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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第1页)

  巨大伤亡同时产生在两支同样骄傲、执拗的骑兵队身上,当双方错马而过,遍地人马尸首的战场上,那些凭着精锐武备与运气侥幸逃生的落马战士摇晃着凭借铠甲内衬并未受到严重伤害的躯体站起,几乎同时抽出兵器朝服色不同的敌人砍杀而上。  东西方两支骑兵在战场另一端重新集结,黑云龙抬起的手在半空顿住,他向远处那座扎着伞盖的高台缓缓点头致意,同时向那些英勇不亚于自己的敌人投去怜悯的目光。  因为他看见一个背插靠旗的骑手从高台奔出数十步,对着炮兵阵地挥动令旗,早已在冲锋前就将火炮对准自己人的炮兵准确地让镇朔将军替自己说话。  炮声轰鸣中,黑云龙手臂落下,高呼道:“北洋骑兵,冲锋!”第九十八章崩溃  陈沐被西班牙骑士的冲锋吓着了,他必须要射点什么压压惊。  他刚命人向直属炮队八门火炮传达支援左翼骑兵的命令,转头便拿起望远镜继续紧紧盯着战场动向——他的骑兵在对冲中吃亏了。  这一估计非常准确,尽管北洋骑兵有极高的纪律与严格的训练,让他们在冲锋中毫不畏惧,冲锋结束还能继续集结准备下一次冲锋,但一次交锋落马的骑兵太多了。  原本些微的兵力优势也在一次冲锋后被扳平,陈沐粗略估计己方这一次落马者至少二百。  西班牙人落马也不少,不过真正被戳死的不多,在躲过践踏后,至少四十个落马骑兵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散乱地朝眼中见到的明军骑手补刀。  炎热夏季战士们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铠甲,都是防护能力与减震俱佳才对得起面临卸甲风的危险,别说骑士这种不同于老百姓的生物,就算北洋这些出身步兵的骑手都经历过不止一百次从马背上摔下来才有今日,只要运气不坏,被打下马去他们也依然能再次投入战斗。  然后陈沐就看见自己的部下在战场上展现出高超的操作——这些坐骑被捅死的骑兵在双方骑兵互相集结的战场正中结阵了。  最开始是一名摔断腿的骑兵总旗擎着长矛跪在地上,他无力再起身战斗,只能面前左支右绌地抵挡一名前来寻仇武装到牙齿的板甲马下骑士,不过作为旗官,他大声呼喝来两名行动自如的马下骑手前来援助,其中一人还不知从哪拾来西班牙人的铁盾护在身前。  当那个骑士也集结出两名同伙气势汹汹地来索命,还没来得及展现出自己长年累月磨练的各种以长剑准确刺入敌人眼眶这种熟练的功夫,就被这个冷静下来的明军骑兵总旗不知从哪掏出的手铳打死。  有了军官指挥,下马的明军越聚越多,伤了腿不能行动的被拖过来递给长矛挡在最前,他们旁边的人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拾来圆盾,另外十几个行动自如的下马骑手则摆出缩小版的轮射阵,一个个端着手铳立在当前。  只是想在纷乱战场上保命而已。  在成为北洋骑兵前,他们每个人都是最好的步兵鸟铳手与长矛手,这才取得成为北洋骑兵的资格,半年多的步兵训练让他们能轻易在军官指挥下列出战阵,用轮射击毙一个又一个前来厮杀的骑士。  他们的训练让他们知道,纷乱战场上只有团结在军官身边才有一线生机。  