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母尴尬又愠怒地瞪着她,杜若的拆台让她下不了台,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已经喝的醉眼朦胧的杜父。 他如梦初醒:“啊,什么?” “什么什么?你没喝过酒啊?”杜母压低声音。 杜若还想说什么,展京墨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不用力但够温暖,她回头看看他,展京墨微笑着举起了杯,示意她也举起来:“伯父伯母,敬你们一杯,感谢你们这么多年来不辞劳苦地培养杜若。” 展京墨算是给了杜母一个台阶下,她立刻喜笑颜开地端起酒杯:“那是,小若我们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感谢我们。” 正常人都会说,你可得好好对待她,他们却跟卖女儿似的。 杜若忽然想起今天的晚餐不像是两家人见面商量婚事,倒像是哪家夜总会的老鸨子在推销自家的花魁,把自己说的越艰辛,就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杜母开始把话题往彩礼上面引。 车子房子票子,今天还多了个公司,杜父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做大老板,他一直想开公司,可惜他是那种连开小卖部都能开倒闭的,还整天做老板梦。 对于杜父杜母的狮子大开口,展夫人一直是彬彬有礼的,保持着她的风度。 她询问:“那杜先生是想做关于哪方面的生意呢?” “我看房地产就不错。”杜父大着舌头回答:“最近我们江州的房价一涨再涨,我有钱的时候就应该多买点房子。” “那您是要炒房?还是要做地产开发?” 杜父一问三不知,瞪着被酒精泡的昏黄通红的大眼珠子看着展夫人。 杜若又想开口,展京墨握紧她的手制止了她。 展夫人笑了笑,她当然看出来杜父是眼高手低什么都不会的。 她就打着哈哈把这一趴给抹过去了。 杜父喝多了,但杜母可没喝多,个公司可以不开,但得折算成钱,他们甚至在出门前就罗列了一张单子,写满了一整张A4纸,只差杜若咬破手指印上一个手印了。 这哪是礼金单,这就是杜若的卖身契。 展夫人微笑着浏览着,半天也不给个回音,杜母有点着急了,小心翼翼地说:“亲家不为难吧?” “才不会为难。”一旁的大弟弟忍不住插嘴:“展家的冠南集团是全球五百强企业,你们知道今年的富豪排行榜上,我姐夫排在第几?” “第几?”杜母的眼睛都放着光,好像那个排名上有她似的。 大弟弟用手指比了个数字,杜母惊喜地张大嘴巴,随即又看向自己的礼单,有点后悔上面写少了。 “亲家的这些要求,对于我们展家来说的确也能承受,只是你们要这么多现金是做什么?事先对这部分资金有什么理财的规划吗?” 杜母一听傻眼了,他们只管要钱,哪里有什么规划。 “存,存银行呗!” “存银行的利息太低了,要不然,江河,你不是有个投资公司么,可以帮亲家看看这笔钱应该怎么规划?” 大展的眉头早就拧成了麻花,他极度不耐烦地冷笑:“一个普通的理财顾问的佣金是投资额的百分之五,先付了佣金再咨询。” “佣金多少钱?” “你们要五亿现金,五亿的百分之五就是两千五百万。”大展瞥向他们:“要不要我把公司银行的账号给你们?” 大展以为这样就能羞辱到他们了,他是低估了杜母的脸皮。 杜母哈哈一笑:“那我们礼金还没收到手,就付佣金哪有这种道理?亲家你们就别操心我们的钱怎么花了,你就说能不能给我们,能给杜若你们就带走,不给的话,那杜若可不能做你们展家的媳妇。” 杜若忍了又忍,一整个晚上她快要把自己的大腿给掐紫了。 她实在忍不住了,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看着杜母开口了:“我和京墨已经领过证了,你别忘了,我的户口早就迁出来了,我家的户口本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你卖不了我。”第72章展先生,展太太 在杜父杜母的张口结舌中,杜若起身抱歉地跟展夫人和大展说:“抱歉,他们让你们见笑了,非常感谢今天晚上你们肯见他们,不过他们的要求你们不需要理会,而且以后婚礼也不必请他们,我本来也不欠他们的,我和他们现在只剩下血缘,并没有亲情。” 这是杜若最失态的一次,她匆匆说完就离开了包房。 她跑出酒店,在门口遇到了等候的老贾,见她一个人出来,老贾急忙迎上去:“杜秘,怎么你一个人?” 杜若尴尬的表情让老贾顿时明白了,他叹了口气:“要不先上车?哎,这人啊什么都能选,就是选不了家庭选不了父母。” 