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孩的目光有些奚落,偏偏当着董瓷的面,顾芳菲还不能拿“干妹妹”的理由圆过去。 毕竟人家正经干妹妹都不叫哥哥呢。 顾芳菲是个最要面子的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恨的扭过脸去,自然忘了继续之前的问题。 之前还好奇的女孩也聪明的转开了话题,聊起了小女孩们喜欢的那些东西,免得触霉头。 董瓷倒是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多说多错。 裴赐臻端了一盘虾饺过来,放在了董瓷面前,还从她盘子里夹了一个自己尝。还感慨的说:“记得那家做点心的中餐馆吗,这里的点心比巴里洛切的强多了。” 董瓷记得,那家一点也不正宗的中餐馆,却是他们吃过最多的地方,因为那里卖虾饺。可惜,她现在不接对方的感情牌,“吃东西要讲心情,心情不好,再好吃也没胃口。” “有道理,那我们再回巴里洛切吃一次。” “……” 得了,鸡同鸭讲。 董瓷懒得再说话,好在这顿早餐吃了一半,裴赐臻这尊大佛总算离开度假村忙正经事去了。 她重重的松了口气。 本以为这种斗智斗勇告一段落,却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意外闹了一场不愉快,今天黎敏并没有再动员去滑雪,而是去了雪山的温泉山庄。白天大家就一起泡泡室外温泉,晚上就是太太们的常规操作,打牌。 女孩们自然不会参与这么俗气的事情,她们自有她们的去处。 董瓷虽然是太太里最年轻的一个,比起和那些小女孩们玩,倒宁愿去陪黎敏打牌。 当然,她本来也得去。 几乎一天下来董瓷都待在黎敏身边,说笑打趣,行云流水,不着痕迹的帮着顾夫人吹风。 打牌这种最好闲话的时候,当然也不例外。 黎敏并不是一个好接近的人,即使认了董瓷做干女儿,若不能好好交流感情,也是无根浮萍。 幸而董瓷不仅得了她青眼,也得了她欢心。 顾夫人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称赞着儿媳的长袖善舞,自家女儿要是有她一半,就不愁什么了。 董瓷的牌打得不怎么样,但是没关系,打得好不好没关系,让黎敏打得开心就行。 “顾太太,你又点炮了,这样怎么行,今晚输了多少了?” “你操什么心,人家自有婆婆支援,输多少不都无所谓。” 郭理事看了一眼顾夫人,别有深意的笑了。 董瓷叹了口气,“快别笑我了,我都不敢和你们打了,打这一晚我半部电影的片酬都输光了。” 有人不信,“你少来,你们这种大明星啊,来钱最容易了。” 董瓷连连告饶,做出输不起了要让出位置的样子,众人都笑了,作势推的推,拉的拉。 一片热闹的氛围中,大家都没察觉有人走了过来,冲桌上的黎敏喊了声“舅妈”。 来人自然是裴赐臻。 他脱掉外套,里面是正装,显然刚从外头过来。 只说是来打个招呼,却被黎敏拉着打牌,董瓷站起来要让出位置,黎敏就已起身让外甥坐了。 “我也累了,你来帮我玩两把。” “主席是赢得累了吧?” “哈哈哈,咱们顾太太可要松口气了,不然另外半部电影也要白拍一场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董瓷,黎敏听后笑道:“好像你们没赢我干女儿似的,现在赢了钱还要取笑她,有这个道理没有?天赐,你可不要学她们,也跟着欺负人。” “舅妈哪里的话,打牌也看运气,说不定顾太太反而是最后赢家。”裴赐臻本就高大,坐上牌桌也比其他人高出一截,即使音量不大,也有着当惯上位者的高压气场。 有裴大少开口,太太们说话的风向也跟着转了,一个个都顺着这话向董瓷说了几句好听的。 董瓷干笑了几声,只恨自己没能早一步离开牌桌。 董瓷的预感是对的,总共打了四盘,裴赐臻就喂了她三盘。她要什么,对方就打什么,董瓷的身旁还坐着人看牌,她想不要都不行。喂着喂着,这牌就胡了。 “哎呀呀,看来咱们顾太太这是时来运转了!” 输了一晚上,裴赐臻一上桌,董瓷就连胡了三把,打到第四盘,太太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多少看出来裴赐臻是有心的。 裴赐臻却若无其事,仍然漫不经心的打着,打着打着总会打到董瓷的碗里去。 