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将虞美人按进自己的怀里,但不敢抱得太紧,怕她会疼,虞美人没有抗拒,只是恍惚地喃喃:“我其实,给孩子取好了名字。” “女孩的话,叫乔峤。”她在他后背写字,“乔,和山字旁的峤,江南有二乔,她一定会是一个很漂亮,而且很聪明的小姑娘,而且山字旁的峤,也不会让她看起来很柔弱。如果是男孩子,叫毓轩,钟灵毓秀,器宇轩昂,也很好啊。” 虞美人从醒来到现在,一直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但当她提起这两个她想了很久的名字,失去的孩子这件事,就突然有了非常切实的感觉,伴随着手术后的疼痛,一起击溃她的情绪。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眼泪就毫无征兆且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在程斯以的肩膀上痛哭出声。 程斯以轻轻顺着她的后背,没有让她别哭,但后来虞美人后背的衣服上,也有了湿润的痕迹。 …… 虞美人哭累了又睡了过去,程斯以将她放平,盖好被子,离开病房,想去安排事情,就看到应如许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 应如许冷冷地说:“我没进去,是因为知道阿虞现在更想要你陪着她;我不打你,是不想让阿虞看见担心。” “但是程斯以,这件事,归根到底,是你导致的!” “且不说那个女人本就是你的桃花,如果不是你既跟她纠缠不清,又跟阿虞纠缠不清,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就说阿虞会摔一跤,六个月大的孩子就没了,是因为她总是因为你的冷暴力,导致胎相不好,频繁出现流产征兆。” “所以等阿虞坐完月子,我会带她离开沪城,你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别再来伤害她!” “……” 程斯以等他说完,什么话都没回,继续迈步离开。 他没解释。 没解释他从来没有跟宋词纠缠不清,他在那次送项链给宋词的时候,就明确跟宋词说了他们已经结束男女朋友的关系。 后来之所以会成为所谓的未婚夫妻,只是因为,他不想程家发现虞美人怀的是他的孩子,而当时能让程家相信他跟虞美人没关系的办法,就是他“另有所爱”。 恰好那时候,宋词要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但在相关部门备案没通过,他有这方面人脉,所以他以这个为交易条件,找到了宋词,表示自己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对虞美人好,他以为宋词是个好姑娘不会有坏心,他以为……他以为虞美人喜欢的人是应如许,他以为虞美人希望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应如许,他以为…… 他没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确是他错了,他太想当然了,应如许就算真的对他动手,他也不会还手,但要他同意他带走虞美人,不可能。 · 程斯以走出医院,坐在医院门前的花坛上,点了根烟。 带着薄荷味的尼古丁,吸入肺腔里转了一圈,又被他吐出来,但那种窒闷的感觉却一点都没有减轻。 他很快掐掉了烟,他需要一个出气的通道,但也不敢吸太多,他还要回去陪着虞美人,烟味会让她不舒服。 陈述处理完警局的事赶回医院,天已经黑了,医院门前人迹寥寥,他差点没看到程斯以。 路灯被树枝遮住了一半,花坛的左边有光,右边暗淡,他陷在了黑暗里。 “斯总。” 程斯以抬头:“怎么样?” “我安排律师接手了,故意致人流产属于故意伤害罪,可以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宋家人自然是想保释宋词出来,但我也以您的名义打了招呼,警局不会同意的,他们下一步应该是找您和解。” 程斯以扯了一下嘴角,和解? 他根本不想评价,宋家那是痴心妄想,他哑声:“你去交代厨师,做些清淡的饮食送来。” 陈述回了好,但也于心不忍地道:“斯总,您也保重身体。” 他看他的眼睛,又有红血丝。第406章程斯以你生病了 宋词的故意伤害罪,证据确凿,她辩驳不了。 加上程斯以的施压,就算是宋家,也没办法保释她出来,宋奶奶几乎要哭晕过去,被宋父宋母搀扶着出了警局。 被飞来横祸冲昏头脑的他们,自然都没有注意到,街角停了一辆轿车。 小唯在车上看着这一幕,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听说宋词疯了? 但就算她没疯,小唯也不怕她把她供出来。 因为她本来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指使她去害虞美人。 她只是看宋词可怜,安慰她,所以多说了几次,“比起虞美人,程夫人更喜欢她”,以及“程夫人不可能接受虞美人的孩子”,这些难道不是实话? 