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绒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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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萧凛夜的手指悬在褪色的绸衣上方，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奶娘的话像一柄钝刀，正在他胸腔里一下下掘着。掘出那些被仇恨腌臜的旧年月。夫人难产而死那晚，奶娘突然笑了，眼泪却成串滚落。其实林老爷正在外头同别的女人温存。他回来时，夫人已经咽了气，怀里却抱着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女娃娃。多可怜的女娃娃，这辈子竟无一人真正关心爱护她。就连她拼了命护着的心上人，也恨死了她。我看见萧凛夜的影子在棺木上剧烈晃动，沾血的指尖深深抠进掌心。那件海棠红襦裙被他抓得褶皱纵横。棺椁里的白骨透着阵阵寒意。你可知为何你在林家过得别其他人都好奶娘突然抓住萧凛夜的衣袖。那年林老爷要拿你祭旗，是四小姐偷了府钥放你走！她跪在祠堂里三日三夜，就为换你半碗冷粥！你不是说她欠你血债吗奶娘的声音哽咽。可她为了你，早已流尽了浑身的血！四小姐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你可以掠夺的东西了！你骗我。萧凛夜道，声音像被碾碎的雪。不可能，一切都是假的，不可能。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奶娘嘲讽一笑。萧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要自欺欺人吗你信也罢，骗自己一辈子也罢。反正四小姐已经死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萧凛夜颤抖着身子，忽地看向跟来的随从。那僧道呢！随从有些发懵。说！那名僧道呢！随从拱了拱手，道。一年前所有人都说林小娘已死，此时正好来了个会招魂的僧道。大人您原本不信僧道的，可那时却执意要将他招入府，让他把林小娘的魂魄找回来。如今林小娘回归，僧道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身后的白无常长长地哦了一声。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你身上的羁绊怎和人间这么重，非得斩断执念才能入轮回。毕竟按理来说，寻常生魂都有执念，喝了碗孟婆汤便没事儿了。结果是这男人找了僧道招魂，执意将你留在人间不走。萧凛夜跪坐在原地，沉声道。找！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名僧道给我找回来！有我在，林昭懿就不能死！他死死地看着棺材，眼底翻涌着血色。萧凛夜低声，像是对爱人喃喃。林昭懿，上天入地，我总会找到你。黑白无常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时辰到了。他们的指尖冰冷。我点点头，是时候走了。可就在这时，萧凛夜突然抬头，瞳孔里倒映着我的魂魄。他伸出手，指尖却穿过我的身体。林昭懿。。。。。。怎么会！他竟然看见我了！我无措地看着黑白无常。二人脸色也极其难看。他竟然为了找你，开过天眼。不过他没有修过道，天眼时灵时不灵。这下好了，你暂时不能走了，我们二人得去下面一趟，把这男人的天眼关了。我从未见过这般破碎的萧凛夜，他像是被抽离了所有支撑。就连那双总带着霜雪的眼睛都变得空洞。奶娘什么都没看见，只是疑惑地瞧着萧凛夜的一场。林昭懿。。。。。。萧凛夜突然笑了，笑声里有血沫翻涌。你。。。。。。终于肯。。。。。。我站在自己的坟茔前，和十指染血的萧凛夜面对面。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我突然想起那个婚夜。那时他将匕首刺入我未见面的夫君，血溅在血红的嫁衣上，融了进去。林昭懿。。。。。。萧凛夜直起身子，沾血的指尖穿透我的身体。你。。。。。。你竟真的来了我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喉间泛起苦涩。这个男人曾将恨不得折磨死我，此刻却像溺水者抓住稻草般伸出手。他的额间闪烁不定，我知道，那是他开的天眼。他便是靠这个看见的我。你开过天眼。我轻声说。为了找我，你连这都不顾了萧凛夜突然虚握住我的手腕，虚无的触感让他眼神更显疯狂。林昭懿，你分明还爱我！你为何要走！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我不存在的肌肤。那些年我将你锁在别院，曾给你无数次逃跑的机会，你都不跑。可你现在又为何说走就走！我望着他发颤的肩胛。从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我跪在祠堂三日换他半碗冷粥，他却用那粥毒杀了林家余孽。我为他偷了府钥放他逃命，他却将带着剑毁了我的婚礼。他强迫我怀孕，强迫我生子，又在我面前亲手将我们的孩儿溺死。我们相爱相杀，我们困在这场永无止境的轮回里。你爱的不是我。我叹了口气，心中只觉悲凉。我也不是爱你，只是放不下少年时期的执念而已。萧凛夜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突然发狂道。我不信！你分明对我笑得这么开心！你分明在我娶宋衔月时流过泪！林昭懿，你就是爱我！我望着他眉间的天眼开始渗出的血珠。萧凛夜恐怕要撑不住了。儿时的他，还只是一个目光清正，会为我写诗的少年郎。那时的他眼中尚有暖意，不像如今被仇恨蛀空成行尸走肉，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恨不得毁掉所有。你屠了林家，毁了我，却还想要我，世上哪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当初的我还抱有一丝希望。。。。。。而如今连执念都已灰飞烟灭。萧凛夜的天眼明明灭灭，他踉跄几步。恐怕我的身影他快看不清了。不——你撒谎！你分明还爱我！你为何要走！儿时，萧凛夜犯错，总会被责打。我心疼他，将他藏在夹墙里，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替他挡下毒打。那时的我以为，我们真的会这样互相牵绊着长大。只可惜。情执二字，原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刀。我任由魂魄在随风轻晃。你用恨了我十年，到头来连自己都割得血肉模糊。黑白无常回来了，手里还拿着锁链。手续还在办！先把这男人的天眼关了！林昭懿。。。。。。萧凛夜将脸埋进血泊里，哭声像被碾碎的霜花。林昭懿你等等我。。。。。。我笑着摇摇头。你。。。。。。萧凛夜突然仰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你分明还爱我！黑白无常施法，金光刺进萧凛夜的眉心。他忽地跪倒。大人！随从们紧张地扶起萧凛夜。而这个男人却四处寻找着什么。林昭懿呢，林昭懿呢，我怎么看不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