在九个骑士躺倒在地后,剩下的西班牙骑士也有样学样,他们当中也有几个人装备造价高昂的簧轮手枪,依托人马尸首构成工事互射,不过双方的短枪管都决定了只要不逼近十步根本没什么可能命中对方。  战场就僵持下来,眼看明军越聚越多,另一边的明军骑兵也重新集结完成冲锋阵形,这些下马骑士开始慌了,回头焦急地寻找己方骑兵。  他们回头,看见几颗远方飞来的炮弹准确落在骑士阵中,甚至在炮弹落下的前一刻,骑士老爷们还因为要不要继续集结对冲而紧张地讨论着。  比起互相冲锋这种接近集体自杀的战术,似乎他们这些精锐之师转头去袭击明军侧翼更好,尽管明军的预备队将侧面防备得严丝合缝,但明军中军靠近左翼的布阵还是有些漏洞的。  大家的争辩围绕着袭击明军步兵会不会受到明军骑兵的追击,其实他们在等,几个德高望重的骑士一致认为,如果敌军骑兵继续向我们发起冲锋,那我们也必须迎战,直至将他们全部打散才能去做别的事。  但如果明军不管骑兵直接去袭击后面他们带来的印第安征召兵,那他们也可以放开手脚屠戮明军步兵。  骑士们还是觉得自己的命金贵一点儿,犯不上和这些明国傻子死磕。  然后炮弹就来了,砸在集结一处的骑兵阵中,战马挡不住、巅峰时期的板甲也挡不住,挨着就伤碰到就死,不过三百步距离准确地碾出数条血路,让高高在上的骑士老爷们被砸的军阵刹那散开。  就在这时,尽管明军骑兵落马接近三成,却在黑云龙麾下重新集结,回头向其身后掩杀过来的西军征召兵用手铳打放一阵,在炮弹落入敌阵之时再度发起冲锋,马背上的旗官左右挥舞战旗,在冲锋中将曳风大旗靠在右肩,低耸着肩膀向前奔驰。  尽管他们长矛与长兵在一次冲锋中损毁过半,但剩下的人在马背上抽出备用兵器,以一排挺出大明制式战剑的骑兵为首,再度发起冲击。  突如其来的炮击令骑士失去阵形,以小股散开的他们面对明军大兵团骑兵突击无法快速集结应对,几股位于外沿的骑士有向邵廷达左翼奔杀的、有向左侧山道躲避的,甚至还有朝陈沐本阵将台冲来的,几乎慌不择路作鸟兽散,真正能鼓起勇气再度向明军骑兵冲锋的不过百人。  “让炮队支援骑兵,轰击其后步兵,中军与右翼还能顶住,胜机就在左翼了!”  陈沐在将台上紧紧攥着望远镜,脸上露出笑容又极快地隐去,将台下已有背插靠旗的骑手前去传令。  他并不对那些迷路的骑士想冲到自己脸上而担忧,莲斗所率亲兵已在土垒后用长矛鸟铳摆出阵势将炮队与将台护得严严实实,也许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但他挡得住——这是个错误的方向。  而在中军与右翼,双方以方阵和线列打得战局焦灼,明军兵少但鸟铳多,辅以轻型虎蹲炮与重型镇朔炮已经将试图攻上来的西班牙方阵打回去三次。  他们想冲至近前需要付出巨大代价,而在对射中失去大量长矛手又会让他们冲至近身交战变得毫无意义——每当火枪手学着明军抵近射击的模样缓缓逼近,一旦到达西班牙士兵所能承受的距离,他们的长矛手就会丢下长矛,使用腰间长剑试图翻过壕沟与明军肉搏。  可这个时候他们首先要突破明军至少一次轮射的火力,等走到近前,才发现面对的却是前有刀盾后有长矛的三列横队,弄不好还要接受一帮熟练枪棒的旗军给鸟铳装上铳刺突击而来。  陈沐能看出来,西班牙人在其左翼保存实力,中军则依靠数倍的兵力优势不让邵廷达放松,准备在邵廷达部疲惫之时伺机杀出,因为谁都知道陈沐没有更多部队去给中军轮换。  可现在看起来似乎西军右翼骑士们会率先崩溃。第九十九章交椅  崩溃,从西军右翼开始。  