她也只是“不小心说漏了嘴”,提到医院每天拖地,而且瓷砖滑,容易滑倒,是宋词自己胡乱联想,从而动了害人的心思,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小唯启动车辆,耀武扬威地从宋家人面前开走。 车灯在黑夜里,像一把利刃,这招借刀杀人,她用得着实漂亮。 虞美人没了孩子,就斩断了她和程斯以之间最牢不可破的牵绊,虽然程斯以现在看起来还不会放她走,但没关系。 让她再来想想,想想用什么办法,逼程斯以不得不放开虞美人? 等她一个一个扫除程斯以身边这些碍她眼的女人,程斯以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 虞美人住了小半个月医院,便被程斯以带回了他家。 跟着一起去的还有应如许。 程斯以没办法拒绝,因为虞美人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她这小半个月来,变得十分寡言少语,有时候能一整天干坐着不说一句话,像自闭,又像抑郁。 虽然她也没有表现出特别亲近应如许的样子,对谁都一样沉默,只是程斯以担心,如果他赶走她最熟悉的应如许,她没了安全感,情况会变得更差。 于是,程斯以那套没有外人进去过的房子,就不情不愿地多住进一个情敌。 但话又说回来,应如许没有立刻带走虞美人,想法跟程斯以差不多,怕虞美人离开她喜欢的程斯以会变得更不好。 两个男人都因为虞美人,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平衡。 于是两男一女,就到了一个屋檐下。 · 应如许亲自熬了有营养的鱼汤,刚要端上楼给虞美人,就被程斯以截胡:“中午你已经喂过她了,晚上轮到我了。” 应如许都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一人一次?” 程斯以淡淡:“是没说,那以后就都是我。” “凭什么?” 程斯以无视他的话,转身上楼:“只喝汤,她晚上会饿,你再做点别的。” “……”应如许骂了一句妈的他指使谁呢? 他才不干呢……算了,是给小寡妇吃又不是给他吃,应如许忍耐了一下,扭头回厨房,继续当家庭煮夫。 程斯以推开房门,虞美人坐在沙发上,而他那只猫又睡在虞美人的面前,虞美人在玩它摇来摇去的尾巴,脸上都有了淡笑。 “元宝跟谁都不亲,但每次你在这里住,它都喜欢窝在你身边。”程斯以嗓音轻和,虞美人看着猫:“那你把它送给我吧。” “可以啊。”程斯以答应得毫不犹豫,虞美人顿了顿,转头看他:“我是说,我带它走。” 程斯以神色如常,也在沙发坐下,汤还有点烫,要晾一下:“嗯,我知道你呆腻沪城,下个月我要去海外部,我带你一起去,我们出国转转。” 虞美人今天算“话多”的了:“应如许不会让你带走我的。” 程斯以弯唇:“那就不告诉他,我们偷偷走,让他在家照顾元宝。” 元宝醒了,看都没看主人一眼,直接跳到虞美人的大腿上,悠闲地一躺,虞美人挠挠它的下巴,猫就发出“咕噜噜”舒服的声音。 程斯以都有点儿羡慕它了。 虞美人摸着猫,又喊:“程斯以。” 她要说什么,但还没出口,就被程斯以喂了一勺汤:“试试。” 虞美人本能地咽下,他踩一捧一的:“味道是不是一般?应如许做的,明天中午我给你做顿更好吃的。” “我的意思是……” “海外部在巴黎,你应该没去过吧,挺多好玩的地方。” “我说的走……” “反正下半年我比较空闲,不如把欧洲几个国家都逛逛,如果有特别喜欢的,我们还可以小住一段时间。” “……” 程斯以根本就是猜到她要说什么,故意打断,虞美人一再被堵住话,心里涌起一阵疲累,又不想说话了。 拍拍猫的屁股,元宝就从她身上跳下,她接过勺子,自己低头喝汤。 后来程斯以跟她说话,她都没有回应。 应如许又做了两道菜,西红柿酿肉和竹笋炒牛肉,放在虞美人面前,顺便用筷子夹了一块喂给她,虞美人张嘴吃了,还说了谢谢。 应如许摸摸她的头,顺便瞥了眼程斯以有些失落暗淡的神色,哼哼笑了两下。 等虞美人吃完了,应如许收拾餐具,下楼前还吆喝了虞美人一句:“不要吃完了就睡,今晚不冷,你穿个外套下楼,我陪你散步消食。” 虞美人虽然没说话,但去找外套了。 “……”程斯以无声走下楼。 应如许把碗筷都放入洗碗机,按了启动,也了他一眼说:“你就算打断阿虞的话,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她就是想离开你了。等她坐完月子,我会带她走,她只要远离你,心情自然会好,也会变回以前那个爱说爱笑的虞……” 应如许的话戛然而止在程斯以突然掐向他脖子的手里! 程斯以周身冷戾,直接将他按到冰箱上。 应如许万万没想到程斯以会突然动手。 他愣了一下,下一秒火气也上来了,立刻就要掰开他的手跟他过几招看看谁打谁,不曾想却看到程斯以的眼睛里,像遮了一层什么东西,露出了从未有过的阴骘。 他再看不惯程斯以,也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这个反应分明不对劲……应如许想起昨晚上楼经过程斯以房间,门没关,他无意间瞥见他好像在吃什么药? 身为医生的敏锐感,应如许就问:“程斯以,你生病了?”