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点开那个备注着”曹浪”的对话框。只因在备注名旁边,曹浪当年赌气改的”奸商”二字,像根扎在肉里的刺,一碰就疼。这两个字已经存在了整整三年,从大学二年级那个闷热的下午开始,就横亘在他们之间,像一道看不见的墙。
他放下手机,转身从抽屉深处翻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铁盒打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里面装着高中时的杂物:几枚生锈的硬币、一张过期的电影票、一支断掉的铅笔。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条,是曹浪的字迹:“亮子,等我发工资,咱去吃顿好的”,墨迹已经有些褪色,但那个熟悉的”亮”字最后一笔总是习惯性地上挑,这是曹浪特有的笔迹。
窗外的老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这棵他们初中时就经常在下面乘凉的树,如今已经长得更加粗壮。陈亮望着树影出神,桌上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接起后,一个带着戏谑的女声传来:“想让奸商这俩字消失吗?明晚子时,老槐树下见,带够五千块。”电话挂得干脆利落,连询问的机会都没给他。
陈亮的心怦怦直跳,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张纸条。他披上外套就往老槐树下跑,连钱包都忘了拿。站在熟悉的树影里,初中时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时曹浪总爱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亮子”地叫着,声音里总是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有次他被高年级的欺负,是曹浪不知从哪摸来根木棍,梗着脖子挡在他身前。虽然最后两人都挨了揍,可曹浪揉着他的脑袋说:“别怕,有我呢”。曹浪的手很温暖,即使自己额头上还流着血,却先用手帕给他擦脸。也就是从那时起,他认定了这个兄弟。
可谁能想到,后来会被这个兄弟冠上”奸商”的名号。
陈亮在老槐树下站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回到家后,他辗转难眠,脑海中全是那个神秘电话和与曹浪的过往。第二天晚上十一点半,他就带着五千块现金来到了约定地点。
子时的钟声刚刚敲响,一阵奇异的风突然卷起地上的落叶。陈亮感到一阵眩晕,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坐在大学宿舍的椅子上,面前的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熟悉的游戏界面。对面床铺的曹浪正对着自己那台老旧的笔记本唉声叹气:“这破电脑,玩个小游戏都卡,真愁人。”
陈亮的心猛地一缩。他清楚地记得,就是今天,2018年4月15日,曹浪抱怨电脑太卡,他想着能赚点钱,就把自己收来的二手显卡加价卖给了曹浪。当时曹浪付了钱,看他的眼神就变了,憋了半天,吐出”奸商”两个字。那是曹浪第一次这么叫他,也是从那天起,两人的关系渐渐疏远。
”我出去一趟。”陈亮拿起钱包,快步走出宿舍。走廊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隔壁宿舍传来的吉他声,一切都那么真实。他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路过学校的篮球场,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高中时的记忆浮现眼前。那次学校篮球赛,他崴了脚,是曹浪背着他去的医务室,一路上喘着粗气,却还笑着说:“你这体重,可把我累坏了,回头得请我吃冰棍。”曹浪的后背很温暖,汗水浸湿了校服,却始终没有放下他。
陈亮径直走向电脑城,在一家游戏店门口停下。橱窗里摆放的stea主机吸引了他的目光,标价4999元。他想起高三那年,曹浪看到别人玩游戏时羡慕的眼神,那时曹浪就说,要是自己能有一台,做梦都能笑醒。
”你好,就要这个stea套装。”陈亮深吸一口气,掏出银行卡付了钱。这是他攒了半年的生活费,原本打算买一台新相机的。
回到宿舍时,天色已晚。曹浪还在对着电脑发愁,屏幕上的游戏卡得几乎不能动。陈亮走过去,把包装精美的stea主机放在他面前:“给你的。”
曹浪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带着颤抖:“亮子,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吧,看你总为电脑卡发愁。”陈亮的语气很坚定,把主机往曹浪那边推了推。
曹浪的眼圈慢慢红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鞋盒,里面是他攒了很久的钱,有整有零。他数了半天,拿出一千块递给陈亮:“亮子,这是我做兼职攒的,你一定要收下,不然这东西我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