匆匆集结的二百余骑士、轻骑还没来得及将冲锋速度加至最合适的程度,近七百名北洋旗军组成的两支马队已先后由东方先后以迭阵奔杀而来。  他们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绕过数十名落马骑兵组成的步兵阵,以不亚于首次冲锋的勇气与气概奔杀过来,这一次,首当其冲的敌人们却没了先前的斗志。  黑云龙眼中,由重甲骑士与轻骑组成的骑兵阵形在接近的过程中逐渐分开,好似砸在地上绽开的西瓜,泼洒般自中间散开,有勒马回旋者、斜刺奔逃者,自然也不会缺少迎面接战之人。  不过这都无济于事,西军骑士先失去士气、丢掉阵形,朝各个方向四散奔逃,明军紧跟着在黑云龙一声呼哨中随之散开,由仍然健在的十六名马队总旗各率部下结小阵追击而去。  所有人散开的方向不同,但奔逃的方向是一样的——先前散开去袭击邵廷达左翼、陈沐本阵的骑士们都没能落个好下场,莲斗部大帅家丁的鸟铳放得响亮,邵廷达那边亦是早有准备,一排排大矛架起就算是这些装备精良的骑士也无法闯进阵去。  如今两边受困阵中丢下武器投降的已经老老实实跪好了,中弹躺在地上多半也活不了多久,惨状各不相同。  后面的骑士只是更有斗志,但他们并不傻,前车之鉴不远,他们都知道要想在溃败中逃出生天只能向东走,走回到己方步兵的策应下才能抵挡住这些凶悍的明军骑兵,因此他们几乎都兜出大圈寄望迂回逃生。  直冲黑云龙阵中的,没几骑能杀穿出来。  对黑云龙麾下的明军骑兵而言,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振奋军心的了,这甚至比他们在白马河畔追击绞杀埃雷拉部下那些西班牙方阵士兵更能令他们受到鼓舞。  在天津北洋操练他们的这批骑兵教官都是讲武堂毕业出身,他们经常把陈沐总结的骑兵相冲四种情况挂在嘴边,以至于每个骑兵都清楚骑兵互冲会发生什么情况。  现在这种情况,就是过去明军骑兵在九边遇到蒙古甲骑时最容易发生的状况,从战斗意志与气势上被击败,甚至连碰一碰的勇气都没有军阵便散了。  而且他们的敌人不是蒙古骑兵,是在甲具与战技都更有优势的骑士军团,这些骑士不单单比蒙古甲骑精悍,也比北洋骑兵强出不少,一个照面便将二百余骑冲翻下去,可他们还是——落荒而逃!  十六个马队由骑兵总旗肩抵插着战旗的长矛,在追亡逐北中缓缓减慢速度,眼看百余骑向敌军右翼阵中狼狈逃窜,各自踱马再度向黑云龙所处战场正中汇聚,重整兵势。  “各部稍事休整,速去回报大帅,左翼敌骑已为我部冲散,我军尚可再战!”  黑云龙说着便将丈长眉尖刀反手掷在马上,扬臂指着西军本阵笑道:“今日我等要打得贝尔纳尔叫叔叔!”  骑兵标下各百户、总旗皆知主将于军中胡乱认亲的毛病,闻言哈哈大笑,这意味着他们也都涨辈分了!  黑云龙派出哨骑奔走还未过半,中军后面作为预备队的莲斗已率大帅家丁向左翼移动,哨骑与其打个照面,另有一北插靠旗的传令已疾驰而来,高呼道:“大帅有令,敌军右翼披靡,命家丁六百前来助战,黑将军率骑兵伺机凿穿敌阵,以助中军邵帅击破敌军!”  所谓登高望远,绯罗伞盖下的陈沐让港口民兵耗费人力短时间里起这座将台的目的就在于此,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要是有的选,他更希望能躲在矮山密林之中筑一座小楼,而非这么空旷的地带起木楼,最好还要用铁筋混凝土修出一座高大的防炮工事才行。  