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有禄这才勉强笑道:“是,学生今日来,是想托奶奶给我……我哥哥带几句话的。” “话?” “是,劳烦奶奶与我哥哥说,就说,那两位过了年都七十了,便冲他们这个年纪,辈分,血脉,有了事,吃亏的也是哥哥,劳烦奶奶与我哥哥说,请他且忍耐两年,也就过去了。胡醇厚是个要脸的,那后面娶的巴不得我们不去争家业……” “你等等!”七茜儿出言打断,语气却讥讽道:“我听小先生这意思,倒是对那边意见很大啊?” 胡有禄当然能听出这小奶奶的意思,自己是个会攀附的,看这边富贵了,便开始说那边的闲话了。 他无奈摇头,举起手对着天空说:“这样,我今日就与奶奶就发个誓吧,我胡有禄对天起誓,心中若对我哥哥有半分歹意,就让我五雷轰顶,生生世世托生成道中野草,被千人践踏,万轮碾压……” 这誓言恶毒,七茜儿赶紧打断道:“停了,停了!你莫要在我面前说这些,你只说你今天来的本意就成。” 胡有禄心里到底有委屈的,闻言眼眶润红,就放下手魂不守舍道:“不瞒奶奶,这些年我一直心有怨恨,为什么旁人家的爷奶便是爷奶,我家的爷奶,我家的爹爹就是那个样子?可后来战乱了,我家却发家了,可我日子更是不堪回首…… 我也时常想我哥的,我悔的,悔当年全家趴在我哥身上吸血,我却一句贴心话都没跟我哥说过……可我这份悔却只能对贫寒的哥哥说,只有我哥贫寒了,不如意了,他才能看到我的本心……” 他到底是哭了,用袖抹了下眼泪道:“可我哥哥现在富贵了,我就说什么都没用了!这样也挺好的,真的,我高兴,我哥越好,他们就越会后悔,我就更高兴了……” 佘青岭悄悄从后堂溜溜达达的出来,看自己儿媳妇听的瞠目结舌,就对她比了个嘘…… 比完,他也坐着听胡有禄说着他憋了多年的那些话。 胡有贵流泪轻笑:“我今年二十,命数割成上下等,上等的时候有娘有哥,下等的时候一无所有,可我也不敢埋怨,我这是报应! 知道哥哥活着,我就恨不得给满天神佛磕头,我哥活下来了,老天爷还给了他大富贵了!您看,这世上到底是还是恶有恶报的,至于我家里,从前我想过,为何他们要那样凉薄……” 听胡有禄说爷奶,七茜儿难免就想到自己家的老太太。 便也喃喃道:“是啊,又是为何呢?” 胡有禄心里早有答案,便叹息道:“也没什么,穷乡僻壤偏家在大村,又只生了个独子,心中惶惶更愚妄无知,我爹那人也是,自小无有兄弟扶持,怕被欺负便装做莽汉,伪装义气鲁莽久了,他自己都信了。 不瞒奶奶,学生也是前几年才明白这个道理的,这些事情过去便过去吧,学生此次来,真就只一个想法,劳烦您跟我哥哥说,我哥~是苍鹰……” 将脸上的眼泪全然抹去,胡有禄整理仪容,双手肃然拱起对七茜儿道:“劳烦奶奶与我哥说,胡有贵万里霜雪都过来了,如今更是横海脱凡麟,大鹏一冲终霄汉的好时候,请他切不要因凡尘蠢物动了灵窍,秋草一样的人配不上他计较的,无论如何,万请哥哥忍耐几年,便从此海阔天空。” 胡有禄说完,告辞而去。 这人走了半天,佘青岭才轻笑了一声道:“到也,有点咱家老五的骨头,说的也算在理。” 七茜儿扬眉轻笑:“什么时候?一个太学学生,值当您这样在意的?” 佘青岭站起来笑道:“到底是牵连了家里,我就命人去国子学问过这孩子品行,你当他的先生怎么说的?” “怎么说?” 佘郡王便难得赞了一句道:“天份倒是一般,却是世间难得肯吃大苦之人,这便有些可怕了。” 