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宁跟着她往地窖走,月光照在她光着的那只脚上,沾满了泥土和血污,像朵被摧残的花。
他脱下自己的靴子,往她脚上套,“穿上,地上凉。”
她的脚很小,靴子在她脚上晃荡,却很暖和,暖得她眼眶又热了。
地窖里,孩子们挤在一起睡,老书生守在门口,手里握着根木棍,像个尽职的门神。
“姑娘来了!”个孩子醒了,揉着眼睛扑过来,小脸上还挂着泪。
她把干粮分给孩子们,见有个孩子在发烧,摸了摸额头,烫得吓人。
“这孩子中了暑气,又受了惊。”她从怀里掏出最后包薄荷粉,往孩子鼻孔里抹了点,“能退点烧。”
黄宁看着她轻拍着孩子的背,像位母亲在安抚受惊的雏鸟,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回到城楼时,黄巢正蹲在缺口处,用石块填补,月光照在他的背影上,像座沉默的山。
“宁弟,咱们的箭不多了,兵器坊的铁料也快用完了。”黄巢的声音里带着疲惫,手里的石块重重砸下去。
黄宁望着远处官军的营寨,那里的灯火比刚才亮了,想必是又有援军到了。
“让猎户们去山里找找,看有没有废铁,哪怕是马蹄铁也行。”他说,声音里带着沙哑的坚持。
前太守的女儿突然开口,“我知道哪里有铁,前太守的府里有口老井,井栏是铁铸的,能拆下来用。”
黄巢眼睛一亮,“真的?那可是块好铁!”
“我带你们去拆。”她说着就要走,黄宁却拉住她,“夜里危险,明天再说。”
她看着城楼上的伤员,咬了咬唇,“多块铁,就能多支箭,多个人活下去。”
黄宁最终还是依了她,带着几个士兵,跟着她往太守府走。
老井在府院的角落里,井栏上生着锈,却依旧结实,月光照在上面,像块沉默的铁。
“小心点,别弄塌了井。”她提醒着,帮士兵们扶着撬棍,手心被磨得发红。
井栏拆下来时,发出沉重的响声,像段历史终于落地。
黄宁看着她沾着铁锈的手指,突然想起她染的红布,那颜色像极了此刻城楼上的血。
回到城楼时,天快亮了,东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像块被洗旧的布。
兵器坊的铁匠们已在等着,见铁料来了,立刻生起炉火,风箱拉得呼呼响,像头喘气的牛。
前太守的女儿坐在炉火旁,帮着给箭杆缠布条,手指被火星烫了下,她抿了抿唇,没作声。
黄宁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缠着布条的手指,动作越来越慢,眼皮也在打架。
“睡会儿吧,天亮了叫你。”他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披风上还带着他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