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瞧见,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地一声,骇没了半条魂。 谁也顾不上老太太的吩咐了,立即就将人给带回了长房去,落在地上的那两截手指头也仔仔细细地用芷兰的帕子给裹了,一并带回去。 芷兰回到梅花坞,面若金纸,见着老太太就忍不住啜泣起来,道:“老太太,三房的门,奴婢几个可是不敢再闯了——” 老太太已知道了有个婆子被切断了两根手指的事,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涌,亦觉得害怕,直将手中佛珠捻得飞快,不敢停下。 良久,她道:“也罢,她不开门,她自己也休想要出来!派人去三房外头守着,且看她能躲多久!” 芷兰一边轻声哭着,一边觉得这事是一头雾水,全然想不通为何老太太突然就要抓了八小姐来长房,也想不通八小姐为何闭门不出。 往常,八小姐自个儿可也是偶尔会来长房请安的。 “你再派个人去门口候着,看看大爷,三爷什么时候回来。”老太太说着,蓦地停下手中动作,低头一看,佛珠手串断了线,黑檀木的珠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老太太心里一紧,嘴里仍强硬地道,“不成,那小东西素来狡猾,比她娘要厉害上十倍百倍,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芷兰,你想法子让人搬了梯子去墙边,远远的看一眼,三房里头都成了什么模样。” 芷兰不敢再哭,连忙收了面上的泪,应声离去。 此刻三房潇湘馆内,图兰正剥着糖炒栗子往嘴里塞,一面朝卓妈妈得意洋洋地道:“且看看那几只臭手还敢不敢扒咱们的门!” 卓妈妈瞪她一眼:“得亏小姐宠着你,若不然,就你这样的,谁敢留在身边使唤。” “妈妈光会凶我,这可不是长房那边太过分了吗?”图兰“吧嗒”咬开一颗,取了肉丢进嘴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人能跟她抢糖炒栗子吃,她乐得自在。 卓妈妈不理她,自去翻名册,看看府里光剩下这么些个人,还能不能运转自如。 好在各处都还有人在,她松了一口气,后去见谢姝宁,问道:“小姐,您怎么知道大老太太一定会使人来找您?” 谢姝宁望着窗外雪景,笑了起来:“先前不过是装病,他就能写了信给老太太让她给母亲施压,而今出了那样的大事,他焉会不求助老太太?我跟哥哥皆是母亲的软肋,他又怎么会舍得白白放开。” 所以在知道汪仁已经找到了母亲的那一刻,她就跟舒砚商量开了。 舒砚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去江南,接哥哥回来。 而她,就在府里等着母亲回来。 “老太太这会进不来,今后怕还要来强闯……”卓妈妈有些担忧。 玉紫正抱着身衣裳进来,闻言接话道:“妈妈放心吧,小姐都安排妥当了。” 卓妈妈疑惑。 谢姝宁笑着回过头来:“表哥留下了一队护卫,印公那边亦留了几个人下来,便是我自己,也是早早准备了几个堪用的,这会都该安置好了。” 何况,她还有后招。第299章算盘 如今正值天寒地冻,道上冰雪淤积,行路不易,母亲一行人,车马并行,想必也不会日夜兼程,至少也得大半个月,方才能回来。 这段日子里,长房的幺蛾子必然不会少。 睁着一双清澈明亮,星子似的眼睛,谢姝宁正色吩咐下去:“妈妈不必担心,只做好了分内的事便可,长房那边不日就会消停。” 卓妈妈得了这样的话,心里却仍旧还是担心着的。 长房那么些个人,就算老太太心里没有主意,那也还有大太太、大老爷,三老爷一大群人呢。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粗粗一算,长房可不知能有几个“诸葛孔明”了。 也不知,她们究竟能够守住三房多久。 她惴惴不安地接过玉紫怀中抱着的衣裳,协同玉紫一道退下去收拾箱笼。 几个红木大箱子依次在地上一字排开,箱盖尽数敞开着,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冰片香气。卓妈妈上前,同玉紫一道将手中的衣裳仔仔细细地叠好,放进其中一只箱子中。 忙碌间,长房那边,芷兰也已打发了人照长房老太太的话,搬了梯子立于墙边,使人爬了上去眺望三房里头的动静。 天色并不大好,阴沉沉的,又夹杂着薄薄的雪粒子,迎面打在人脸上,生疼。 芷兰站在梯子下,仰着脸朝梯上的人看了几眼,被枚雪粒子正正打到眼睛,“哎哟”一声低下头去。 