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我多大了?哦,二十五岁了。二十五岁了,还是中共商城县委书记。我咋就是县委书记了呢?记起来了。有些乱,只记得,那天,易仁帮急急忙忙通知我,说是在三里庙召开会议,主要是传达八七会议精神和中共六大会议精神。
那天,天气还很热,大家在庙里坐着,外面有几个和尚来回走。蒋光慈主持会议,传达会议精神之后说,我们,该行动了吧,该报仇雪恨了吧。可是,大家都很安静,有几个还叹息,流着泪说,我们没有枪没有钱,又没有人,咋起义?这不是暴虎冯河吗?
可是,我就站了起来,举起手喊:gcd万岁!大家都跟着喊。
蒋光慈很高兴,指着我说,你谈谈,下步该怎么搞?
我就说,目前,虽说条件不具备,但是我们可以创造呀。反过来说,什么时候条件才能具备呢?没有标准,也就无所谓具备不具备了。只要我们认为行,能干过那些民团,也就具备了。但是,如果我们任人宰割,那么,还有什么主义可以为之奋斗呢?
蒋光慈说,讲得好,我不是说我们一家子就是最优秀的,目前,商城县委书记已经牺牲三位了,第四任,我建议选举蒋镜青来担任,怎么样?
蒋镜青,他是谁?不对,不对,张明华才对。哦,不能说了。咋不能说?在城关,还必须叫张明华。哈哈哈。
没想到,一致通过。
好几天自己都睡不着觉,我有何德何能?但是,詹谷堂就说,别怕,gcd是个集体,我支持。多么及时呀。詹谷堂选为农工委员。詹谷堂站了起来发言说,我们总算有了希望,这个希望就是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就是枪杆子打天下!哪个王朝的覆灭,都是自己烂下去的;但是,都不是自然覆灭的,都是一次又一次被打击的结果。
有点乱。
我记得那个詹谷堂戴着帽子,包裹很严实,走路还瘸腿,一定是装的。
装的,不对,这个老头,不是装的,他重来也不装,也不需要装。
他需要装吗?在商城,特别是在商城南乡,九里十八弯,哪一个弯子不知道詹谷堂的。一个清末秀才,一个状元郎的曾孙女,就这样,非要嫁给他不可。是呀,还戴着白色的帽子,白色的西服,白色的裤子,就像九天仙女,在人间飘飘然起来。
飞走了,飞走了,飞到哪里去了?十多年了,不,二十多年了,那个美女,就像仙女一样的美女,听说找到林伯蘘,有一个出国留学的名额给了她。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上,这个女子提着皮箱,站在南溪的十字路口,等待着。可是,太阳好像照妖镜在她头顶长照来照去,已经偏西了,有一个声音:嘀——很长,在呼唤她,这个美丽的女孩,用泪水打湿了十字路口,提着沉重的皮箱,走了。
詹谷堂有些痴呆,他不是不知道,他一直站在南溪那个山头上,一直注视着十字路口,心里痛,心里难受,他跪下了,垂着自己的头颅,痛苦着,咬着舌头,咋办呢?真的无解呀。直到没有了人影,他还在那个山上。
三天过后,家人才把他找回来,送到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月才好。从那以后,詹谷堂就成了詹疯子,就再也不踏入固始地界了,确切说,再也不到吴家去了。
想到这里,蒋镜青看到了后花园,那里春光明媚,好像还有咯咯笑声。顺着声音望去,果然有个绝色美女。这个美女好像不是淑女,因为她穿着正装,男孩打扮。不管是怎么打扮,那一身上下透出的秀气的脱俗的美,逃脱不了是个女人。
蒋镜青迎了上去。可是,风在刮,蜜蜂嘤嘤叫,蝴蝶也在飞。那些花粉,好像有了生命,咯咯笑,向自己扑来。蒋镜青挥手,一下子拍到床沿,痛,醒了。
原来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