  阿丑哭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哭花了脸也不顾,嘟囔着要去找鹿孔算账,什么破大夫,救不了姑姑也救不了姥爷,他算什么大夫!  汪仁躺在病床上,却笑了起来。  他说:“他是大夫,又不是神仙。快不要哭,都是成了亲要做娘的人了,哪有这般哭法的。”  “他要是神仙那该多好……”阿丑大睁着眼睛,泪水却仍像断了线的珠帘,落个不停。  汪仁“嗳”了声,摇头道:“人终有一死,不过早晚罢了,哭什么。”  阿丑难受得说不上话来。  汪仁瞧着,语气也渐渐哽咽:“我都一把年纪了,你可别把我整哭了……”  说着,眼眶到底也是红了。  祖孙俩伤心了一回,是夜宋氏陪在汪仁身侧,听他絮絮叨叨说着下头的孩子,从谢翊兄妹俩说到孙辈们,一个个都记得细细的,喜欢的东西不喜欢的,他记得比宋氏还清楚。  宋氏握着他日渐干瘦的手,听他说一句便点个头应一声。  夜色深浓,汪仁的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  “可惜了,没能再陪你去一趟泗水别院。”  “等你好了再去,也是一样的。”宋氏语气轻柔地道。  汪仁便翘起嘴角笑了笑,紧紧扣住了她的手。  天色将明的时候,他不再说旁的,只一遍遍唤她的名字。  “福柔……”  “嗯。”  “福柔……”  “我在。”  “福柔……”  “我一直都在。”  “你忘了吗?我扎根在你边上了,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陪着你。”  “生生世世,我都陪着你……”  宋氏细语呢喃着,可躺在她身边的人,却再没有应过声。  三声“福柔”,恍若天长地久。  天亮了,汪仁却再没能起来。  宋氏终于泣不成声。  汪仁小殓后,移去了正堂,屋子里便空旷了下来。  宋氏一个人,坐在他们一起住过的屋子里,坐在这张他们一起睡过的床上,摩挲着一块他最喜欢的石头。他脾气硬,也像石头,难怪旁的不喜欢,偏喜欢收集这个。  她往前还笑他,而今却恨不得日日陪着他九州四海到处搜罗奇石才好。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味,她阖上眼,靠在了床柱上,微微笑着。  眼角细纹道道,她也老了。  但这一刻,她面上的神情万分温柔,竟是美不胜收。  她这一生,遇见了他,已是万幸。儿女孝顺,各自成器,更是圆满。只可惜了,她这辈子到底没能给他生一个孩子……  一个生得像他的孩子。  宋氏闭上眼,呼吸声轻轻的,似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就再没有醒来过。  儿女们将她跟汪仁合葬在了一处。  出殡的那一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天空清澈得像是块碧蓝的琉璃瓦……  ……  汪仁却在隆冬大雪中睁开了眼。  四周极冷,风刮在身上跟剐肉的剃刀一般。  他吃力地摸了把自己身上的衣裳,单薄又破旧,蔽体不过尔尔,更不消说驱寒保暖。  凛冽的寒风呼呼刮着,他突然间便糊涂了。  他不是死了吗?  可为什么这会他却穿得破破烂烂坐在地上,浑身冻得僵直。他四顾茫然,只瞧见有棵红梅树的狭长枝桠从身旁高墙里探了出来。  白茫茫的细雪间夹杂了许多深深浅浅的红,红梅花瓣悠悠落下来,直直落在他嘴边。  汪仁仰头看着,蓦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记得这一幕,他记得!  就在这时,窄巷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响。  他费力地睁大眼睛直直望去,便瞧见有个裹在雪白狐皮袄子里的小姑娘赤着脚,急切地朝巷子里跑来。  她身后跟着的嬷嬷追着喊:“我的好姑娘快先将鞋子穿上,冻坏了可怎么好!”  