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赐臻将她环进怀中,果不其然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心一下子就揪住了,后悔动手太轻。 他从没见过董瓷这样哭过。 她是好胜的,即使哭,恐怕也不愿意哭给外人见到,所以他直到此时此刻,才看到她的眼泪。 打开了对方的心防,心疼却是他自己,疼得浑身难受。 裴赐臻捧起了她的脸,拿手帕擦了擦她眼角,“他是不是经常这么对你,还逼你嫁进顾家?” 董瓷眼神空洞而冰冷,“自从外公死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不,这才是真正的他。头些年不过是演得好,后来不用演了,就暴露本性了,对我妈非打即骂。我过去拦,他连我一起打。” 裴赐臻薄唇紧抿,克制着自己体内狂涌的戾气,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畜生。” 他不敢想象,年少的董瓷是如何被那个畜生动手,就像他不敢想象慢一秒,耳光落在她脸上。 如果那个人不是董瓷的生父,他真想杀人。 “是的,畜生,我也这么骂过他,然后他一巴掌把我打下了楼梯,后来也没有再跳芭蕾。” 董瓷面无波澜,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裴赐臻心突然刺痛了起来。 他想到了董瓷脚上的旧伤,当年从没想过是这种原因受的伤,怒到极致,反而冷笑。 暴戾的情绪随着他的呼吸从身体里往外钻。 “他会为这些付出代价。” 裴赐臻眉毛微微抖动着,抬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不知该如何安慰,绞尽脑汁也只有一句。 “不要为那种人伤心。” “我不是伤心。” “不伤心就对了,他不值得。” 董瓷笑了,只是眼睛通红,不含半点笑意,“你不了解我那个爸爸,在他看来,婚姻是用来谋利的。他自己的婚姻是这样,我的婚姻也是这样。你就这么告诉他我们结婚了,让他知道有你这么个厉害的女婿,以后做梦都会想要怎么从你身上捞好处了。” 裴赐臻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那些不重要,除非你点头,否则我的好处谁也捞不着。” “你说得我好像能做你的主了?” “做我太太就可以。” 裴赐臻低头,眼中带着一丝笑意,着意轻松地说:“做了我太太都归你做主,考虑好了吗?” “你啊。” 董瓷垂下了眼帘,唇边溢开了一抹笑容,那些交织在胸口的烦闷情绪,莫名地消散了许多。 这个怀抱真温暖。真好。 这个人也很好。 原来比她想的还要好,是她不敢想的那种好。 董瓷感觉到思绪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着这个人奔涌,一直以来紧绷着的那根心弦,渐渐放松了。 她将头埋进男人的胸膛,心情忽然平静得如同湖泊。 从未这样渴望有个家,有个可以倾诉的人。 “不如就冬天吧。” “嗯?” “春天就快结束了,应该来不及了。” 裴赐臻顿了几秒,还没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就听到她说了一声:“婚礼啊,笨蛋。” 婚礼。 裴赐臻终于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来不及。 他抱着董瓷的手臂一下子收紧了,即使什么都没说,那双亮到极致的凤眸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等的就是这份回应,不是身体上的回应,不是精神上的回应,也不是眼神,不是话语……那些都不够,他还要更多,他要真正的回应,以心来回应他的心。 他要这个女人的全部。 裴赐臻看向董瓷,董瓷也看向了他,两人对视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出热烈的火花。 他竭力使语调更平静:“也不会来不及,不过你喜欢冬天的话也可以,你想在哪里办?” 董瓷笑道:“还早呢,我们慢慢想吧。” 裴赐臻正色道:“不早了,还有很多细节,你不要把婚礼想得太简单,场地、蜜月、宾客……” “有那么复杂吗?” “复杂。” 董瓷笑盈盈地问:“你又没结过婚,你怎么知道?” 裴赐臻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等这一刻七年了。” 董瓷怔了一怔,心脏一阵酥麻。 她想当成普通的调情,却无法忽视他眼中蕴含的真挚感情,逼她直面不敢面对的深深的内心。 无处可逃。 束手就擒。 董瓷没有在休息室里待太久,寿宴快要开席,她还没过去和寿星贺寿,寿礼也还没有送过去。 她补好了妆,又成了金刚不坏之身,翩然拉开了门。 自动与身后的男人拉开了一道距离。 裴赐臻却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抬出了半条胳膊,“哪有当太太的不挽着老公?” 董瓷噗嗤一笑,“你确定?别怪我没提醒你,宴会上你熟人不少,说不定还会撞上黎主席。” 裴赐臻面不改色,“那也挺好,还是你怕了?” 怕? 董瓷长这么大,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如果她怕,就不会放着优渥的生活不过,跑去风吹日晒当演员; 如果她怕,就不会为了一个镜头远赴异国他乡,只为了跳一支舞,找一种感觉; 如果她怕,就不会为了那个性感又特别的男人,动用心机,绽放风情,只为靠近他; 如果她怕,就不会为了一段旧日的亲密,销魂的情。欲,刹那的眷恋,游走在钢丝的边沿…… 她决定了的事情,从来都不怕。 也从不退缩。 董瓷停住脚步,冲着那个男人回眸一笑,“那我们赌一把,看谁是胆小鬼,看谁临阵脱逃。” 