她上了车,老贾递给她一瓶水:“不过,可以选老公啊,杜秘,你这个老公是选对了!” 老公是她选的吗? 她有什么资格选? 展京墨紧跟着就出来了,他吩咐老贾开车,也没说去哪里,老贾就带着他们去游车河,顺着东城山的环山公路往上开,开到最高处基本能够俯瞰大半个江州。 展京墨让老贾停下车,牵着杜若的手带她向山顶的小亭子走去。 秋风萧瑟,吹起了她的卷发,她冷的缩起脖子。 展京墨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走进了小亭子,他扶着她让她站在石凳上。 “这是目前江州最高处了。”展京墨说:“这么看,江州还是很漂亮的。” 一线大城市,怎么会不漂亮呢? 江州是全国绿化城市,绿化做的极好,白天看是风姿绰约的大美人一般的花园城市,晚上则是灯火通明的不夜城。 美是美的,有时候杜若晚上加班,也会在十九层的高楼上看到这番美景,车流如织,霓虹闪烁。 但这一切,跟她又何关呢? 没有阿陆的人生,她时时刻刻都在想,要不要跳下去,投身这如熔岩般滚烫的车流中。 不知不觉中,她被展京墨搂住,她站在高处,他站在低处,第一次她能看到展京墨的头顶。 他的头顶上有三个旋,老一辈的人说,头顶上有旋的人倔强,一个旋就够倔强了,展京墨居然有三个。 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而已。 她看着他的头顶出神,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战,展京墨才把她从石凳上抱下来。 她的脸都被风吹得冰冷,她锁着脑袋,把脸藏在他的外套里,听见展京墨的声音隔着外套传来。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去哪?”明天还是周末,她还能一觉睡到大中午。 “你忘了你刚才在你家人面前说的话?” 她说什么了? 哦,她说她和展京墨领过证了。 话都说出口了,这个证看来是不领不行了。 她哦了一声,又将目光茫然地投向远方。 展京墨轻声说:“我怎么觉得你并不高兴呢?嫁给你一直爱的男人,不是应该喜极而泣才对嘛?” 她没由来的心慌。 是的,她跟展京墨表白过无数次,意乱情迷时,清醒的时候,她都跟他情深缱绻地表达过爱意。 我爱你这三个字,她曾经对着展京墨说的肝肠寸断。 当时她的眼里,展京墨是阿陆。 她以为,她说出这三个字是永远不需要负责任的。 毕竟,对展京墨说出这三个字的女人太多,他从来不当真。 但这次,杜若得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买单的结果是撒谎。 她不由自主地撒了谎。 “每个人喜悦的表现形式都不一样,再说,人是贪心的。” “怎么说?” “当我只敢偷偷爱你的时候,能当着你的面跟你说那三个字,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但是现在你肯娶我,我的贪心就升级了,我希望在我爱你的基础上,你也能爱我。”她仰着头,一脸贪心不足的模样注视着展京墨:“我是不是很过分?这个心愿,这辈子能实现吗?” “这辈子很长。”他抱住她,将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漂浮在她的头顶上:“有心愿就尽管去许下来,会实现的。” “是吗?”她半眯着眼睛:“任何不切实际的愿望都会实现?” “有多不切实际?” “我希望,我爱的人永远在我身边。” 他的目光灼灼,几乎烫着了她的眼睛。 她只敢半眯着眼,因为心虚,几乎不敢跟他对视。 她口中的爱人,是阿陆。 展京墨没有再说话,他捧着她的脸,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们在山上待了半夜,以至于下山的时候,展京墨也不停地打喷嚏。 第二天早上来接她的时候,他也鼻音浓重,杜若把感冒传染给了他。 今天是个好日子,领证的新人排长龙,他们十指紧扣地排在最后面。 其实,展京墨打个电话或者刷个脸就能得到优先安排,但他仿佛挺享受这样的等待。 也没等多久,半个多小时后,他们拿到了结婚证。 杜若有点恍惚,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跟展京墨有结果。 嫁给了爱人的替身是一个什么感受,杜若可以写一个几千字的内心独白,都不够表达她此刻复杂的感受。 “你的表情。”展京墨忽然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说:“会让我有种你不太情愿的感觉。” 