他说完,束着袖子来到门口,见下了秋雨就吩咐下面道:“给出去那位送一把伞。”吩咐完回头对七茜儿笑道:“世上最难以捉摸便是亲缘,你说是吧?” 七茜儿闻言怅然,却不知,在这偌大的燕京,有人与从前和解,终将自己解脱出来,偏就有人明知是深渊,却要笑嘻嘻的跳了进去。 开国候府,脸上紫痕半面的妇人一身孝的跪在灵前,她麻木的烧着纸钱,眼里全是惊悚过后的茫然无措。 偶尔这妇人抬头去看灵台,那上面却有两块灵位,一块写着她公公的名字,一块却是她的太婆婆…… 乌秀闲闲的靠在门边,不断用手指掏着耳朵,脸上更挂着诡异的笑容,捎带还不屑的撇一眼院中帮衬的谭氏族老等人。 就是这些人昨夜忽入府,将钟氏从关押的佛堂拖出灌了毒酒,做成自尽的现场。 看弟弟不动,乌灵便抬头唤他道:“阿弟过来,老太太从前也疼过你,你给她烧点东西吧……这家里……” 她看看左右,有些难过的说:“一个咱房里的男丁都不在。” 乌秀听话,乖乖过去烧纸,耳边就听姐姐唠叨道:“也奇怪了,你说是谁给老太太写的信,不是说瞒的死紧么?” 她却没看到,她弟弟低着头,竟笑的犹如恶鬼,他一张纸一张纸的烧着,耳边听到脚步,便端坐跪好叹息哀伤道:“老太太,您这又是为何?” 更多人闯入院中,一串急促脚步传来,乌秀便手握烧纸,用脑袋撞着灵台大哭道:“老太太,您待我如亲孙般,谁能想到……末了末了,竟是我这个不成器的送您啊,老太太……”第114章 “小七~!” “六爷~!” 御花园半面亭隔墙外,两声宛若傻子般的欢呼,将小亭周围本压抑的气氛瞬间破坏了,心情本不愉的皇爷闻声一滞,就干咳几声后问:“何人在那边喧哗?” 张民望赶忙过来回禀道:“皇爷,是六爷还有……那头的老七。” 他用眼睛往南门的方向瞥了一眼,皇爷便无奈了。 这世上能忍住六神仙那些神仙古的人物不多,老刀们算是唯一一波了。 六儿看上去憨厚,其实最能分辨好坏,若是旁人对他的态度只有表象,他是轻易不上前接近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小六最爱找的,就是那边的七刀管四儿。 用青岭的话说,算作是一家一个傻子,就都忍了吧。 他还说:“难不成陛下还能给小六再找个傻子陪他玩儿?每日听他滔滔不绝说那些神仙废话两时辰的人,这世上还有么?” 细想想,还真的没有,从此皇爷也就不问了。 再说,人家好朋友在隔壁约见,也不知皇爷今儿会在御花园议事啊,如此便谈不上冲撞。 半面亭外,孟鼎臣与自己的四大执令正跪地请罪,还有几位与情不移刺杀谭士元一案有关的几位大臣,也是满面的沉重低头含胸看地面儿。 其实也不怪九思堂,便是计划再周全,孟鼎臣也不会想到钟氏会毒杀亲子,如此想想便觉悲愤,心里已将谭家骂了千万遍。 现下,最重要的是捉拿情不移归案么?非也!而是大梁的颜面,就想尽一切办法也得找回来呢。 一小太监急匆匆而至,跪在厅外禀报:“启禀陛下,护国寺四苦大师,北派功家十二门新任门主,正宫外求见。” 跪在地上的孟鼎臣闻言身体一动,双手便暗自握拳。 倒是皇爷听了,忽就发出一声笑道:“他们来见朕?呵,可算了,从前朕做都督的时候,倒是日日有闲空,可是他们不理咱啊,现在?朕哪还有那个闲工夫,五郎,你先起来吧。” 孟鼎臣暗自松了一口气,告罪后站起。 雀鸟在花园叽啾,皇爷站起来本想安慰臣下几句,一张嘴却是满腹的牢骚:“这段时日,朕也暗想,那情不移如何就变成这般摸样?