就在这时,站在梯子上远目瞭望的人,也已颤巍巍地从梯上后退着爬了下来。 芷兰揉着眼睛,不悦地问道:“可瞧清楚了?里头眼下是何情况?” “我不知自己是不是瞧差了……”一手扶着梯子,一手垂在身侧发着抖,方从梯子上爬下来的小丫鬟白着一张脸说道。 芷兰仍觉得眼睛不舒服,重重又揉了两下,斥道:“说来便是,什么瞧差了没瞧差了的!” 小丫鬟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地道:“我瞧见……瞧见三房里头有好些个男人……而且,似乎都还佩戴了刀剑……” “什么?”芷兰闻言大惊,也顾不得自个儿眼睛难受不难受,只拔高了音量复问道,“你果真没有瞧错?” “瞧的真真的,芷兰姐姐若是不信,不若自个儿再上去看看?”小丫鬟悄悄觑了她一眼,轻声提议。 芷兰闻言就要骂她,但转念一想这也是该的,若不然她未亲眼所见便去禀了老太太,事情却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到时候这失察一罪如何担当?将来还怎么在老太太跟前做她的体面人? 这样想着,芷兰也就不骂了,只让她好好扶着梯子,自己“噌噌”几下爬了上去。 爬到顶上,她探头朝外望去。 视线越过飞檐越过亭台,直直落在了几个小小的人影身上。 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低低惊呼了一声,仓皇地从梯子上溜了下去,丢下一句“将梯子收了”,便急匆匆往梅花坞跑去。 到了门口,也不等门口的丫鬟通传,她自己就将帘子打开来,像只夏夜的飞蚊似的,“嗖——”的一声就沿着缝隙钻了进去,直飞到老太太跟前才停下。 长房老太太今日接连受了几回惊吓,这会见芷兰又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一颗心就立即被提了起来,强自镇定地道:“做什么,这般毛躁!” 芷兰面色发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规矩,只凑近了巴巴道:“老太太,三房里头有好些带着刀剑的人!” “刀剑?”老太太愣了愣,“哪来的佩刀剑的人?” 芷兰摇头:“奴婢从来也没见过那些人。” 老太太面色大变:“你看清楚了?” “奴婢不敢胡说。”芷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太太这会连眼神也变了,沉默着一言不发。 芷兰依旧跪着,直到门外响起一阵重重的脚步声,有人来禀说是大爷跟三爷到了,老太太才看了她一眼,让她先行退下。芷兰如蒙大赦,头也不敢抬,垂着个脑袋便匆匆退了下去。 她前脚下去,谢大爷跟谢三爷后脚便来了。 老太太坐在烧得热热的炕上,炕几上是断了线的佛珠手串,脸色沉郁。 两个儿子互相对视一眼,分别上前向她请安,谁也不知,老太太为何突然要见他们。 谢三爷尤是如此,自从当时出了六姑娘谢芷若的事后,他的日子,那是一落千丈,不可再同昔日相比。因而他委实没有心思来陪自家老母说话絮叨。 见老太太不吭声,也无人奉茶,他不由皱了皱眉,率先道:“母亲,不知您今日特地唤了儿子跟大哥来,所为何事?” 老太太瞥他一眼,心道若是老二还在,今时她也不必为这点小事担忧。人有优劣,老三到底不如老二稳妥,老三太过冒进,所以才会惹出了六姑娘的事,差点将整个谢家都给带到了阴沟里去。 她在心底里暗叹一声,终于开口道:“老六那出了点事,如今该是你们做兄弟的帮忙的时候了。” “老六闯祸了?”谢三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声音也更低沉。 谢大爷则一直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并没应声。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老六的腿怕是要瘸了。” 谢三爷大吃了一惊,霍然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长房老太太便三言两语将宋氏跟谢元茂的恩怨给说了一遍,又将宋氏做下的事称为毒妇行径,认定宋氏不是好东西,这回多半是她的阴谋,而非贼人入府劫财顺带将她也给掳走了。她开始疑心,宋氏如今是不是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候机行事。 “当年就不该让宋氏入府!”谢三爷应和着老太太的话,心里却莫名有些庆灾乐祸起来。 老太太闻言则不悦地拍了下炕几,道:“你如今这话是说,错都在我?” 当年阖府上下,她可是将宋氏留在谢六太太这个位置上的第一人。 