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丈……”
那老仆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戒备,像盘踞在洞穴里的蛇。
柳如烟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却不敢有丝毫退缩,反而将那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演得更真切了。
她急急地从怀里掏出那张被墨迹晕染的信纸,像是甩一个烫手的山芋。
“我……我方才给小侯爷送宵夜,一时手滑,打翻了墨碟,污了……污了一份公文。”
她将信纸递过去,又飞快地缩回手,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小侯爷的脾气……我是万万不敢让他知道的。这……这纸又不能乱扔,我……我实在是没了主意,求老丈行个方便,帮我处置了吧。”
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鼻音浓重,将一个初入军营、笨手笨脚又担惊受怕的小女官,演绎得入木三分。
老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出表情。
他浑浊的眼珠在柳如烟那张因紧张而泛着红晕的俏脸上转了一圈,视线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纤细的腰肢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那张“污损”的公文上。
“多大点事。”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透着一股不耐烦。
他伸手接过那张纸,随意地捏在手里。
“扔进灶膛里,一把火就干净了。”
“多谢老丈!多谢老丈!”
柳如烟如蒙大赦,连连躬身,那感激涕零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跪下磕头。
她转身,逃也似地没入黑暗之中。
在她背影消失的瞬间,脸上所有的怯懦与柔弱,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只剩下冰湖般的沉静。
鱼饵,已入水。
那老仆,正是左将军侯君义埋在侯君集身边,负责监视苏文动向的一只“耳朵”。
他不识字,但他信奉一条真理:苏文那个年轻人邪性得很,从他帐里出来的东西,哪怕是一张擦屁股的纸,都可能藏着天大的秘密。
他将那张“废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了最贴身的衣兜里,转身走向了后厨更深处的阴影。
一炷香后。
这张看似无用的废纸,经过两道沉默的交接,被呈现在了左将军侯君义的书案上。
“混账东西!”
侯君义只瞥了一眼,便勃然大怒,像一头被挑衅的雄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