经过反复计算,一再确定西军所拥有的射石炮、锻铁拼接佛朗机炮都不足以越过军阵威胁这里,他才在这个明显不是中军、说是后军都比较勉强的地方搭起将台。  不但将战场尽收眼底,要不是方阵里那些讨厌的高大矛林,就连西军后头的排兵布阵,陈沐一样能借助望远镜看得一清二楚。  陈沐一直关注着左翼两军骑兵互搏,亲眼看着威风凛凛的西班牙骑士被黑云龙骑兵在两轮冲锋之下击溃打得四散奔逃。  几乎就在西班牙骑士重新集结二百骑在冲锋中士气低落溃散的同时,身侧瞭望战场的亲兵也观测到战局变动,急报道:“大帅,敌军后阵乱了!”  陈沐顾不上许多,夺来望远镜向西军之后望去,西班牙人的兵阵后不见枪火,但能看见有一支服色迥异的军队出没,不断变动列出横阵堵截住谷口半壁,一铳未放便给前面的西班牙士兵造成混乱。  贝尔纳尔的应对也很奇怪,他从左、中、右三个方向的预备队各调一个连队回头去与林满爵接战。  看到这一幕,陈沐当即命传令骑兵去向作为预备队的莲斗将兵力压上左翼,以期撕开势均力敌的假象、由侧面形成环围之势。  贝尔纳尔没调拨距离最近、压力最小的左翼单独调兵,反而不单单从中军调兵,还从骑士都已经接近溃败的右翼调兵——陈沐绝对不相信贝尔纳尔到现在还未看出他右翼的骑士们在对决中落了下风。  那么他仍然调集右翼兵力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非调不可。  果然,紧跟着陈沐就看到中军又分出一个连队向左翼后阵移动,显然,下一步西班牙要大力进攻的是他缺少兵力防卫的右翼,在莲斗位于中军的预备队驰援左翼后,那边只有杜松的四百家丁骑兵。  与此同时,中军前阵哨骑飞马奔至高台之下,高呼道:“禀报大帅,中军火箭、火炮散子已悉数放尽,兵力难以抵御敌军强攻,请求援军!”  “援军,我哪儿还有援军!”  陈沐攥着望远镜探身向高台下望去,抬手便将绯色袒肩战袍解下抛在交椅之上,露出内里连丝毫金银装饰都没有胸甲臂缚,扬臂向右指去,对背插靠旗的传令骑兵道:“你去给我按住杜松,让他后撤四百步,敌军不溃他要敢往前冲一步,下了战场我就先斩他的头!”  说罢陈沐回首指着罩上蟒袍的交椅道:“把最重的那门镇朔将军给我推上来替我监军!”  一声喝罢,陈沐抽出腰间道理走下将台翻身上马,扫过将台下侍立不足百员亲兵,扬铳呼道:“传令的、举旗的,能拿铳的都上马跟我走,看他妈谁先撑不住!”第一百章反攻  陈沐什么都不怕,只怕右翼的杜松脑子犯浑,先带骑兵闯进敌军阵中去。  接到命令的杜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鸡爪子伸进笠盔顿项中挠着鬓间发丝老大不愿意地嘀咕道:“不叫冲就不叫冲呗,吓唬俺做甚么!”  说着摆头不甘地望向前面缓缓压上的敌军,对部下家丁骑兵四个百户招手道:“大帅有令,叫咱后撤四百步,不管右翼敌军,等着老天爷把他们吓,吓退。”  杜松心里也清楚,这场仗的决胜不在于他身上,此时后退唯独对中军感到有些担心。  正准备专程指派一骑告诉邵廷达他得到命令后退的消息,转头望向后方将台却看到本该坐着主帅的伞盖之下不知何时已经摆上一门镇朔重炮。  炮口朝着东方高高扬起,令他赶紧在战场上搜寻陈沐的身形。  他搜不到,陈沐的作战铠甲太低调了,低调到临近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对,可离远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就连普通旗军的胸甲上都有团兽纹,可陈沐的战阵胸甲啥也没有。  