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肠道部分切除和结扎在同一天。
意识混沌时我并不觉得痛,无论精神还是生理。我只是觉得寒冷。
医院白色被褥的温度无法和煦我身体的荒芜,濡湿的冷汗像是霜成了一层薄冰,我整个人像随时可以被触碎。
傅晚晴叫我的名字,凌风,凌风。
0、1——那是我名字的来源。
我出生的时候,她是第一个抱我的人。她好奇又嫌弃的看着丑陋的婴孩,随口赋予我了这样一个名字。
后来她叫着我的名字,站在几米开外,让蹒跚学步的我费尽力气走到她的身边,又每一次在我快要能牵到她的手,又会换一个位置,引着我继续走,继续走。
最后,她绝望的,遗恨的叫我的名字,她说沈凌风,你是个疯子。沈凌风,他已经死了。
原来我跟随她已经这么多年。唯独这一次,我不想再应答。
手术后的六个小时不让睡过去,我只能盯着镇痛棒,听她穷尽一切话题打断我的困顿晕眩。
我从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幻想长大后娶傅晚晴。我们会在被窝里亲吻,然后就会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小娃娃,我曾经发誓我会给他盛大的爱和完整的家。
但是一切都没有了,那一刀伤到了我的根本,我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原本应当撕心裂肺的让她从病房里滚出去,但是穷人不配有骨气。
我父亲这辈子,仕途走到头,家产充了公。他得把牢底坐穿才算报应,我作为连坐应当把穷日子过尽。
钱真是好东西啊,不是傅晚晴,我住不起一万三一天的特护病房,甚至连一个二十四小时都护工都请不到。
我能进食后她给我带了一碗粥,固执的要坐在床头,用勺舀起吹凉喂给我,一如少年时她每一次照顾卧病的我。
城南赵记的瘦肉粥,凌风,试一口。她的认真的凝望着我,眉宇间载满疼惜。
我知道我应该掀翻这个碗,然后声嘶力竭质问她。可是我只是用力的笑,烫,我一会喝。
听到我说话,傅晚晴松和微蹙的眉,那天,我——
我柔声打断,没关系的。
她的表情瞬息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