谢三爷连忙分辩:“母亲误会了,儿子绝无这样的意思。” 可当年,若去母留子,如今哪里还有那么多的事。 老太太心里也明白,何况如今她是怎么瞧谢姝宁便怎么不对劲,便道:“老六家的那丫头闭门不出,也就暂且不去管她,先将她困在里头。不过一个丫头,到底不如儿子重要,宋氏兴许会先去寻她儿子。老三你这就派人去江南,先把翊哥儿给带回来。” 谢元茂这辈子都无法再有其他的子嗣,若连唯一的儿子也被宋氏拿捏住,那他身后的香火,可不就丁点不剩? 话毕,她定定看着谢三爷,又道:“我知道你同老六关系不睦,可你们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何况这事,不单单是老六的事,也关系着谢家的颜面,一个处理不当,丢的也是你们的脸。” 谢三爷闻言便知,自己这回是不想应承也得应承下来,只得点头应是。 老太太露出些微笑意,转头去看谢大爷,道:“阿蛮那丫头的亲事,你且让你媳妇立即去相看起来,若有合适的,便立即来知会我。” “母亲,咱们隔着房呢,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妥当?”谢大爷有些浑浑噩噩的,似这会才清醒了些,轻声问道。 老太太蹙眉:“三房还剩下几个人?老六成了那样,宋氏又是如此,长房若不帮衬一把,三房还有什么?阿蛮那孩子眼看着便要及笄,又被她那娘教的不明事理,将来能得什么好亲事,趁着还没出大事,先将她的亲事给定下了,早早出阁,比什么都强!” 左右都要撕破脸了,老太太毫无顾忌。 谢大爷也就无话可说,讪讪地回去将这些话转述给了大太太。 大太太冷笑,“老太太这是要开始卖侄孙女了,手可伸得够长。” “快住嘴吧你!”谢大爷听得不耐烦。 大太太就撇撇嘴不言语了,其实她心里乐得开了花,正在暗暗为老太太敲锣打鼓呢。 老太太心里也舒坦极了,觉得一切都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只等宋氏自投罗网便是。 然而谁知,只过了几日,情势大变。 先是大太太好端端走着路突然摔了一跤,磕破了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哪里还能应付老太太吩咐下来的活计。 老太太恼火归恼火,勉强也就忍住了,又将这件事换了个由头,打着为谢姝宁好的话交给了谢七太太,她最小的儿媳妇。 结果又没安生两天,谢三爷就铁青着脸来告诉她,谢翊早不在书院中,就连谢琛也不在。 老太太这才慌了神,怎么事情同她想的,竟是全然不同? 就在这个当口,谢大爷愁得寝食难安,头发大把地往下掉,没几日工夫便掉得稀稀拉拉。 府里的庶务一直都是他在打理的,几十年来无功无过,度日一直无碍。 然而最近,事情忽然出了大差池。 先是几家流水最大的铺子先后出了事故,差点连招牌都被人给砸了,紧接着几个庄子上的产出也成了大问题,不是这坏了便是那糟了。 短短几日,府里的用度,就开始坐吃山空。 偏生素日最会一分钱掰成两分花的大太太吃药养病去了,二夫人梁氏早几年前就清修度日不理这些俗世,七太太张氏另有老太太交托的任务,这管家一事就落在了三夫人蒋氏身上。 蒋氏头一回掌家,花钱大手大脚,哪里知道局面困顿。 手头顿时拮据起来。 等到老太太知情时,事情已然一发不可收拾。第300章窘困 长房的人口一直较其余两房多的多,当年的荣光也早就开始日渐衰退,大不如过去,手头向来都不阔绰。 三夫人蒋氏当初因为钱财的事,没少妒忌宋氏,而今自个儿好容易得到机会掌了家,她一下子便放开了手。当初的怨气,似乎就在这一笔笔流水似花出去的银子里,逐一消散。 等到她察觉不对劲想要回头时,哪里还来得及。 这日清晨,如同往日一般,蒋氏使人捧了账簿上来,翻阅起来。 才翻两页,她面上的两道柳眉就皱了起来,将手中的账簿翻得哗哗作响。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越往下翻,她就越是觉得心惊胆战,“大嫂手头竟然一共就只这么点银子?”少的可怜不提,分明连管家也是不够的! 蒋氏才得了这份差事,瘾都还没过完,哪里舍得就此将管家一职重新交出去。 这般一来,她就不能立即去找老太太哭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苦撑下去。没几日工夫,蒋氏便不知悄悄贴补了多少自己的体己银子进去。 然而饶是她不停地咬牙往里投钱,这府里的日子,仍旧快要入不敷出。 恰好又近了年关,这会子便要开始为过年做打算,新岁要用的一应物件,那是一样也不能少,不能以次充好的。 