张扬,淘气,眼睛里有光。 这是裴赐臻最喜欢她的样子,鲜活的,真实的,那灿烂又迷人的笑容,让人怦然心动。 “赌什么?” “赌输了的学做饭。” 董瓷眨了眨眼,学着之前裴赐臻的腔调,有模有样地说:“老是叫酒店外送,没有家的感觉。” 裴赐臻忍笑,“我已经会做饭了。” 董瓷啧了一声,“煎鸡蛋不算,起码要会烤个蛋糕。” 裴赐臻脸上闪过一丝宠溺地笑容,“你会输的,宝贝。” “那可说不定。” 董瓷优雅地挽住了男人的手臂,将寿礼也递给了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我们进去吧,老公。” 彼时的宴会厅里,赵慧也发现了她一同长大的小伙伴不见踪影,“咦,咱们瓷宝哪儿去了?” “不知道,刚刚还在呢。” “我过来的时候倒是看到了,她好像和她爸撞上了,这会儿估计跑到外面吵架去了吧?” “她爸也来了?慧慧家里还请了他啊?” 都是一个环境里长大的,圈子不大,大家对彼此的家事都有些耳闻,比如董瓷的生父。 赵慧笑了笑,“都请了瓷宝了,不好不请纪叔叔来吧?” 有人不以为然,“他们家眼看着就不行了,本来以为嫁进顾家会好,结果这才多久就离婚了?” “就是啊,董瓷真是白长这么好了,自己的老公都笼络不住,这也太没用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顾夫人不是还想认儿媳妇么,是她自己不乐意当了。” “听你这话,倒是她把顾家离了?” “也有可能啊。” 赵慧插了一句,见众人看了过来,她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不知道吧,瓷宝已经有男友了。” “谁?” “这么快?” “真的假的?” 大家纷纷追问,赵慧低笑了几声,“真的,是瓷宝亲口说的,还说今晚要带着男友一起来呢。” 这下大家更好奇了,猜测着董瓷男友是什么身份,是明星,还是富二代,等着一睹为快。 赵慧卖了个关子,“是个大人物,你们肯定想不到,不过瓷宝说他临时有事,要晚些才来。” 寿宴要开席了,还晚些才来,显然是幌子了。 算是社交场合的常用幌子。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心知肚明了,“看来还真是个大人物,恐怕是不好露脸的那种。” 有人促狭,“就怕是不好和董瓷一起露脸吧?” 这就有些恶意猜测了,却也极有可能,大家见怪不怪。 今晚要是没下文,明天董瓷成了大人物的情人的事情就要成为圈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赵慧不动声色地笑了。 只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大厅的入口姗姗来迟了两个客人,俊男美女,亲密地挽手。 其中一个是董瓷,另一个竟是…… 赵慧的笑容僵硬了。 与此同时,也有人注意到了那个方向,认出了董瓷:“哎呀呀,不是来了吗,她旁边是谁?” “是她的那个‘男朋友’吗?” 配合着嘻嘻的笑声,颇有看热闹的意味。 马上就有人变了脸色,“不是吧,那怎么会是董瓷的男朋友,那不是裴大少吗?” “裴大少”三个字一出,其他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同是二代,也有三六九等,无疑有的人生来就要引人注目些,后天又极为给力,哪能忽视? 不仅她们,门口的宾客也早认出来人,纷纷涌了上去,过去与刚进来的那对璧人寒暄。 男的高大英朗,手工定制的西服一丝不苟,举手投足气场十足。女的姿容出众,一袭露肩修身长裙,一眸一笑,高雅大方。两人分开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并肩入场更成了全场的焦点。 此时此刻,足够大家看清楚走进来的这一对是谁了,“真、真的是裴大少,他身边是董瓷?” “天哪,我没看错吧?” “他们还挽着手,慧慧,你不是开玩笑啊,董瓷这个新男友也太不可思议了点吧?” “我以为裴大少找的对象至少也得慧慧这样的,怎么会是董瓷,她这都结过一次婚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之前那些不入流的猜测暂时打消,却又有新猜测:“这不是认真的吧?” “是不是普通的女伴?” “问问不就知道了。” 赵慧忽然又笑了,她说完这句,便朝董瓷的方向举了举杯,又朝身边的友人们示意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皇天不负有心人:) 叶大:666,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跑xd 男主:滚。63、舅妈 董瓷从未想过会和裴赐臻挽着手,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一同在有不少熟面孔的宾客中亮相。 其中不少人,甚至在一两个月以前还见过她这个“顾太太”,挽着的是另一个男人。 换了别人,恐怕不会有勇气踏进这个宴会厅。 偏偏董瓷不是别人。 裴赐臻也不是,这一点上,他和董瓷出奇地步调一致,两人携手走进大厅时,半点尴尬也无。 一派从容淡定。 忽略董瓷不久以前还是“顾太太”这一点,她站在裴赐臻身边,看上去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匹配到有些宾客走近时,才赫然发现裴赐臻亲密挽着的女伴,竟然是……顾太太? 相比董瓷结婚的消息,她这个顾太太婚变的消息更广为人知,宾客们不约而同地都没提这茬。 他们一个个都在和裴大少攀谈,之前无视董瓷的几个太太们,也不像之前那般漫不经心。 态度大变,殷勤备至。 她们闭口不提“顾太太”三个字,更不会蠢到再提之前“婚变”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