想当初朕起兵,南派功家多次相助于朕,你们的好处朕是记在心里的,秦舍有功,朕难道不知?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律法之下……” 他正预备长篇大论,那墙外忽又传来压抑不住兴奋的欣喜声。 “哇!这么多啊!” “这算什么?我父皇那边多的是,他又用不完,你看看可是这个?” “对对对,就是这种一色堂,多谢六爷。” “无事无事!咱们兄弟不说这些,你拿回去随便使着,没了就尽管与我说……” 家里出了贼,皇爷实不能忍,便对张民望吩咐道:“把人叫过来,这才识了几日字?就敢用朕的一色堂了?你,你给朕,再去把他哥找来,还有朕的那个混帐东西,什么叫朕多的是?朕也没有几刀一色堂了!” 张民望忍笑遁走。 看他离开,皇爷到底摆摆手道:“今儿便这般吧,五郎,你去将贞儿叫上……过去种种,谭家再有不堪,而今人死灯灭,还是,去拜祭下吧。到底,从前路过孑城,朕也吃过她亲手奉来的一餐饭食,谁能想到,会是这下场……” 大臣们告辞,离开御花园那刻,孟鼎臣真心实意看向远处,发自内心的感谢六殿下,对了,还有那倒霉的七刀。 大家分工各有不同,佘青岭此人最知本分,他养出的儿子也从对在九思堂越界半分,孟鼎臣心眼不大,对长刀所的印象却是过的去的。 陈大胜不知道弟弟给九思堂扛了锅,他听到宣召便是一愣,而今他安排斥候私密事宜,就住在干爹这个,位置在外宫的小院子里。 猛听皇爷喊自己,他便看看桌面,寻了捧盒,将自己预备好的一些情报放进去,急步去至御花园。 他捧着盒子跟在张民望身后往半面亭走,到了近前便看到自己家小七,还有六皇子正跪在青石地面上。 秋凉,无风,陈大胜就用眼角瞥了一眼这俩倒霉蛋膝下,看垫着薄垫儿,便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捧着盒子呈于御前。 皇爷看到这个盒儿便头疼,他也没有把陈大胜当成外人,第一句话问的却是:“青岭这几日在家做什么呢?” 陈大胜老老实实回禀道:“回陛下,也没做什么,跟从前宫里一样,看书,画画,偶尔遛弯儿,倒是今早,我爹说过些日子便入冬了,他养的那些鸡鸭最近死了不少,怕寒袭,现下正在家里指挥人造窝棚呢。” 武帝听完就好不羡慕的说:“哼,听听人家过的日子,那叫个自在!再看看朕过的这个日子,哎,不能比啊……” 陈大胜抿嘴笑笑,扭脸看看那对倒霉蛋。 皇爷怕他求情,就指着香几上的炉子说:“你别管他俩,让他们跪足这一炷香。” 他这般说,陈大胜自然不敢求情,他是个话少的,就侍奉在皇爷身边,看他翻动那些斥候新送来的一叠密报。 重要的东西很多,皇爷看了半天后,就将手停在谭家毒杀钟氏细则上问:“闹了半天,这钟氏能跑到燕京裹乱,却是收到这乌秀的密信?这朕便想不通了,乌家已然败落,这乌秀为何又要抽靠山的石基?” 陈大胜语气里不带个人情绪回话道:“回陛下,谭家当初允诺乌家东山再起,乌家以家传绝技交换,又舍了累世家业充做军资助谭家起势,然,乌家大小姐虽是大妇,却始终住步后宅并不被尊重,还有这乌秀,他已是残废了。” 皇爷见多了这事倒是见怪不怪道:“这事儿倒是像他家的风格,可到底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他东西原样盖好,指指盒子,张民望赶紧过来收走,留下君臣二人在半面亭说话。 