郭理事显然不爽顾家人出风头,不论是雪道的事,还是副主席的事,她都有看人笑话的意思。这会儿赶上了,她带着绿翡镯子的胖手一伸,直接就“碰”走了董瓷要“吃”的七条。 “这就不好意思了。” “哪里的话。” 董瓷倒没什么,却没想到轮了一圈,裴赐臻摸了一张牌后,手推到中间,又给她喂了一个。 她一抬头,正对上男人那双微眯起的凤眼,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七条。” 如果这样还有人没看出来裴赐臻在喂牌,那就是瞎子了。 太太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颇为艳羡,到底是黎主席的干女儿,都输光了还有裴大少帮她翻本。 也是很有面子了。 只有董瓷嘴唇微微发抖。 气的。12、温泉 人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理性。 即使知道没有瑕疵,没出差错,有惊无险,董瓷也难以忍受这种时刻受制于人的感觉。 裴赐臻显然知道她的软肋在哪,才盯着这一点反复的戳刺。 偏偏又不过火,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董瓷,他可以随时掀翻这盘棋,即使他现在没有。让董瓷在一次又一次的摆平中提心吊胆,等她到达临界点,等她忍无可忍,等她自己掀桌子。 可是,董瓷不能掀桌子。 一掀就中计了。 董瓷深吸了气,反而冷静下来,她动作流畅的吃牌,还带着自然流露般的欣喜,让人信服。 十六岁拍电影,十八岁拿影后的演技,并不是绣花枕头。 这种没什么层次的剧情,董瓷手到擒来。 别人没察觉出异样,裴赐臻却不是别人。 他心知肚明,看到董瓷气得发抖又不肯示弱的样子,到底有些不落忍,没法再享受逗她的乐趣。又难免想,如果易地而处,董瓷未必会不忍心。或许那女人就没心。 没心就没心吧,人必须得是他的。 心的事人到手了再说。 裴赐臻暗暗自嘲,嘲完了还是没舍得再折磨她,打完手里这牌就站起了身。 裴赐臻签了账,往董瓷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微微垂着头,又收回了目光。他淡淡笑道:“算了,不打了,看来我不是打牌的料,战场还是还给你们吧。” 大家还挺诧异,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不打了,不过要让裴大少陪着打下去,那面子还真不够大。 毕竟这不是个纨绔子弟,而是个正正经经的集团继承人,一把牌输的筹码还不如时间值钱。 董瓷看上去也和太太们一起谈笑着裴赐臻,其实人一走,她就抽干净了力气。 不过,她没有天真的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 既然没完,那她不能再由着裴赐臻开局,自己被动的应战,还不如主动点,看他究竟想怎样。 董瓷找机会下了牌桌,一边喝茶,一边发了条信息,约裴赐臻见面。 裴赐臻:[现在?] 董瓷:[随你。] 裴赐臻:[我在顶层温泉。] 言简意赅。 董瓷却看懂了。 这意思是他在泡温泉,不怕事的话就去见。怕事的话就不用见了,明天早上见,晚上见。 就像今天这样。 说白了,这是聪明人的博弈,省得一个套路走无数遍,大家都累。 董瓷忽然有点想笑,她要是蠢一点,当年不可能从裴赐臻手里逃出来,她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她小手一敲,回了条信息。 [好。] 几乎马上,那边就回复了。 [乖。] 董瓷看笑了,瞧瞧这胜利者的姿态,真够傲慢的。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被他摸头的样子。 很久以前,裴赐臻想要教育她的时候,就会摸着她的头,语重心长的说着各种人生哲理。什么平淡是真,什么从一而终,什么真爱永恒……乱七八糟的。 哪怕只大了董瓷三岁,他的脾气三观也没正到哪里去,偏偏好意思推销他自己也不信的东西。 每每想起来,董瓷就很想笑。 或许是她活了那么大,都没人和她说过的东西,这个男人却把她当成小孩儿。 真稀奇。 曾经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裴赐臻是有些可爱的,所以用从未有过的热情回报了他。