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了?” 南颂心忖真是坏事传千里,她连林与幼都没说,他居然知道。 她喊店里的员工把布料搬进去,示意林景舟借一步说话,“我信我爸没杀人,警察一定会查清楚还他清白,我等就是了。” 林景舟在飞机上就找人问了南父的情况。 从南父被拘留没能保释出来这一点就能看出,是有人故意使绊子,而且这个绊子还是南颂解决不了的,所以她只能干等着。 可饶是如此,她都没想找他帮忙! 林景舟压着火气说:“南颂,你是不是太见外了?” 南颂莫名其妙:“是你太不见外了吧?突然跑过来质问我家里的事,我们的关系到这份上了吗?” “……” 这句话真把林景舟给整得有些心寒。 是。 他们分手了,还没复合,算不上“有关系”,但她扪心自问,他们真的没关系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男女关系,他们在一起经历那么多事,好歹是“朋友”,是“熟人”吧?她爸现在不太好,她跟他开个口,他就能想办法帮她解决,她怎么就是不愿意? 她有这么反感他吗? 林景舟舌尖抵住腮帮,冷笑着点了一下头:“行,算我犯贱,大晚上没有航班,我还调了私人飞机过来,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不碍你的眼,现在就滚。” 说走就走,扭头就走。 南颂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走了一下神,过了片刻,才抱起一卷布料进了店内。 将货物登记入库后,她接了一个电话,是她的朋友打来:“南颂,你让我帮你查的事情,有点线索。” “太好了,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得到地址,结束通话,南颂穿上外套,打车出门。 …… 林景舟怒气冲冲地从旗袍店离开后,本来想就此买票回沪城,凭什么总让他倒贴那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但掏出手机,手指却好像自己长脑子,不受控制,点的不是购票APP,而是非常丝滑流畅地把电话打给他在鹿城本地的朋友,约出来吃饭。 水榭餐厅里,朋友一坐下就拿起筷子,夹起菜往嘴里送:“林少,你怎么到处飞啊?前两天才听说你在京城忙得不可开交,今天就来了鹿城,还找我吃饭,有啥事儿吗?” 林景舟背后是湖,靠着栏杆,喝了几口闷酒,半天都没吭声。 朋友纳闷:“你找我喝酒?那干嘛来这里?咱们去酒吧啊。” 林景舟漂亮的眉眼这会儿看着有点烦又有点躁,他不想总那么没底线地倒贴南颂,又喝了口酒,奈何这家餐厅是江南风格,酒也很江南,清甜解腻就是不醉人。 ……算了。 林景舟叹了口气,认命,调整了下坐姿,不情不愿地问:“你知不知道宋家最近出的那件事?” 朋友当场就笑了:“我当然知道啊,那是我老婆娘家,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死的那个女人是我老婆的大嫂。” 林景舟:“到底怎么回事?” 朋友拿起一只虾,一边剥壳一边说:“被一个裁缝店老板谋杀……” 林景舟不客气地在桌下踢他的脚:“别跟我来这套,我要听真相。” 朋友故作为难:“我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把我家的内幕透露给你,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林景舟懒得跟他打太极:“下个项目带你一起玩儿,这总行了吧?” 朋友立刻眉开眼笑,拿起酒瓶,给他倒酒:“你怎么八卦起这个?” 林景舟一字一顿:“快、说!” 朋友才说:“我那个大舅子,在外面有了个女人,那女人现在怀孕了,查出是双胞胎,他就想跟他现在的老婆离婚,娶那个女人过门。” “他现在的老婆当然不同意,闹了起来,放出狠话说他要是敢离,她就把他干过的丑事都抖出来,我那个大舅子嘴上求饶说不离婚了,结果没机天,他老婆就被人谋杀身亡。” 所以这里面的猫腻,稍微一琢磨就能琢磨出来。 林景舟皱眉沉声:“所以,那个裁缝,是背锅了?” 朋友无所谓的态度:“算他倒霉吧,我这个大舅子,既然敢做出这种事,肯定是各方面都安排打点好的,这个黑锅,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林景舟将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完,啪的一下放下杯子,冷声说:“想得倒美。” “你不像是会插手事不关己的事情的人啊,怎么?那个裁缝,跟你认识啊?”朋友好奇。 林景舟面无表情:“朗朗乾坤,天理昭昭,身为一个富有正义感的公民,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种冤案发生呢?” “……” 林少现在还怪有追求的哈。 · 与此同时,南颂也在水吧见到了她的朋友。 她当然不是干等着警方调查,那天黎星若给她两个建议——向上找关系把南父保释出来,向下找关系帮忙调查案件的真相。 她选向下。 她的朋友也帮她查到宋家那出狗血大戏,南颂听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是想让我爸当替死鬼!” 黎星若也在场,点头:“那么这应该是一出,密室杀人案。” 