皇爷道:“谭家的事情,最近朕却不想看了。” 属实是烦人了。 陈大胜应诺,皇爷却说:“倒是北派功家有意归顺这事,九思堂几次上奏,只他们的东西,与你的口吻却是不同的。” 皇爷说完站起,背着手就往外走,陈大胜相隔一步半跟着,路过两个倒霉蛋的时,他又看到小七身边打开的提盒内竟满是宣纸? 待离的他们远了,陈大胜才用并不高,足够陛下听清楚的音调说:“自我主登基,不论对何事每每必亲策之,您呕心沥血方有我大梁初盛气象,您让我管着斥候,不就是看臣心里并无南北江湖之分么,臣心无所向,现在如此,以后必也是如此。” 皇爷满意的点点头,又走一段路,看到宛若一潭死水的莲池,便住步叹息道:“自打你们二将军的脑袋从这里找到,朕便命他们把一池莲藕尽数绝了根,还是去岁那会子,你爹看宫内记录,还多次提及这里,你可知从前住在这里的皇帝最爱什么么?” 陈大胜摇摇头。 皇爷便笑道:“他们跟朕差不多,就拘在这院子里,早朝后多半会乘轿佛堂拈香,再在这个池儿里喂鱼,在这个池儿里泛舟,在这个池儿边作诗,在这池儿边上与嫔妃闲话,前朝遗留足百本穿戴档录,呵,如今朕也差不多了,就成天换各式儿的新衣裳,穿了也没人看,远的地界去不了,就围着这水池子转悠,日复一日的……” 陈大胜老实人,闻言半天后才实在的说:“这也太没意思了。” 皇爷闻言使劲点头:“可不是!从前你爹在这破园子里的时候,他还能跟朕斗斗嘴,可他一走,哼!朕就是那洪水猛兽,谁还在乎朕的心里想什么?无所求的不想我,有所求朕又不待见……” 这一顿牢骚,显见最近皇爷压力颇大,加之佘青岭不在,他便犯了帝王小心眼儿的症状,看谁都不顺眼起来。 陈大胜入宫,还是头回见皇爷罚六爷。如此,他便小心翼翼问:“陛下,臣看小七身边有个盒儿?” 皇爷闻言,一些抱怨顿时飞了,他就气哼哼的扭脸问陈大胜道:“我说臭头,你家了不得了,都知道从宫里捣腾东西回去了,你可知否?” 陈大胜都被问愣了,他眨巴下眼睛,老实人对这样的情况,也就一个态度,我不吭气,您随意说吧。 皇爷习惯他这死样子,也不等他捧哏,就气道:“这小混蛋伙同六儿偷了朕的一色纸!你可知?” “不能!”陈大胜理直气壮反驳:“小七没那么大的胆儿。” 皇爷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便抱怨道:“他是没有,可朕的六儿有,也都是你们惯的,他这才识了几天字儿,书也没读几本,倒是知道好东西了,敢拿朕的一色纸用?” 陈大胜看看远处那跪着的小可怜,心思一动,到底跟皇爷说到:“皇爷,其实小七找一色纸,也不是给自己用的,若臣没猜错,他找这东西怕是想讨好瑞安先生吧。” “宫瑞安?”皇爷愣怔下问:“小七什么人,怎么跟凤池居士混在一起了?朕记得,那宫先生入京没有几日啊?” 陈大胜点头叹息:“回皇爷,其实这段时日臣也在查这件事,原本想着,好歹找到实证再跟您禀报,可是今儿小七犯了错,臣就跟您求个情,小七,就着实可怜,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皇爷都听愣了:“可怜?他有什么可怜的,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么?” 陈大胜点点头:“哎!有的。”他说完,对远处招招手,便有小太监搬来椅子放在莲池边上。 