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父亲从只手遮天到锒铛入狱不过二十四小时。
秘书告诉他今天要到省政府开涉密会议,于是他没有带任何通讯工具,毫无防备的从办公大楼出来就进了押运他的车。
公审的那天我没有到场和他见上最后一面,这是我报复他对我多年疏忽的方式。
我只是没料想到他在职期间曾过问插手过的一起案件,被误判多年的当事人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报复他,却只能找到我。
那天暴雨,下班时天阴沉灰暗。
闷雷闪电间,那人开一辆老式桑塔纳,闪着远光灯,径直冲向我的车。
我猛打方向盘避险却已急刹不及,撞翻路中围栏,整个车向左侧翻。
等从眩晕与剧痛里缓过神,我眼前的世界囫囵的旋转了九十度,我在驾驶座被牢牢卡死、动弹不得。等感到手臂刺痛温热,转腕一看才惊觉几块玻璃嵌到皮肉里。
我吃力的抓够落在水泥路面的手机,终于能够用指尖划动被雨水浸湿的屏幕,已拨电话除了外卖和快递,全是我的妻子傅晚晴。
我竭力点击拨出键。
雨势极大,但我好像能听到每一声等候音,这让我以为自己离获救更近了一点。
她挂断。
我在绝望里,隔着雨帘看清她回复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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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
和傅晚晴再次见面是在医院。
我想说她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我的病床、她痛哭流涕的恳求我原谅她的忽略。然而事实只是,我被路人送到市人民医院的时候,我们偶遇而已。
我们——我,和傅晚晴以及魏舒。
高瘦的男护工搀扶着我,先生您怎么了
我放松我下意识攥紧的手指,伤口疼。
魏舒年轻帅气。
此刻我的脸因为雨和血变得斑驳,被泥泞浸透又干涸的裤腿变得尖硬硌肉。
那种熟悉的,在十七岁时才会有的妒忌和自卑变成了奇异的痒逐渐爬到我的背,最后流淌开来在我的脊梁成为密而涩的酸。
傅晚晴看见我的时候,我不觉得伤心愤怒,只觉得尴尬。
我宁愿我当时车祸死了,也不想这样不堪的时刻被他们看见。
她快步走向我,蹙眉:怎么了严不严重
我笑,不严重。
魏舒胃炎。她似乎在向我解释,下雨,我开车送他来。
她的感情真像一场循环。她受过的李南辰的恩情,要通通还报在魏舒身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