南颂眯眼:“我猜,那个女人应该是早就被迷晕放在柜子下,我爸推开门,触动机关,柜子倒下,正好扎中女人的后脑。” 于是背了这个锅。 说到这里,她发现有一点说不太通,“如果那个女人生前被用过安眠药之类的东西,法医验尸的时候,怎么会验不出来?” 朋友接话:“那就只有法医被收买一个解释。” 南颂抿唇:“或者,警方包庇了他。” 黎星若道:“我倾向法医被收买了。宋家在本地是有些势力,但还不至于到能操控公检法的程度,收买法医出具一份假的尸检报告要容易得多。”第449章从我尸体踏过去(南颂) 南颂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局面也不太难破解:“那我们只要找其他法医来进行尸检,不就可以揭开真相了?” “你想简单了。” 黎星若经常与公检法打交道,深知程序的复杂。 “首先,我们凭什么要求重新尸检?直接说我们怀疑法医被收买了吗?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确凿证据,很容易被反咬一口诽谤。” 南颂:“那就不说法医有问题,只提为了确保结果的准确性,希望能再次尸检。” 黎星若便指出此事的第二个难点:“即便如此,尸检也需要警方的批准,但警方很可能会拒绝,因为你们是‘施害者’家属,不是被害者家属。” 受害者家属可以提出第二次乃至第三次尸检。 但犯罪嫌疑人的家属,如果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就没有立场要求对被害身亡的死者遗体进行多次“亵渎”,否则就是对受害者家属的二次伤害。 朋友手掌托着下巴:“太难了。” 南颂吐出一口气:“无论多难,我都要试。” 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冤枉致死。 · 离开水吧后,黎心若问了南颂:“你要去找昨天那位警官?请他帮忙说服警方同意二次尸检?” 这应该是她目前唯一行得通的办法。 南颂抬头望向耀眼的阳光,眯起了眼睛:“这种可能会得罪上下级的事,怎么能连累普通人。” “那,你打算怎么做?” 南颂的打算就是——哭! “叔叔!我的亲叔叔!” “我真的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但凡我有别的办法,我都不会舔着脸上门来求您!” “您是知道的,我爸那个人,老实本分遵纪守法,一生没有大志向,开个旗袍店三十年,从来没有跟人红过脸,他那双手,即便拿刀也只会是剪刀,他真的不可能杀人!” “他是我们全家的顶梁柱,他要是被冤枉死,我们全家都活不下去,那就是三条人命啊!” “求您了,好歹看在我爸跟您是亲兄弟的份上,帮帮忙,让他们再验一次尸,找其他的法医验,如果结果还是一样,我就认了!” “…………” 局长办公室里,沙发上的中年男人,一个头两个大。 他早就知道南父牵扯到这个案子里,但南颂会跑上门哭,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鲜少人知道,他其实还有个亲兄弟,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因为一些事,跟家里吵架,他当时就离家出走,没再回去过。 直到这几年,机缘巧合下被调到鹿城任职,但即使如此,他跟南家也没联系,毕竟早就断绝关系。 他说了一句:“这是按照程序办事,市局的法医都是非常专业的。” 南颂抽抽搭搭道:“我没有说他们不专业,只是觉得,人命关天的事情,应该谨慎一点,多找几个法医,检验出的结果更可信,这也不是过分的要求,总不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住口!”男人呵斥,“案子应该怎么办,我们心里有数,只是还没到对外公开的阶段!你快回去吧!不要来为难我了!” 南颂哽咽:“叔叔,您还在生爷爷奶奶的气吗?长辈们的事,我不清楚,也不好多嘴,但我爸跟我说过,当年您离家出走,拿走了他全部的零花钱,一共是四块七角六分。” 男人无语凝噎,表情五彩缤纷:“提这些陈年往事……” “所以叔叔是承认了对吧?那您就是欠我爸呀。”南颂撒娇撒泼的动之以情完,接着便是有理有据的晓之以理。 “我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本来就是很奇怪,说是柜子倒下来砸中后脑勺把人砸死,那人怎么会不躲不闪躺在柜子下等着被砸呢?” “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那个人早就不省人事,她可能是被人打晕,或者下了安眠药,反正就是故意被放倒,但这些问题,现在的法医居然都没验出来。” 南颂抿唇,“疑点这么多,就不能怪我多想,叔叔,您也是老刑警,这些是很浅显的道理啊。您在这个位置上,于公于私,都是一句话的事儿,都不肯帮忙吗?” 案子蹊跷的地方,他们警察当然都知道,只是没到对她说的时候。 男人安静了片刻在思考,没好气地指了指她:“亏你这些年也在外面混得人模人样,这点道理都不懂?这是一句话的事吗?这……” 南颂瘪嘴:“一句话不行就两句话。” “……” “再不行就三句话。” “……” “四句话。” “五句……” 男人气极反笑,一摆手:“行了行了,你……” 南颂抓住BUG,飞快道谢:“谢谢叔叔!