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串联长安名宿大儒,联名上书,声势浩大。
这股汹涌的“卫道”浪潮,拍进了太极宫。
两仪殿侧殿。李世民批阅奏章疲乏,内侍监王德小心呈上一本薄册,
封面是朴拙的《论语新读》。
“陛下,这是从城南恪记流出的…蜀王殿下给义学编的读物。
国子监孔祭酒等人,正为此事上奏…言辞激烈。”王德声音很低。
李世民挑眉,放下朱笔,接过册子随手翻开。
目光掠过“学而时习之”的解读,看到“生计之本”、“乐事”,
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动。又看到“君子不器”被解为多学本事多条路,
“父母在…”那段关于报平安的话,他沉默片刻。
当晚,立政殿。李世民将那本小册子递给长孙皇后,语气复杂:
“观音婢,看看恪儿弄出来的东西。”
长孙皇后快速翻阅,秀美脸上露出惊讶,随即莞尔:
“这话说得,倒是…别开生面。”
“哼,”李世民轻哼,眼中并无多少怒意,
“话是粗鄙不堪,毫无圣贤气象…但细想想,让那些刚识字的匠户子弟、
流民孤儿去读,倒也有几分…歪理。”
他顿了顿,手指点着“父母在…”那段,
“尤其是这句,出门做工,告知父母去向归期,设法报平安…
于黎庶而言,此乃实实在在的孝道,比空谈不离膝下要强。”
长孙皇后微微颔首:“恪儿行事虽每每出人意表,但其心…总在‘务实’二字。
只是,如此解经,恐难堵天下众口。”
第二天,一道措辞温和却态度明确的申饬旨意送到李恪手中。
旨意批评蜀王李恪“解经释义,当以严谨为本,不可过于轻佻,流于俚俗,
致失圣贤本意”,责令“斟酌损益,以正视听”。
旨意传到恪记校书房,杜明月、王孝通等人脸色凝重。
王孝通担忧道:“殿下,陛下已有旨意,这《论语新读》…是否暂缓?”
陈秀才也面露忧色:“孔祭酒乃天下文宗,其势汹汹,
恐非一纸申饬能止。”
李恪接过明黄绢帛,仔细看了一遍,脸上不见沮丧,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笑容。
他将旨意随手放一旁,看向案头那几摞散发油墨清香的《义学蒙训》,眼神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