只是热情完了才发现,这个男人身上可爱的一面昙花一现,其他人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衣冠禽兽…… 董瓷稍微走了下神,随手调了个闹钟当铃声。 铃声一响,她假装接起了电话,“喂,啊,是孙导啊……” 董瓷接着电话往外走,经过牌桌的时候,和黎敏、顾夫人等人露出了一个歉意失陪的笑容。 然后就从从容容的离开了。 董瓷一走,郭理事就不咸不淡的嘀咕:“顾太太还真是业务繁忙,这么晚了还要应酬导演。” 顾夫人脸色一变,还没发作,对桌的黎敏就冷道:“这话我可不爱听,以后也不想听。” 女人堆里说话,都是千年的狐狸,用不着玩什么聊斋。 郭理事闹了个没脸,讪讪的不说话了。 其他太太们交换了个眼神,都有些看笑话的意思,也就郭理事看不清形势,当着这么多人面收的干女儿,不捧着还找事儿。非找人不痛快。 是打谁脸呢? 还当人家是家道中落的小明星呢,想踩就踩。 有黎敏这干妈护着,有裴大少给面子,上层这圈人之前的眼光,自然也要变一变了。 董瓷离开牌厅,便去了山庄的顶层。 山庄的楼层不高,但是海拔高,藏身于雪山之间,几层的电梯上去,落地窗外就全是雾了。 董瓷戴了眼镜口罩,这是习惯,其实她不太担心遇到外人。以裴赐臻的性格,他洗澡的地方不可能有别人。有也只会在门口。 果然,她刚出电梯,楼道就站着两个保镖,看着不是黄种人,显然顶层全被那大少爷包了。 两个保镖警惕的走了过来,还没有拦住董瓷的时候,李凯文出现了,他高兴的打了个招呼。 “董小姐,少爷正等着你呢。” “好,我这就过去。” 董瓷笑着说,态度自然得就像回到了当年,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至于实际上嘛。 其实和单刀赴会差不多。 不紧张多半是演的。 董瓷摘了眼镜口罩,推开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个大平层的室内温泉,装修得富有禅意。 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也不需要,全景的视野内是雪山密林。 夜里显得格外静谧。 “到这来。” 空旷的室内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 董瓷往里走了几步,她顺着昏黄的灯光,看到了室内泳池的水花。 大冬天的,这大少爷有温泉不泡却在冷水池子里游泳,哪怕室内温暖宜人,董瓷都替他冷。 简直有病。 裴赐臻上了岸,黑色的四角泳裤紧贴着他修长的线条,水珠在结实的胸腹肌上一串串滑落。他高大矫健的身形几乎挑不出缺点,一看就是那种勤于锻炼的人。 董瓷忽然想起南半球的那个夏天,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也是这样近乎完美的身材,气质却天然疏离,仿佛一个转身,就能给品牌内裤做广告模特。 有种高级的性感。 性感到董瓷拿着望远镜看了三天。 当时董瓷就猜想,能拥有这样身材和光泽皮肤的男人,背后一定是藏着极强的自控力。 否则先天条件再好,以后也难免泯与众人。 这种人格,比外在更性感。 董瓷很想证实自己的猜想对不对,后来却发现,他的自控力也是分情况分场合,分对象的…… 她努力收回放飞的思绪,视线重新聚焦在七年后的裴赐臻身上。 他拿起浴巾随手擦了擦水,转身看向了董瓷,从上往下,莫兰迪色调的长裙,光腿,短靴。 逆光中,裴赐臻的眼眸格外的亮,目光也锐利了几分。 “过来。” 董瓷走了过去,停在距离裴赐臻两步远的地方,还没开口说话,便听到他说:“鞋脱了。” 董瓷一愣,“我是来和你谈谈,又不是来游泳的。” “你也可以回去打牌。” 裴赐臻挑眉,语气非常无所谓,像是提醒着董瓷现在的形势。 形势比人强,做人当然要识时务。 董瓷耸耸肩,她最识时务。 脱鞋而已。 董瓷弯下腰,将短靴脱下放一边,光着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冰凉入骨,简直要起鸡皮疙瘩。 她抱了抱手臂,笑了笑:“有诚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