陈大胜扶了皇爷坐下,皇爷摆手也示意他坐,他便盘膝坐在莲池岸边的青石条上说:“皇爷还记的前些日子,小七一直犯心疾之事吧?” 皇爷这才想起此事,便对人吩咐道:“呦,朕还真的忘了,叫那俩兔崽子别跪了,都去半面亭里面练字儿去,他们拿了朕多少一色纸,便让他们写多少张的字儿,写字儿可不累人。今儿不写完,晚膳他们也甭想了。” 等小太监走了,皇爷这才正色道:“难不成管四儿得了心疾,还有什么朕不知道的内情么?” 陈大胜肃然点头:“有的,皇爷可记的小七初犯心疾那日,家里来宫里寻当班的御医,到时,却看到国子学的大先生,他也派人来请人呢,说是瑞安先生也得了心疾。” 皇爷若有所思,后点点头:“没错,有此事。” 陈大胜便叹息道:“不敢欺瞒陛下,臣也是最近才得知小七身世,他与我说,他其实是宁江鹤召书院山长,赵东津的……奸生子来的。” 皇爷总是眯着的眼睛忽然就瞪的溜圆。 陈大胜带着足够的心疼道“我家小七自小不得人待见,被婢仆欺辱长大,打小跟家畜同圈,那家里是个人就能随意打骂他,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不到成人便被那边的管事拐卖给了人牙子……” 皇爷倒吸一口冷气,颇震惊的看着陈大胜问:“竟有此事?” 可陈大胜却看着陛下,也是满面露着疑惑道:“皇爷,臣却看此事有蹊跷,您知道么,自打那宫先生入了京,他与小七便开始一起犯心疾,他病小七必病,他疼小七也疼,小七难受,他必也不舒坦。 小七那日回来告诉臣,他第一次与宫先生在来县遇到,对方就诧异急了,还说他与宫先生的二儿子,竟生的一模一样的……” 皇爷越听越惊,就缓缓的站了起来。 陈大胜也站起来,他的那张老实脸便露出些许神秘道:“您知道么,臣心有疑惑便派人去查,又有前日斥候带回消息,臣一看便彻底疑惑了。 那鹤召书院的赵东津与宫瑞安虽师出同门,然则宁江本地说起学识修养,第一必是凤池先生宫瑞安,而后才是赵东津,他们私下里就着实不合,根本不来往,如此便令人更生疑惑了……。” 皇爷原地转了几圈后,忽正色对陈大胜道:“朕推敲此事,且细节上还有不少漏洞。” 陈大胜躬身道:“正是这样,现下还有第二批斥候未归,想来,再过段时日早晚就水落石出,最怕却是如臣推测,便是人间惨事了。” 皇爷倒吸一口凉气,细思半天后才吩咐道:“此事,便如你所料,却也不可大肆宣扬,还需暗中查访才是,我朝刚出钟氏杀子一案,已坏了民风,若宁江两大书院再出败坏德行一事,怕就要成为大梁丑事了…… 朕什么都没做,偏又要为这些背德的歹人背锅,只碰个地动山摇的灾祸,便是朕德行败坏引天地之怒了!那些百姓才不管,朕是不是无辜冤枉的。” 陈大胜慎重点头,领旨后又与皇爷坐在莲池边半响,皇爷终幽幽道:“这世上,地动山摇也坏不过人心,若是此事为真,小七~还真是太可怜了,本该是儒门书香凤凰儿,谁敢想会这样,的亏他遇到你,遇到青岭,现在,总还有朕给他撑腰,多机灵一孩儿……你且安心,无论如何这亏~咱不吃。” 陈大胜跪下替管四儿谢恩。 皇爷就让他起来无奈叹息道:“哼,你回去问你爹,从前我二人入的那些坑,见的那些反复小人,还真多为读书人,这两年朝中大臣对朕建九思堂多有微词,朕又何尝不知? 可遇到难事儿,朕却最爱用五郎与你,便是这个理了。那起子人模狗样光鲜亮丽的,没想头便风光霁月仁人君子,若有些心事儿,那是什么**手段都能拿出来的……。” 