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娴闻言,抿了抿嘴,盯着他眼下的青影道:“哥哥也不必挂心我,我在府里好的很,你昨日不还特地请了阿蛮来陪我说话吗?瞧你的样子就是一夜未睡,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她敏锐地从这两天发生的事、见过的人中发觉了不对,但他们瞒着她,必然有瞒着她的道理。她的病是天生的,但多思多虑,对她的身子也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他们既不提,她也就不再追问。 她劝了燕淮回去休息,又关切地问了吉祥的手伤,知悉已无大碍后转头又笑着对图兰道,“鹿大夫留了几帖药,说是服了对经络生长有大裨益,让我转交给你。” “鹿大夫也来了?”图兰脱口问了一句,随后跟着燕娴往屋子里去,从哑婆手里接了药回来。 燕淮便让他们夫妻二人先回去,他自己多留了片刻。 府里昨日发生了什么事,燕娴隐有察觉,知道的却并不清楚。 燕淮想了想,仍将燕霖归来的事瞒下了。 离开宁安堂后,他并没有回去休息,而去见了如意。如意过了一夜,恢复了些精神,眼下见他回来了,反倒长舒一口气。周嬷嬷的事,拖着总不像样子,能早日解决当然要越早解决越好。 燕淮倚窗而立,将周嬷嬷瞒着如意的事告诉了他。 他娘的死,周嬷嬷的避,而今为了瞒住他,又不惜为小万氏使唤的事,全都告诉了他。 如意听得失了神,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上,半响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昨日谢八小姐对我说了那样一番话……”他呢喃着,俯下头去,说不清自己心中是难过还是失望又是震惊,抑或是羞愧。 他沉默了许久,平复下心情后,亲自去见了周嬷嬷。 门洞开着,他任由明亮的日光穿透稀疏的树梢,斜斜照进屋子里。 周嬷嬷仍念叨着那句“我都是为了你好”,拉住了如意的胳膊。 如意默不作声地听着,听着她反反复复说着这样的话,却绝口不提自己的错,不由一阵心寒。他将胳膊抽了出来,摇着头轻声道:“姥姥,你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你自己好……” 周嬷嬷话音一顿,旋即连连否认:“不,不是这样……” “罢了,您歇着吧。”如意站起身来,转身出了门。 只她到底生了他娘一场,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如意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到底还是留下了她的命。周嬷嬷只拎了只小包袱,被如意亲自送到了平郊的乡下,便算他尽了孝,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半年后,周嬷嬷去世,如意打发了两个人去为她处理后事,自己却始终连柱香也没去上过。 有时候,在你下错了决定的那一瞬,代价便已在候着了。 周嬷嬷还算是个幸运的,剩下的那群人,却远不及她走运。 小万氏没能等到人将自己救出去,反倒将自己彻底困死在了燕家。燕淮去见她时,她正瞪着眼睛扒着窗户往外开,披头散发,喊着燕霖的名字。活像个疯婆子。 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丁点,她就可以逃出去,却在最后关头叫人给拦住了去路。 她何其狡诈,为了以防不测,事情败露,甚至已换上了府上婆子的衣裳准备趁乱溜出这座院子。然而即便如此,她我此刻仍在这屋子里困着。 一见到燕淮,她便忍不住尖声笑问:“怎么?来看看我死了不曾?” 燕淮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只道:“母亲多想了,我只是特地来知会你一声,这一次,我可不会再手软了。” 小万氏脸皮一僵,声音喑哑地道:“你要杀了他……你凭什么?” “就凭你们想要娴姐儿的命。”燕淮淡然一笑,“以命换命,我觉得甚是公平,母亲以为呢?” 小万氏尖叫:“公平?你娘不知廉耻,同燕景这混账东西婚前有染,珠胎暗结,难道就是你口中的公平?” 就算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仍记得少年时的燕景穿着青衫懒洋洋歪坐在树上,俯身朝她伸出手,笑着唤她乳名时的模样。青梅竹马的人,是她们。燕景要娶的人是她,她要嫁的人从来也只有燕景。 她知道自己不如长姐貌美娇俏,不如长姐嘴甜讨喜,可一切都没有关系,她还有燕景。 