第407章精神状态很危险 下一秒,程斯以眼底的阴郁就如潮水飞快褪去。 “没有。”他放开应如许的脖子,“你休想带走阿虞。” 应如许还是觉得他有问题,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冷嗤说:“你别太自私了,她在你身边,根本不开心!” 程斯以没什么情绪:“是吗,我没看出来。” 应如许回头一定要带虞美人去看看眼科,这就是她口中的君子?君在哪儿?这不就是活脱脱的富家公子哥臭脾气?唯我独尊,自己想啥是啥,根本不管别人的心情。 应如许这会儿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以前也在富家公子哥的行列。 虞美人穿好外套下楼,应如许拉了她就走。 程斯以也跟他们出门,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应如许看了就烦。 “以前需要他陪着的时候不陪,现在不需要他了,又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 虞美人没说话,只是低头沿着一条直线走着,风吹起她的头发,她脸上都没什么肉了。 应如许弯下腰问她:“小寡妇,你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觉得说话很累?你这个状态不正常,你要告诉我你真实的感受,我才能帮你。” 虞美人道:“就是很累。” “身体累还是心里累?” “心里吧。” 应如许叹气:“还是释怀不了孩子的事?那个叫宋词做了精神鉴定,确定了有精神障碍,虽然暂时没办法追究她的法律责任,但她那样,也算是得到了报应,比坐牢好不了多少,听说全家都要离开沪城了。” 虞美人摇摇头,一点都不想提起宋词这个人。 她仰起头,今晚月明星稀,她低声道:“我知道,程斯以很自责,以他的性格,大概是把所有的错,都揽在他了自己身上。” 应如许倒退着走:“本来就是他的错。” 虞美人说:“我也有错吧。” “我明明知道自己容易流产,还不多照顾自己一点,放任自己矫情兮兮地想东想西,当年是我骗了他,他恨我讨厌我不喜欢我,都是正常的,我却因为他冷落我抑郁,导致出血,我这不就是自讨苦吃,没有自知之明?” 她很轻很轻地道,“我的孩子,也是我害死的。” 应如许眼皮跳了跳,知道了,这才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才是她这些天郁郁的原因,他拉住她的手,停下脚步:“小寡妇,你这个精神状态很危险了,你真的有抑郁症了。” 虞美人扯了一下嘴角:“我想回小岛了,还是那里最舒服。” “可以,你想走,我就带你走。”应如许看了一眼后面的程斯以,舔了下牙,“咱们马上就走。” 程斯以离他们有些距离,他们说话又小声,他并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他的手机震动,陈述发来消息:“斯总,您让我去查梁超,我查到了一些东西,整理成了文档,您看看。” 程斯以回:“辛苦。” 而后点开文档,一目十行,越看他眉心皱得越深,看到最后他就发信息给程京宴。 “京宴,你现在在樊楼吗?” 程京宴:“在。” 于是他说:“我晚点过来找你问点事。” “行。” 后来下了小雨,他们都没有带伞,便一起回家。 虞美人进浴室洗澡,程斯以点了一个香薰蜡烛,放在她的床头柜,让她闻着橙子的香味入眠,又将被子铺好,窗户关上,窗帘拉紧。 这段时间他都是这么照顾虞美人,元宝也跟往常一样,迈着四条短腿进了房间,轻巧跳上床,占据另外半边床位。 程斯以摸一下它的脑袋,他好歹是主人,摸一下还是肯的。 程斯以捏起它脖子上的小铃铛,手指一抠,铃铛打开,他往里面放入一颗微型的定位器,重新合上,外表看起来跟原来没什么两样。 他做完这些,听到浴室水声停了,便先出去了。 虞美人一出卧室,就闻到空气里的淡香味,知道程斯以来过了,但没等她出来就走了……大概是怕她跟他提,她想离开的事吧。 她擦干了脚上床,抱住元宝。 程斯以等虞美人和应如许房间的灯都灭了,才拿着车钥匙出门,自己开去了樊楼。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11点,他没有按门铃,只是轻轻敲了两下门,程京宴将门打开。 “京宴,与幼和丢丢都睡了吗?” “睡了。”程京宴带他到客厅,“二哥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已经很晚了,也不合适慢慢来了,程斯以坐下后就直接问:“你还记得梁超吗?” 程京宴没怎么想:“记得,一个涉黑团伙的老大,当年我费了挺大功夫才把他弄出沪城,后来听说是逃去东南亚了。” 是的,梁超是被程京宴赶出沪城的,陈述发给程斯以的资料里写了,所以他才半夜来找他问清楚。 程斯以眉心微微皱起来:“听说,梁超会培养间谍,帮他做事?” “对。” 程京宴倒了杯温水给他,“他的手段就是靠他养的间谍,窃取各家公司的商业机密,当初还把注意打到程氏身上,想动海外部,我在清理海外部的时候发现他们,就一起处理了。”第40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