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黄巢皱眉,“难道要让朱温赚我们的钱?”
“我们卖给他的是稻种、织布机,”黄宁道,“他卖给我们的是铁矿、战马,停了贸易,我们的农具造不出来,骑兵也缺马,反倒是损了自己。”
尚让怒道:“丞相难道忘了,当年就是朱温背叛,才让我们丢了长安!”
“臣没忘,”黄宁直视尚让,“但如今岭南的根基,不在记仇,在自强。”
他转向黄巢:“不如加征大梁货物的关税,用这钱造战船、练水军,等我们的船队能横断长江,再谈复仇不迟。”
黄巢沉默良久,忽然道:“就依你,但关税要专款专用,由太学的算学先生们来管账。”
尚让还想说什么,却被黄巢挥手制止:“你去军器监看看,新造的投石机能打多远,别总盯着过去的恩怨。”
尚让悻悻退下,黄宁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将军的铠甲,似乎比去年又重了些。
秋末的一场台风,吹坏了广州港的三座栈桥。
黄宁正带着工匠们勘察灾情,却见太学的孩子们举着图纸跑来,为首的阿蛮手里攥着张栈桥改进图。
“先生,我们算过了,”阿蛮指着图纸,“把木桩换成石墩,再斜拉三道铁索,台风来了也不怕。”
黄宁接过图纸,见上面用朱砂标着风力、水流的计算过程,连石墩的承重都算得清清楚楚。
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远处的海面上,几艘波斯商船正冒着风浪往港里冲。
水手们在船头大喊,比划着船上有急货,黄宁让工匠们先去引导商船,自己则蹲下来和孩子们讨论图纸。
等把商船安顿好,黄宁才发现阿蛮的草鞋被海水泡透了,脚趾冻得通红。
他把自己的靴脱下来给阿蛮穿上,这双靴还是当年在长安做官时穿的,如今鞋底已磨得有些薄。
“先生的靴里有学问的味道,”阿蛮穿着大了两号的靴,一步一趔趄,引得孩子们发笑。
黄宁忽然想起黄巢刻的那些竹笔,忽然道:“明日我让军器监给你们做双铁头靴,耐磨,还能在湿滑的栈桥上走得稳。”
阿蛮眼睛一亮:“能像陛下的龙靴一样吗?”
“比龙靴还结实,”黄宁笑道,“龙靴不用踩在泥里,你们的靴要踏遍岭南的土地。”
消息传到宫里,黄巢正在太学看孩子们做算术,闻言让太监取来两副护膝:“给孩子们带上,铁头靴再结实,也不如护膝暖心。”
入冬后,太学的藏书楼建成了,黄巢让人把自己珍藏的《孙子兵法》《水经注》都送了过去,连那本被酒液浸湿的南诏铁索桥画像,也裱好挂在二楼。
开楼那日,黄宁特意请了岭南的老人们来看。
有个瞎眼的汉人老秀才,摸着书架上的书,忽然哭了:“活了七十年,从没见过这么多书,还都是给娃娃们看的。”
一个俚人婆婆摸着《农桑要术》的封面,上面的图示她认得,是去年雷州水渠的样子。
“这书上有我们俚人的字,”婆婆把书贴在脸上,“我孙儿也能看懂了。”
黄巢站在人群后,看着这一幕,忽然对黄宁道:“明年太学要加开一门课,教孩子们怎么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