她却恍若未闻,跑得像只林子里的小狐狸,灵动又飞快。  到了近旁,她大口喘着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紧跟着追过来的嬷嬷亦看见了他,皱皱眉,伸手要去拽她,一面四处张望起来:“您怎么了这是,睡醒连鞋也顾不得穿便往这跑,没得回头叫少爷知道将您训一顿……”  嬷嬷絮叨着要带她回去。  她却执拗地蹲下身来,从怀中取出雪白干净的帕子轻轻按在他脸上,一点点将雪水、泥水抹去,神色老成地长叹了一口气,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道:“原来你少时长得是这副模样……”  眼中泪水盈盈,好像早春时节,山间的那一汪小溪,干净明亮得不像话。第450章番外广寒秋  进了三月里,天就没有那么冷了,葳蕤的细密绿意也已见雏形。  长闲宫近日才修缮过,一片春景动人得紧,宁润走在庑廊下,却没有半点心思去看,他走得很快,但步履沉稳并没有乱相。行至拐角处,渐闻说话声,宁润的眉就皱了起来,然后斜刺里便突然冒出两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见是他,急忙行礼:“见过印公。”  宁润的脚步慢下来,站定,训道:“怎么走路的!”  吵吵闹闹换了别地也就罢了,偏偏是长闲宫,这宫里头如今呆的是谁?那是成国公燕淮!  “都给我仔细着脑袋!”宁润的口气渐渐冷厉起来,颇有几分像是故去的汪仁。  小太监们再不敢言语,只喏喏应是。  宁润这才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他自己则继续疾步前行。  长廊回曲,四周景致却是越走越荒凉,宁润只觉得身上忽然一冷,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家师父来。他师父怕冷,很怕,一入秋就开始穿大氅,多厚多暖和都嫌不够。  为人脾气也不好,担着司礼监掌印一职的时候尤其是。  但他师父汪仁伺候的主子,脾气倒很好,不像是他的,太难琢磨了。  按说,燕淮为了清算东西两厂,前脚杀掉了他师父,后脚就应该把他也给杀了,可燕淮偏偏没有。不仅如此,没过多久,这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还叫燕淮给了他。  他不想接这个担子,但有贼心没贼胆,只能硬着头皮过下去。  半响,宁润终于走到了偏殿门前。他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换了张笑脸走进去,然后一路走,走到那张宽阔的书案前。  上头堆满奏折,只余靠右一角,搁着一盏镂空瑞兽银器香炉,里头点的是瑞脑香,香气闻得久了,不觉冷冽泛苦。  宁润靠近了些,躬身弯腰,轻声道:“国公爷,长平侯不好了。”  书案后正提着朱笔批阅奏章的年轻男人闻言,动作微微一滞,抬起头来望向了宁润。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年少时瞧着只觉昳丽,而今眉眼深邃了些,就更胜从前。  但宁润知道,这人坏不坏吧,跟相貌是没有干系的。  他师父也好看,但论心眼,没准比燕淮更坏,只是可惜了一招棋错,连命也丢了。  “长平侯林远致?”  宁润见他开了口,连忙颔首应是:“正是这一位。”  燕淮仍旧声色不动,继续落笔,低着头垂着眼睑问道:“他怎么了?”  宁润道:“说是受了重伤,想请鹿先生前去救命。”  这些年,燕淮麾下的鹿先生在京城里应是无人不晓的。鹿孔虽不是御医,但精通岐黄之道,有神医之称,长平侯这既然快死了,也就难怪他会想到鹿孔来。  但是……  “他倒是胆子够大。”书案后的燕淮嗤笑了一声。  宁润在心里暗叹一声,心道果然如此。  敢问成国公燕淮借人,这长平侯的胆子可不是够大了么?  