然而连燕景,却也成了长姐的囊中物。 这世道,何来的公平? 小万氏又哭又笑,口中声声凄厉:“你娘庆隆八年的三月成的亲,时年十月便生下了你!” 燕淮敛目,他只七个月便落了地,是以生母才会在后头缠绵病榻,只因他是早产,生时意外连连,这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 他无意再听小万氏往生母头上泼污水,转身便要走。 小万氏却忽然收了声,不哭也不笑,只平静地道:“你落地时,已足月了。”第364章姊妹 小万氏面上因为愤恨而显得狰狞的神情已隐去不见,她木着一张脸,伸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鬓边散乱的发丝,将那缕掺了一丝银白的头发别到耳后,声音变得愈发平静无波。她望着燕淮的背影,回忆着年轻时的燕景,忽然将嘴角微微一勾,道:“产婆唬了一跳,还没等把你放入襁褓,已先下跪求饶了。” “求饶自然无用。她若当场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了恭喜的话,安置妥当后收了赏钱悄悄而去,也就罢了,可她没忍住,吓糊涂了。”小万氏往后退了两步,自去椅上坐下,“她死了。”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否则封口费给的再多也是没有用处的。” 她说着不禁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里头些白森森的牙,像是兽类的齿,犹自带着血腥气。 燕淮定住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道:“鬼话连篇。” 小万氏霍然站起身来,指了他的脸道:“三月成的亲,怎么可能十月便瓜熟蒂落?你娘不要脸!” 她只要一想起昔年眼睁睁看着大万氏穿了自己的嫁衣,由兄长背着出门上了花轿,朝着她心心念念的人而去,便觉心痛如绞,经年难消。母亲发的话,连父亲都给瞒住了,任由生米煮成熟饭,换下了她的亲事。 他们这样的人家,焉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姐妹易亲,说出去岂非惹人笑话?可她年幼,长姐比她年长,论理的确该是长姐在她前头出阁,故而当燕、万两家结了两姓之好后,众人也只当这事原就是该如此的。 燕景同万几道走的近,人尽皆知。万几道有两个嫡亲的妹子,燕景属意哪个,似乎都并不奇怪。没有人知道,这里头根本没有长姐的事。小万氏想了许多许多年,仍为长姐的手段折服。她分明口口声声说只拿燕景当兄长看待,可背地里,却硬生生从她手里将燕景给夺走了。 小万氏恨毒了她,恨到甚至不愿意亲自问一问她,究竟是何时同燕景有染的。 她怕听了那话,脏了自己的耳朵。 她更怪母亲,怪母亲竟在那节骨眼上抛弃了她。同是万家的女儿,她也不是小妇生的庶女,母亲何以如此偏心? 甚至于,到了后来,连对待两个外孙子的态度上也那般不同。从头至尾,母亲都只会偏袒长姐跟长姐生的孩子。她也知稚子无辜,这件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燕淮身上,然而日复一日,这孩子的存在都在提醒她,被人背叛的滋味。 “你娘死了的时候,我差点笑出声来,委实太开心,开心到不能自已。”小万氏深吸了一口气,“这都是她的报应!” 燕淮眼中透着森冷的寒意,他嗤笑了声,转身即走。 小万氏在他身后大呼:“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恨你?如今知道了,是不是也觉得没脸听下去?” 燕淮的手已搭在了门上,他冷笑:“如果这便是真相,你怎会等到这时才说出来。” “是,我没有证据,毫无证据,可你娘的的确确对不起我,她死了也还是欠我的!”小万氏闻言略微一怔,而后跟着连道了两声好,旋即也冷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怀疑你爹不是病死的吗?他的确不是,他只是偶感风寒而已,是我在他药里下了毒,一点一点,毒素慢慢侵蚀着他,到最后他已连动也难动。” 说起燕景,她面上划过几丝痛苦之色,“我不怪他,你娘那样的姑娘,谁不喜欢,有谁见了不会心动。可他至死都不肯承认,他一早便同你娘有了苟且。七个月落地,却是个足月的孩子,他当我是傻子不成?”说到最后一句,小万氏猛地拔高了音量,喊得声音都变了调子。 燕淮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他不信。 