整个北洋就这一件。  不过邵廷达也轮不到让杜松来警告局势,因为陈沐的马队很快就到了。  莽虎将军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召唤援军却召来了主帅,正指挥标下步兵短暂换防击退正面四个连队的进攻,便听到身后有暂时休整的旗军欢天喜地得叫出:“援军来了!”  回过头,风尘仆仆的陈沐一马当先,甩着马鞭直策马奔到阵地后方,问道:“伤亡如何?”  “哥你怎么来了?”邵廷达一时错愕,连大帅都忘了叫,紧跟着才反应过来抱拳道:“回报大帅,阵亡已近一成,打退敌军十二次进攻,炮弹已尽,壕沟都被敌军尸首填满,阵地守不住了!”  陈沐的心放回肚子里了,举目向前望去,邵廷达部下有两门镇朔将军炮铜壳都鼓起来,跟几门虎蹲被丢弃在阵地上,操持火炮的炮兵此时也大多提着鸟铳加入步兵战斗。  还有少量炮兵推着四门镇朔将军炮向后退出五十步,同伤兵一同构筑第三道防线,不过看样子是赶不上用了,他过来时连散兵坑都还没开始挖,仅仅修出几个炮垒而已。  “我怎么过来?我再不过来留着将台等敌军围攻么?”陈沐直至这时才终于长出口气,阵前余下的几门虎蹲都打出实心大弹抛射而出,他短暂闭目在脑海中推演着黑云龙与莲斗部的推进情况,对邵廷达道:“再阻他一阵,中军结阵交替后撤三百步,千万不要乱!”  这援军来了还不如没来呢,邵廷达抱拳摇头道:“我部还能再阻他三阵呐,只要虎蹲炮不放完,他们就不敢硬冲上来!”  说起这话,莽将军是沾沾自喜,这次交战不是他部下旗军头一次拼铳刺了,但这次他的部下更熟练,甚至有几个百人队上铳刺跟着刀牌矛手冲出阵地,将敌军打退后撤到后面收了铳刺接着列队去跟西班牙人对射还不落下风。  邵廷达板着手指头小声道:“他们能放的铳越来越少了!”  西班牙人的火枪不是轮射,弹药消耗很不均匀,尤其在面对邵廷达部的攻坚战时,两个国家的鸟铳手几乎是两种不同的兵种。  西班牙火枪手极少穿戴铠甲,身上有件棉甲就算不错的,大多数人仅单穿衬衣,只有那些装备重型火枪的战士才会在棉甲外穿锁甲与胸甲。  同时因方阵作战有关于快速进入方阵、快速自方阵中出来的训练,他们携带的弹药也往往不算多。  明军鸟铳手就不一样了,因头盔、胸甲、臂缚、甲裙、弹药、鸟铳、铳刺凑在一起过五十斤的重量让他们不善快速进军,正如白马河畔不是邵变蛟喜欢齐步前进压迫敌军,而是他们跑起来很费体力,因而明军鸟铳手最喜欢打阵地战。  邵廷达部在战斗中逼退的西军连队有好几次都是被人冲到战壕这边,越过少量栅栏与盾牌加固的土沟,结果却被刀牌矛手甚至可能是上了铳刺的明军鸟铳手击退。  尤其是一门门钉在壕沟另一侧的虎蹲炮,才冲上阵地,这种大口径矮粗小炮贴脸打出的散子几乎能把最前头几个人撕碎,给士气带来极大打击。  每次为拯救连队中大量矛手,都是依靠火枪手以倒退射击的方式压制明军冲锋,这才能全身而退。  西军在正面攻坚战陷入悖论之中,要想逼近壕沟,就需要更多火枪手,这点好办;可一旦冲过壕沟,就需要更多长矛手,但长矛手都在逼近壕沟的过程中倒下了,结果就好像永远都无法夺取阵地一般。  也正因为这种时常倒退射击的方式,让他们当中有些火枪手的弹药已经用完,可有些人还仍旧一枪未发,令兵阵不断前后变换,导致进攻的连贯性受到很大影响。  “右翼骑兵都退了,西军左翼很快就会压上来,再不撤走难道等着挨揍么?交替后撤,我帮你在侧翼挡他们一阵。”  