陈大胜满面同情,表达完意思就说:“可不是这样,小七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没事儿就爱找些稀罕的文房往国子学跑着,您不知道,每次他回来都是喜滋滋的,满嘴都是先生长,先生短,就听的臣心里宛如刀割一般。” “哎呀,父子天性啊,都血脉里管着呢,你看六儿淘成什么摸样,我们也是分别了好些年,可见了面那是瞬间就亲,此事也算是苍天有眼,到底否极泰来了。” 皇爷说完站起,又与陈大胜溜溜达达的回到半面亭。 半面亭内,管四儿与六皇子趴在一起正愁眉苦脸的写大字。他就不是个爱读书的,最怕就是被人拘着学文路上的东西。 写着写着,便感觉身边有人,他抬脸一看却是皇爷,管四儿便丢了毛笔跪下请罪道:“陛下,臣错了。” 陛下看着他这张脸,又去看案上歪七扭八全无形体的大字,他便露了一脸的慈爱道:“得了,就起来吧,咳,最近,那你不是不舒坦么?” 管四儿多机灵,立刻便西子捧心开始皱眉,皇爷忍俊不住,就踢了他一脚道:“少抖机灵,自己家里的破纸,尽你用你又能写几张?还用的着跟六儿要?你脸上长的那是嘴,就不能跟朕说?得了,今儿就这样吧,下次再犯,就看朕怎么罚你。” 管四儿大喜,看看自己哥哥,见哥哥也不怪,便认真谢恩。 六皇子见管四儿没事儿了,也是一脸惊喜的想停笔,却被皇爷呵斥道:“没你什么事儿!败家的东西,他写不完的那份也归你……” 可怜的六神仙如五雷轰顶,瞬间笔都拿不稳了。 看陈大胜带着满面懵懂的管四儿要走,皇爷到底喊住他们道:“且等等,来人,再给他带两刀一色纸,再把朕留的葛墨,也,也给他带两条,有好点毛笔,也给他寻几支,可怜的,就见过啥好东西?几张破纸也值当转那么一大圈儿?” 六神仙便好不委屈的看着皇爷想,爹,儿臣早晚就被您逼成个哪吒,到时候您便后悔去吧。 管四儿谢恩,皇爷却满面慈爱的说:“你哥哥与朕说你长进了,这很好,还说你最近就常去国子学,找宫先生讨教学问?” 管四儿满面震惊,他怎么可能出去讨教学问?然而哥哥这般说了,却也不能欺君不是,无法只得含泪认了。 皇爷深感欣慰,便抚着胡须道:“凤池居士德高望重,学识更是儒门魁首,你既然想学,便要收拾你这蚂蚱般的心性,好好跟你,咳,学习才是。” 如此,管四儿便提着两刀一色纸,外加俩条未来媳妇家的葛墨,他也不敢说自己肯定不缺这个,反正,葛家之事后,燕京凡手里有点葛墨的,那都发了。 哪怕是如今葛家的方子已经成了皇家的东西,可葛墨就是葛墨,宫造出来的再好,也叫不得葛墨了。 陈大胜与他在宫门口分别,起先管四儿还提着盒子蔫蔫的跟着哥哥。 陈大胜便训他:“你要好纸,咱家里没有么?” 管四儿本就一肚子委屈,闻言就抬脸道:“哥,我咋知道六爷是偷的纸?” 陈大胜就恨铁不成钢的骂到:“偷个屁!你是赶上好时候了,我也不惜的说你,人家从前不知拿了多少,人家六爷是拿老子的东西天经地义,跟你可不一样,你啊,你这个是腿拐遇到车轴断了,就认了吧,六爷做事儿向来随心,下次多少注意些。” 管四儿无奈点头,跟在哥哥身后没几步,却听他老哥满面嫌弃道:“你跟着我干啥?” 管四儿都要疯了,抬脸说:“回家啊?” 陈大胜却指着那盒子骂他道:“你可甭把这贼赃拿家里去,好叫你先生骂死你,不是给人宫先生的么?你去那边吧。” 说完,也不管人管四儿愿意不愿意,他上了家里的车儿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