她一惊,眼中多了几分慌乱:“不是,我只是。。。” “无所适从?” “是。”展京墨给的这个成语比较能描述她的状态:“的确,无所适从,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是吗?” “一个替身变成了真正的展太太。”她极力表达着自己的喜悦:“我还有点不敢相信。” 替身这个词,让展京墨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 “以后,别提这个词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他点点头:“那么,展太太,等会有什么安排?” “展先生有什么安排呢?” “有个行程,要占用展太太很长一段时间的档期。” “我的档期还不是你决定的?” 正好老贾的车开过来了,他牵着她的手上车:“去机场。”第73章登山的意义 杜若有点莫名:“去机场?去接人还是。。。” “蜜月从现在开始。” “刚领证就蜜月?” “是。” “去哪里,去多久?” “你没收到航班信息?” 早上好像是收到了信息,但她没点开看。 她掏出手机,惊愕地发现航班的目的地竟然是尼泊尔。 “新婚的第一个礼物,陪你登山。” 她此刻的表情管理肯定很差,完全管理不了她的面部表情。 她怔怔地看着他:“登山?” “我打听过了,这时候尼泊尔的雪山还是开放的,以后你的兴趣爱好不需要等到一年一次的年假,随时随地都可以。” 她从展京墨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真的只是陪她去登山而已,她每次去登山的目的和有关于阿陆的任何蛛丝马迹,他都完全不知道。 也是,她一直是个小人物,她的人生轨迹没人在意,也无从查起,成年后她和阿陆就出国上学了,基本不在国内。 她不知道是该表现得感动还是惊喜,但是现在她脸上的表情两者都没有。 展京墨笑了,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是什么反应?” 她这才挤出笑容:“我只是没想到你这样的安排,而且,你好像也不喜欢登山。”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没有尝试过,试一下也无妨。” “可是展先生,明天下午东洋纺织的齐藤先生和他夫人会到访。。。” “展太太,注意你的身份。”他温和地纠正她:“职业病也算病。” 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展太太了,随之她又惶恐:“我不会失业了吧?” 展京墨看着她笑的很开怀,甚至都露出了白牙齿:“难道展太太这个职位不比总裁秘书更诱人?” “展太太有工资吗?” “当然,秘书只拿属于她的薪酬,但当展太太,会直接享有展先生的一切。”他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这是零花钱,你可以看一下里面是不是只有九块九。” 他还没忘黎子凡那事,这时候还拿出来调侃她。 杜若不知道是该跟着笑还是接过卡,展京墨已经将卡塞进她的手里。 “那等我们回去,我跟人事沟通一下。” “沟通什么?” “招新的秘书啊。” 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展京墨不禁发笑:“我有说辞退你么,还是做了展太太就不想做杜秘书了?” “鱼与熊掌可以兼得么?” “原来在你心里,展太太和杜秘书是鱼和熊掌?” “看上去身份悬殊巨大,但在我看来,都是在你身边,一样重要。”杜若真是一张口情话就来了。 反正也不用发自内心,就像是渣男跟身边的女人说甜言蜜语一样,不动心不动情,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行。 展京墨探究地注视着她:“你在说这么肉麻的情话的时候,是怎么做到眼睛一点波澜都没有的呢?” “因为波澜在心里啊。” “你还真是张口就来。”他说是这么说,但杜若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 至少,他是不排斥不讨厌的。 此时,杜若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油腻男,要多油腻有多油腻。 第一次她飞去尼泊尔身边有人陪,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她也第一次睡得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