日光透过窗棂,在窗下洒下一片碎金之色。 他看了两眼,低声说了一句“若果真如此,母亲大可以去九泉之下亲口问一问我娘”,旋即推门而出。 小万氏猛地扑了上去,却只撞上了紧闭的门扉,她扒拉着门,指甲在上头划出一道道痕迹,发出刺耳的“嗤啦”声。她想要喊住他,却莫名觉得语塞。 证据……她没有证据…… 年少时,她自诩名门闺秀,矜持有度,即便同燕景两情相悦,亦从来不敢做出半分出格之事,私下里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便足够叫她心惊肉跳上许久。可长姐不同,全家上下都宠着她,惯着她,将她惯得没了规矩。平素里想出门便领着人出门去,想上哪儿游玩便上哪儿游玩。 因而长姐何时悄悄见了燕景,二人如何避过众人眼线,有了首尾,她皆不知。 燕景不认,长姐始终自若,甚至于在嫁入燕家后再见她时,也是一派泰然之色。 她忍无可忍,背着人痛哭失声,攥着长姐的衣袖质问她为何这般对待自己。可长姐唬了一跳,磕磕绊绊地道,根本不知燕景同她的事。 她当场傻了眼,即便是关系淡薄的姐妹,可到底也是日日见面的亲姐妹,她同燕景的事,连兄长都略有察觉,长姐她如何会一点不知?她当然不信,现在不信,当年更是不信。 长姐手足无措,花容失色,当着她的面哭了起来,问她为何不告诉母亲。 她咬着唇,哭成泪人,她如何没说,母亲如何不知。这世上,天真烂漫不知人间几何的人,从来都只有她的长姐一人。可这天真,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她当时差点便信了,甚至认下了这事。 可怀胎未及十月,长姐便已生下了足月的儿子。 那一刻,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几乎都要崩塌了。 于是,在长姐去世后,她力排众议,嫁入燕家做了继室。母亲震怒,坚决不允,她便跪地不起,只反复问着母亲当年对她不起,而今难道还要如此待她? 昔年尚且年轻的万老夫人,当着次女的面泣不成声,到底允了这门不该答应的婚事。 小万氏披散着发,松开了手,在门后瘫坐下去,问自己,是否后悔? 她听着檐下栖着的飞鸟振翅而去的清脆声响,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不悔…… 至始至终,都是他们待她不住。 她咬着牙哭了起来。 这是她嫁入燕家的第十五个年头。春风徐徐,骄阳似火,她却仿佛身处炼狱深处,在顷刻间老了十岁,华发早生,神情颓丧。 …… 半个月后,肃方帝的书案上多了几份折子。 一本本,皆是状告定国公万几道的。 西越朝以武为尊,定国公府亦是以军功立足,每一任定国公都是实打实从军营中历练出来的。万几道在为官之道上并不通透,可却因为这些特殊的缘由,显得并不重要。他身上的那些功勋,足以叫他不必忌惮那些碎嘴的文官。 庆隆帝在位时,尤是如此。 庆隆帝性子绵软,对下头的臣子多敬重有加,并无架子。多年来,自然也有同万几道有嫌隙的人费力弹劾他,但庆隆帝对这些帮自己镇守过边疆的臣子尤为看重,始终圣眷不减。 然而肃方帝当政后,事情有了些微变故。 他一来已动了心思收拾梁家的兵权,当然也不会放过万家的。 恰逢此时,御史弹劾万几道当年征战滇南时,杀良冒功,恣意克剥军粮,纵兵掳掠,甚至于同滇南土司之女有染,藏有一私生子。 一字一句说的有鼻子有眼,竟叫人不得不信。 当年万几道攻打滇南,可是同梁思齐一道的! 肃方帝看着折子就发笑,指不定这回能连带着将梁思齐也一道给拉下马,立马便下旨让人彻查此事。然而梁家刚一得到风声,便拼命将自己给撇清了去,甚至不惜踩了万几道一脚。 识时务者为俊杰,都是聪明人,不会为了义气二字搭上自己去。 肃方帝还有二手准备,也怕一下子端掉了两家,叫人议论,便也就暂且不去理会梁家,只盯着万几道问罪。 那滇南土司之女跟私生子,也被大理寺少卿亲自审讯收押。 万几道头上的罪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叠加。 清虚道士日夜赶工为肃方帝炼制丹药,将他喂得精神抖擞,要亲自提审万几道。 消息还未发布,燕淮已先知道了。清虚让人悄悄递出来的消息,比旁的渠道快上许多。燕淮看了字条,烧了。纸烟弥漫之际,吉祥来寻他,道:“万老夫人,亲自来了。” 燕淮垂眸,“说我不在。” 吉祥应声退下,须臾换了如意来,原是谢姝宁来了。 他仍有些恹恹的,知悉谢姝宁已去了宁安堂,便也过去了。 一入内,便听谢姝宁在同燕娴说起半月后南下延陵的事。他一怔,旋即脱口问道:“回延陵?” 正在树下说话的二人一齐朝他望了过来,谢姝宁微笑,颔首道是,“去岁冬上便有的打算,不曾想拖了许久,今日是特地来告别的。