一根筋的杜松能在此时此刻听命行事令陈沐倍感欣慰,右翼骑兵已经后撤,不过此时此刻身陷战场之中的陈沐也并不能确定西军是否就会像他想象中一样如期压迫。  没了将台优势,他又感觉自己像个瞎子,陷入重重战争迷雾之中,敌军一切部署都要依托猜测,这令人顿感不安。  不过贝尔纳尔也完整践行了其在左翼的攻势,眼看明军中坚力量的守备火炮渐渐发得缓慢,也不再有重炮轰击的情况发生,其部下由雇佣军与商队佣兵组成的六个连队统统向左翼压了上去,寄望抓住空档自侧面包围明军。  当他们不经历战斗便轻易占据明军让出的侧翼时,邵廷达中军也有条不紊地交替向后撤出,中军四门火炮向压上来的敌军喷出最后即将断绝的实心铁弹。  越过战壕的西军连队越来越多,西班牙重型火枪手将叉架撑在壕沟之上,一列列西军矛手与剑盾兵在他们的掩护下翻过壕沟,列阵向明军挤压过来。  邵廷达部中军,亦陷入侧翼受袭前所未有的艰难苦战中。  直至一阵铳声在西军身后炸响,当第一名马背上挥舞着长柄关刀的明军骑兵自西军侧翼砍翻挡在身前的两名西军步兵跃上战壕,昭示着新西班牙军右翼已完全溃败。  大批农兵夹裹着骑士向后踏破己方阵线,紧跟着明军骑兵便接二连三地杀上中军战壕,将冲锋中略有脱节的西班牙方阵分割开来,他们的战马一刻不停,由左翼横穿西军汹涌进攻的中军,直将沿途各个军阵凿开割裂,直奔己方被西国雇佣军占领的右翼冲去。  仅仅被压制一瞬的邵廷达部士气随之大震,各个旗军在主将的号令下打空手中鸟铳膛中铅丸,插上铳刺列阵朝前奔杀而出。  在他们身后,陈沐带着本部不足百骑慢条斯理地在手铳中装填好弹药,抽出马刀押着步兵之后向前驱杀奔走。  战场最右侧,收到进攻信号的杜松提刀猛夹马腹,高呼道:“敌军已溃,还等什么,随我追杀敌军!”  积压了从早到晚阵地战怨气的明军步卒,向西军防线展开全面反攻!第一百零一章浩荡  溃败一旦发生,就很难停止。  陈沐亲兵中有不少重装武士,但吕宋归附的莲斗部下一直有一支轻型武装力量,早年由浪人组成的兵团依然保持着将胸甲称之为南蛮甲的习惯,为保证挥剑顺利,他们连铁臂缚都不戴,使用的兵器也以明国仿制倭刀为主。  面对装备精良的西班牙剑盾兵与骑士,他们往往要付出多倍力气才能造成有效杀伤,但在左翼由征召民夫、雇佣兵组成的骑士附庸部队面前,他们如鱼得水。  被拥有炮兵支援的北洋骑兵冲得闻风丧胆的骑士们再没有拼死一战的勇气,步兵与陈沐亲兵接战更是一触即溃,那几乎是大明东南卫所军遇上倭寇时的情形重现。  三军夺气,虽千万人亦不能战。  当骑士老爷留下附庸步兵狼狈奔逃,黑云龙标下至少十个骑兵总旗部自侧翼向发动进攻的西班牙中军发起冲击,方阵中持巨大长矛的步兵听见奔踏的马蹄声才刚转过身来,军阵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后面的连队来不及支援,前面的连队剑盾兵与长矛手刚转过身,刃已加颈。  区区千步之内,明军像几块巨大的石碾子,转战新大陆各地的西班牙精锐军团步兵被这些半路出家的北洋骑兵杀出一条血路,切割开来。  他们没别的本事,即使是在明朝北部边境相比同袍更加精良的装备在文艺复兴这个重骑士甲具发展至巅峰时期的欧洲骑士面前也算不上优势,一年有余的训练也比不上欧洲同僚十年如一日的训练,但胜在纪律严明,纵然第一次冲击失败,仍然能重新集结完成一而再、再而三的冲锋。  在黑云龙眼中,他的骑兵并没有立下什么惊天动地的功绩,自北向南的切割冲锋中他多次看见自己身边的部下因训练不够、没有参战经验而失手,让本该成为刀下亡魂的敌人从马下捡回一条性命。  