府上管事的一众婆子接二连三地来朝她支银子买这买那,终于叫蒋氏受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她怕是要连自己的首饰头面,都砸进去了不可。 何况她这辈子拢共就生了两个女儿,长女嫁入李家,随李家一道没了;次女惹了大祸,好容易捡下一条命,这辈子却也怕是要在庵堂里度过。真论起来,她不过孤家寡人一个,手头如何能不攒银钱? 蒋氏这才去见了梅花坞求见老太太,哀哀地哭穷,说眼下这个家,她是无法再管了。 老太太还当她是耍性子,随口敷衍了几句,并不搭理。 蒋氏不由得急了,直接掏出账簿来给老太太看,眼见为实。 “不知长进的东西,才叫你管了几天家,便来现眼!”老太太见状有些恼火,一面伸手接了账簿来看,一面将蒋氏兜头给骂了一顿。 蒋氏垂眸,不敢辩驳,心里却早已将错都怪到了大太太身上去。 老太太不明她心中所想,见她低头,还当她是明白自己错了,已在反省,遂正色低头看起账簿来。 厚厚一本账簿,老太太却看得飞快,越看越是心惊,直至最后,面上铁青,重重一把将账簿摔了出去,怒道:“一顿饭竟要花上百两,吃的是翠羽宝珥不成?” 老太太虽多年不曾管家,却也知道平日里,一顿饭也不过只二十来两花销,这便足普通庄户人家过上一年了。 而今可好,一顿饭便要百两,旁的钱,那就更似水一般,哗哗淌了一地。 蒋氏忙道:“母亲,如今正值隆冬,家中单那些炭火,也不知要费上多少,银子本就不经用。” “事到如今,你还支吾我。年年过冬,年年买炭取暖,府里何时这般窘迫过,竟叫掌家太太亲自拿了账簿来见我?”老太太冷着脸,“你打量我不知道呢?才管了几天家,你这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新鲜的?我念着你前些日子心绪不佳,如今好容易开怀了些,便也不去说你,谁知你倒好,还没底了!” “哪怕是老六媳妇那不拿银子当银子的,也从来没似你一般,这样管过家呀!”老太太看着坐在下首的蒋氏,气得浑身哆嗦,“你小时,不说你母亲如何,便是我,你但凡到我跟前来,我哪回不是好说歹说悉心教导于你?你倒好,让我一张老脸如今都无处搁了!” 训斥着,老太太骤然觉得大太太王氏太好,好的简直不像话,这么多年来,府里的事一直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蒋氏今日这般情况,大太太几十年也没出现过一回。 老太太心中歉然,又骂了蒋氏几句不觉无趣,收了怒气意兴阑珊地道:“罢了罢了,骂你也不过是于事无补,白费力气,我也懒得多说你。” 这几日雪大,道上积了四五尺深的雪,叫人寸步难行,谢三爷派出去找谢翊的人,连从何下手都不知。 老太太正在为这事苦恼不已,而今见蒋氏不成器,心内如焚,斥责过后霎时便没了精神气。 她摆摆手,打发蒋氏下去:“去问问你大哥,将铺子庄子上的银子先抽一点出来,先把年给过了。” 先前谢大爷来告诉她,外头的生意不景气,状况不佳,她也知道,可如今临近年关,哪里还有比过年更重要的事,自然都得先紧着这头。 蒋氏得了主意,心里长松一口气,依言退下,自去寻谢大爷。 老太太则满面颓唐之意,靠在软枕上长长叹了一声,感慨道:这年岁,竟是一日比一日难了。 她不知,真正难的年岁,还在后头。 这日傍晚,蒋氏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了梅花坞的正房里。 这一回,她给老太太跪下了。 她喊:“母亲,媳妇知错了,媳妇不该不自量力接了这管家之务,媳妇而今,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老太太正在喝茶,闻言一怔,手中茶盏一倾,滚烫的茶水泼了她一手,烫得她“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一旁伺候着的大丫鬟芷兰顿时乱了阵脚,慌慌张张地上前帮她净手擦衣,收拾地上的碎瓷,顺带还不忘瞥蒋氏一眼。 可蒋氏这没眼色的这会只呆愣愣地喊着“母亲,您没事吧母亲”,连手也不知帮着抬一下。 好在茶水虽烫,这茶也沏了一会了,老太太手上被烫红了一块,并没有破皮,擦了药便好了。 老太太的面色颇有些难看,她捂着手,将芷兰打发了下去,随后问蒋氏:“胡闹也得有个度,你这是在做什么?” 蒋氏伏在她膝上,似幼时偶尔来谢家,赖着她玩闹一般,只这回面上带着张皇:“母亲,家里的铺子都倒了!” “胡说!”老太太愕然,“你从哪里听来的诨话?” 蒋氏气闷:“大哥亲口说的,焉会有假?” 老太太不信,睁大了眼睛。 前几日老大的确告诉过她,有些周转不灵,情况不大好,可是何至于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