娴姐儿的病,鹿大夫仍在想法子,今后每隔半年,我会谴鹿大夫赴京一趟,每个月,亦会派人送了特制的药来。” 燕淮愣愣地站在几步之遥外,道:“多谢。” 谢姝宁发觉他有些不对劲,不由蹙了蹙眉。 燕娴自然也看出来了,她推说自己有些渴了要回房吃茶,让人推了自己进屋,只留他们二人在外头。 风轻轻吹着,二人相对无言。 良久,燕淮道:“可是准备定居延陵?” 谢姝宁笑着点头:“延陵本是故居。” 燕淮看着她,心如擂鼓,张了张嘴,满心的挽留跟心迹就要脱口而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吉祥远远地唤了他一声。他叹口气,示意吉祥说话。吉祥便说,万老夫人不愿离开。 燕淮沉着脸。 万几道已被收押。他身在锦衣卫,行事颇为方便,轻而易举找到了燕霖带回府来。 他在等,等万几道落马再收拾燕霖不迟。 他也知道,外祖母一定会来求情。 然而这样的戏码,一次有效,再用他只会觉得心冷如死灰。 谢姝宁在旁隐约听见,蓦地想起前世燕淮站在傀儡小皇帝身后,玩弄权术,冰冷无情的模样,不禁心跳如鼓,再三斟酌后,忍不住轻声道:“是为了定国公的事?” “只怕还有燕霖母子的事。”燕淮苦笑。 谢姝宁转头,遥遥望了一眼窗,果然瞧见燕娴倚在窗边正关注着外头的动静,不由叹息道:“只怕老夫人见不到你,不会走。” 燕淮袖手而立,身姿闲适,眉宇之间却没有怡然之色,他微微一颔首:“外祖母的性子执拗,不管谁劝,她都不会听的。”他动手的对象只有万几道,死死拿捏着分寸,万家会没落,根基却不会动摇,他那几个堂兄的性命亦无忧,但从此以后,万、燕两家,此生不再往来。他也无意再见外祖母。 但他深知外祖母的性子,于是略一沉思后,他让吉祥去请了人进来。 谢姝宁莫名松了一口气,想起一事,道:“燕大人若得空,我娘想请你吃顿饭。”顿了顿,她补充了句,“印公那也下了帖子,只是还不知得不得空。” 不过汪仁他,应当不会缺席。 他们一家人即将离开京都,请恩人吃顿饭,也是该的。席间还有表哥跟兄长作陪,于情于理也都是妥当的。 她正好在,便索性亲自同燕淮提了。 燕淮听完,立即应了下来,随后他暂离了宁安堂去见万老夫人,谢姝宁则进房陪着燕娴说话。燕娴心不在焉地翻着书,同她嘀咕:“我心里突然好慌。”没有任何理由,突然之间便觉心慌不已。谢姝宁唬了一跳,忙要叫鹿孔来看,却叫燕娴阻了。她摇摇头道:“只是心慌罢了,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谢姝宁怔了怔,竟也叫她给说的心乱起来。 燕家门外,却已乱成了一团。吉祥得了燕淮的吩咐才要来请人,万老夫人却忽然间晕了过去,顿时不省人事。 乱糟糟的,燕淮接到消息,立即让人去宁安堂请了鹿孔。 将人在厢房安置妥当后,鹿孔也匆匆赶了来。 仔细看过后,鹿孔走进耳房,摇着头对燕淮道:“老夫人的情况不大好。”第365章秘辛 万老夫人的身子早几年便已经大不如从前,成日里补药流水似地往嘴里送,这才好了许多。她看着尚算精神,内里却早就已经虚了。这些年来,心结横亘在她心间,像一堵坚实的墙,轻易连砸也砸不掉。重且厚地压在她心上,叫她每逢夜间便禁不住辗转难眠。 这么多年来,心中郁结便是拖也快要将她给拖垮了。 这回遇上了万几道被弹劾,她更是心乱如麻,当天闻听消息之际已是立即白了脸。过得两日知悉了燕霖的事,她愈发惶惶难安,傻了眼。 一来二去,等到她好容易打起了精神赶往燕家想见燕淮时,却被吉祥一句“主子不在府中”就要给打发了,她焉会相信。转瞬间,急火攻心,她在马车里双手扶着车壁,蓦地摔了下去。 摔倒的那一刹那,她的额重重磕在了地上,霎时红肿一片。 万老夫人只觉两眼发黑,连张嘴唤人的力气也无。好在伺候她多年的婢女牢牢跟在她身侧,一见她晕了过去,当下将人扶了起来,扬声呼喊,使人去府中禀报。 恰逢吉祥二次前来,这才匆匆忙忙将人给送到了厢房里。 鹿孔把过脉,又看了万老夫人舌苔的颜色,暗沉发白,再翻开眼皮瞧了瞧,眼白浑浊不清。 万老夫人浑身病态,已难以掩盖。 他说完情况不佳后,紧接着同燕淮道:“怕是时日无多。” 燕淮心头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震得他发懵,又觉疼得厉害。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叫他不敢相信。他定定看着鹿孔,追问道:“没有法子了吗?” “没有。”鹿孔摇头,叹了口气。 医者父母心,他鲜少会指了哪个病患说出时日无多这样的话来,但他若是说了,便证明他真的无措了。 燕淮不是第一日认识鹿孔,自然明白他的话有多少分量。 他怔怔地抿紧了嘴,僵立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