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重新验吧!” “……”她谢得太快,都不好再说了什么,男人捏捏鼻梁,拿起了电话。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看自己亲兄弟去死,而且刑事案件里,多验几次尸也很正常。 他交代了办案警官,南颂立刻就跟着警官去了验尸间,然而,还没进去,宋家人就得知了消息,如同一群被激怒的蜂群,嗡嗡作响地涌来。 为首的男人情绪激动,几近疯狂,或者说,是做贼心虚,只能用高昂的情绪来掩饰慌乱:“验什么验!我不同意!我们家属不同意!我去你妈的!凭什么要再验!” 他挡在验尸间的门口,眼神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那是我老婆,你们解剖她一次还不够,还要解剖她第二次,你们还有没有把我们受害者家属放眼里?啊!” 南颂知道了,这个就是那个宋浩,很可能就是他杀妻后嫁祸给她爸,让他们家有了这场无妄之灾。 她冷声道:“验尸的目的,是为了找到死亡原因,找到真正的致死原因,才能找到凶手,才能为死者申冤,你要是真在乎你老婆,就不应该反对验尸。” “放屁!凶手就是你爸!他在现场,被抓现行,人赃俱获,还要验什么!”宋浩指着警官,“我告诉你们,我不准!你们要是敢,给我小心你们头上的帽子!” 警官倒也没被恐吓住:“宋先生,这是刑事案件,不是你说不验,我们就不验的。” 宋浩直接推了那警官一把:“干什么!你们还敢用强?那你们试试看啊!你们今天想进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第450章你排在与幼前面(南颂) 宋家到底是本地豪门,而且是受害者家属,真闹起来也不好收场,几个警官对视一眼,想回去请示上面。 但南颂急了,很多事情,一拖再拖就会拖黄,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第二次验尸的机会,她不能让他们走,她立刻站出来想要说什么。 走廊的尽头就突兀地传来男人嘲弄的声音:“啧,还从你尸体上踏过去,你想直接进停尸房跟你老婆死同寝,你老婆估计都不想看到你。” 众人下意识看去。 就见两个男人走过来。 走在前面的男人一身黑色,双手落在外套口袋里,俊美不羁的眉目皆是冷然的戏谑。 南颂看到他,愣了一下。 林景舟的目光也跟南颂对上,神色意味不明,他身后的男人则是他那个朋友,也就是宋浩的妹夫。 宋浩嚷嚷:“你是谁啊!方俊,他是谁?!” 方俊简言意骇:“禹城恒安航空的副总,林景舟。” 这个名号出来,方浩就算不认识,也知道不是一般人,语气也不敢那么冲了,但还是挡着门:“要你来多管什么闲事!” 林景舟在距离他们一米的地方停下,靠着墙,懒懒道:“没办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向是我的美德。” 宋浩梗着脖子:“你能怎么样!” 林景舟笑;“当然不用从你尸体上踏过去这么血腥,不过你收买法医的事情,恐怕是兜不住了,你估计,得去唱几天《铁窗泪》。” 宋浩脸色大变:“你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你造谣!你!你别以为你有身份我就怕你,我告诉你,我也不是……” 林景舟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起拿出来的,还有几张照片。 “这些,是他私下跟法医接触的照片,法医身上那个黑背包,里面装的就是十万现金,他们约定事成之后还有五十万尾款,再具体的,就要麻烦警官们自己去查了。” 警官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接过照片,宋浩立刻扑上去抢:“不可能,你们怎么……给我!” 警官喝道:“抓住他!” 宋浩立刻被按倒在地,他带来的那些手下还想去救他,南颂面无表情:“你们再往前一步就是袭警,不怕坐牢就继续。” 他们硬生生顿住,面面相觑。 宋浩还在叫嚣,警官严厉呵斥:“我告诉你,刑事案件,验尸是法律程序,就算是家属也没有权利拒绝!今天这个尸,我们一定要验,你跟法医的事情我们也会查清楚,把他带走!” 宋浩被带走,他那些手下也做鸟兽散去,警官转头对南颂说:“南小姐,后面的事,我们会按照程序办理,放心吧。” 南颂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憋着的那口气也才吐出:“……谢谢,谢谢你们。” · 南颂和林景舟一起离开法医所,外面日头正好,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虽然她爸还没被放出来,但事情到这里,已经有明显的好转,这么多天了,总算有好消息了。 感觉到身边人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南颂顿了顿,转头去看他:“我还以为,你早上就走了。” 林景舟盯着她:“原来你也知道你说的那些话会让我生气。” 南颂想着要怎么回他,他就捏住她的下巴,嘴角勾着,但细看却没有真实的笑意。 “我是挺生气,也很想一走了之,不管你的死活,但谁叫我喜欢你呢,先把爱说出口的人,就是比较下贱,所以还是去帮你查了宋家和法医的关系,还是跑过来给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