但对邵廷达的中军线列步兵而言,己方骑兵无异于天军下凡,因为他们明确地截断了西军方阵越过战壕后的进攻速度。  即使是老练的西班牙方阵步兵,也没人能在前后入目都是敌人的情况下心如止水,而这一刻迟疑,恰好被邵廷达的步兵抓住。  “左阵前进,右阵立定上铳刺!”  中军步兵的交替掩护后撤才刚进行到一半,边撤退边用鸟铳还击的左阵才刚刚退后到命令地点向正在撤退的右阵提供掩护,突然听到命令要求前进,右阵的感受更为离谱,退着退着突然让立定,这种时候脑子是根本反应不过来的。  但幸运的是绝大多数情况下,步兵不需要脑子。  长久以来养成听命行事的习惯让他们在脑子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便做出该做的事,混乱持续不过五步,左右两阵做好继续接受命令的准备,一排铅弹便朝进退两难的西班牙剑盾兵打放过去。  在吕宋时陈沐的部下就与西班牙剑盾兵交过手,不过吕宋的剑盾兵远不如这些来自西印度群岛的家伙装备精良,他们身穿全板甲手持钢剑与钢板木材铆接的西班牙小圆盾,是军队的精锐兵力。  但再精良的武装面对火枪,还是有力不逮。  这些明军中一星半点的优势,在西军统帅贝尔纳尔眼中无限放大。  时间都仿佛过得极其缓慢,他看见自己被右翼所剩不多的骑士们抛弃,像那些命运悲惨的征召步兵一样——他们在硬碰硬的战斗中被砍杀殆尽,侥幸逃生者慌不择路地冲击己方军阵,引发更大的溃散。  左翼的战况非常悲观,事实上贝尔纳尔根本看不见他的左翼步兵,他只能在自己混乱的军阵中看到明军骑兵长驱直入,让他认为那四个听他命令向前推进的连队已经被明军吃掉了。  毕竟——那是一群雇佣兵与商人卫队组成的军队,在贝尔纳尔眼中并不是那么靠得住。  实际上他们的表现远比贝尔纳尔想象的顽强。  四个早先借明军骑兵后撤让出位置前进的步兵连队此时后路被明军骑兵掐断,他们左侧是陡峭山壁、右侧是明军步兵、前面是撤退的明军骑兵、后面是冲锋的明军骑兵。  来自两个方向的骑兵挤压让他们四个方阵被迫合在一起,架起长矛就算持续被明军火枪手枪毙都不敢发动攻击。  但他们没有投降,更没有像那些出身高贵的军队一样溃散,因为被敌军围追堵截太过严丝合缝,士兵连溃败都不敢,何况也无处可溃。  他们唯一能选择溃败的方向就是朝着敌军阵中溃败,这比用脑袋和山壁对撞看上去要体面一些。  何况这也不是溃败,是陷入疯狂后的自杀。  更糟糕的事来自后面,混乱中后阵传出两声巨大的炮响,两颗重达五十磅的石弹由放平的射石炮中射出,碾过几名冲至近前的明军骑兵,甚至连哀嚎都没有,不论人马都被砸得血肉模糊,紧跟着石弹便趋势不减地冲进西班牙人自己的方阵中。  这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没人知道两门射石炮为何、又是被何人打放,但这两颗来自本阵腹地的炮弹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贝尔纳尔再也无法收束军阵,即使他还有过半士兵依然拥有一战之力,但没人愿意再继续下去了。  所有人都在向后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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