但他死都快死了,想必也没什么可怕的。  说来,这长平侯今年也还没满三十呢,年纪轻轻的,倒是可惜。  宁润想着这事,莫名有些唏嘘起来。  这时,燕淮忽然搁了笔,似笑非笑地说了句:“他既然能求到你跟前来,看来还有几分门道。”  宁润听着,背上一寒,差点没绷住就地跪了下去。  “罢了,下不为例,你走吧。”良久,燕淮重新提起了笔来。  宁润如蒙大赦,长舒了一口气,当即就要退下。然而没等他走出三步,他忽然听见燕淮在背后低低问道:“长平侯林远致,他夫人是谢寺卿的女儿?”  宁润只得又转回身去:“如今是谢通判了。”  京城谢氏一门近些日子被燕淮接连打压,谢家六爷谢元茂也没能避免,被狠狠贬谪了。  “是长女?”  宁润有些吃惊,他连谢元茂被自己贬谪了也不记得,怎么会记得谢元茂的女儿嫁给了谁?怔了怔,他才回答道:“国公爷好记性,是谢通判的长女。”  谢元茂的长女据闻未出嫁的时候就不大受宠,一直寄养在谢家长房老太太膝下,他的次女倒是谢夫人陈氏亲生的,自幼娇宠着,嫁给了梁国公府的世子爷。  “嗯。”燕淮淡淡应了一声,忽道,“也罢,左右鹿先生近日闲着,就请他去长平侯府看一看吧。”  宁润更惊讶了,但他不敢深想,也深想不了,燕淮的心思自来难以捉摸,他早已断了去揣测的念想,于是他只是恭敬地应承下来,转头去请了鹿孔。  鹿孔听完也很诧异:“那位长平侯看来很不一般呀。”  “一般不一般咱家不清楚,但国公爷起先是没答应的。”宁润笑着摇了摇头。恐怕不一般的是那位林夫人谢氏……但后半句话他并没敢说出口……  好在鹿孔也不多问,燕淮既让他去,他就去。  他带了个小徒弟背药箱,就出了门。  宁润打发了小太监随行领路,然后便转身去给燕淮复命。  到了长闲宫偏殿,燕淮依旧在伏案批折子。  嘉明帝今年才九岁,离亲政还远得很,这朝中大小事务全是摄政的燕淮在处理,一日日忙得很。宁润有时候会想,他虽然脾气怪了点,但论能力却显然比先帝强得多了,而且折子他批,朝中事务他管,大大小小的事他都担着责,怎么就不索性坐上那张椅子当皇帝算了?  非得找个小孩儿当皇帝,不知图的是什么。  宁润走到桌旁,道:“鹿先生出发了。”  燕淮头也不抬,闻言只是问:“长平侯是怎么受的伤?”  宁润道:“长平侯府的小世子不慎溺毙,长平侯夫人太过悲痛失心疯了,不知怎地就拿发簪扎了长平侯,这扎的还是心口,也是得亏长平侯运气好,偏了一丝,叫他如今还有口活气在。”  “疯了?”燕淮笔下忽然一顿,折子上便留下了一道长痕。  朱砂痕迹,鲜艳若血。  宁润瞧着,只觉自己眼皮一跳,声音就轻了下去:“听说是,疯得挺厉害,拦也拦不住,还将长平侯的一个妾杀了。”  燕淮抬头,蹙起了眉,神色有些冷,又似乎有些迟疑。  宁润不敢吭声,只站在桌子边上一动也不动。  “鹿先生走了多久?”燕淮问道。  宁润忙张嘴道:“已有一刻多钟。”  燕淮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淡漠地道:“备马。”  宁润一愣,回过神来便忙不迭地应是,三步并作两步出门吩咐了下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燕淮竟然要亲自去长平侯府。  长平侯府的人,也没猜着会有这一出。能请动鹿孔,那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儿,至于燕淮,以长平侯府这个破落门第,还远远不能叫他屈尊亲来。  是以燕淮一到长平侯府门前,长平侯府就乱了套。  原本就因为林远致和谢姝宁的事闹了个人仰马翻,这会来了个大人物,就更是没有章法了。偏偏,最要紧的鹿孔鹿先生现下却还没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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