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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1页)

  这么说吧,未来的瑞安郡王府,是前朝五代惠王各自倾一生的力气,润养出来的宅子。  那前朝历代惠王能把王位坐稳,首先便得有个旁人没有的好处,他须是知情识趣,没有什么野心的老实人。  那老实人不敢在朝堂上争锋,且家里资产又不少,除了延续血脉之外,恐怕他一生的时间,便是花费无数功夫去养这座宅子了。  比如,花五年封邑收入从南边拉入一块假山石,摆在后花园的角落,如花十年功夫与一位当代书法大家成为挚友,这才开口请人为自己的书房写上一副匾额。  请全国最好的花匠来家里奉养,这花匠再花上二十年功夫给王爷养出一座兰草园,桃花苑,腊梅斋……而这些园子其作用在惠王一生的时间里,也就是几片印象而已。  更多的是,许十多年功夫过去,待园林大成,那位败家王爷却因一个夏季的蚊虫侵扰,转身便会把偌大的荷塘填了,再想个新法子打发时日,反反复复折腾,就是这座宅子的命运。  至于是今儿添一张画,明儿添个条案,后儿拆了蝶廊盖成游廊,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而这种一念之间,忽然兴起,便是几代惠王一生的日子。  惠王府是个好地方,从内到外便是荒了,在七茜儿这个乡下人看来,它也是高不可攀的。  因有瘟神庙那笔外财,七茜儿从前便觉着自己很富有,可随着那木轿子在惠王府来回巡视,待一重一重的门被打开,她便觉着自己贫穷了。  不是金银落地堆成山的那种震撼,而是刚开始巡视,便有家里管事带着一个前几日就抓住的家贼来问事儿的,那贼赃是黑漆漆的一堆物事,七茜儿瞄了一眼,看就是几个歪七扭八,雕刻也一般的破杯儿,她就没好意思主动说话。  压根不知道这贼偷这破玩意儿作甚呢?  被抓住的下仆满面绝望,天塌了般跪在那边犹如烂泥儿瘫吧着。  看七茜儿不说话,吉祥家便咳嗽一声道:“奶奶您看!”她气极了,手都是抖的说:“这老王府从前就没个好东西,这是欺负咱不摸底儿呢!”  七茜儿就着她的手又估摸了一次黑漆漆,大小不一的一堆雕花物件,便想说,这是何物啊?我看那贼头怎么要死了一般?  怕露怯她却忍住了,只端着仪态,见怪不怪的对吉祥家说:“刚搬进来,早早晚晚都要遇到这样的事儿,他们又不是咱家的人,就把东西给他估个价,送到衙门里吧,咱初来咋到的,也不好见血,好不容易送走一堆,没得又添一条在园子里溜达,就~不好了。”  她这话说的很聪明,说完便听吉祥家很解气道:“听到奶奶说的没有,赶紧拖下去送走!哼!真当我们奶奶不认识犀角呢,不就是几个不时兴的莲花杯吗,前朝犀角还是个东西,整出去也能当个几百贯意思,可现在破落户多少啊,那当东西的多了去了,这破玩意儿我们家里就有的是!”  那旧仆惨叫着被人拖下去,犀角是个名贵物件,几百贯,进了衙门也够得上流放三万里的了。  看众仆很解气的样儿,七茜儿便一头冷汗的想,就瞎说什么呢?我家一个都没有,还有的是?咱两辈子,还真就第一回见犀角嘞!  那犀角不是药么?从前她在药方子里常见受惊方里就有这一味?怎么就成了杯子了?真是长见识了。  那之后没见过的稀罕东西,就更多了,三朝之前价值万贯,破不拉几的松鼠雕花竹子笔筒,花梨,紫檀,楠木,樟木,杨木只雕一种普贤菩萨的雕像,家里就有两库。  甭问为什么这么多,前前惠王觉着自己儿子是个笨蛋,想给家里子孙后代换脑子来着,人家就求了一辈子聪明灵透。求来求去人家嫌弃买的昂贵,自己就学了雕刻,闲着也是闲着,前前惠王就成了个雕刻大家,只雕不卖大家。  再往里走,七茜儿便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盛景,几百年几代人的积攒,就是恭桶也是一库一库的,光是一种捧盒,惠王府便做了五代,便哪一代掌家,人也不愿意用长辈的遗物啊。  如此就代代换盒,后就堆了一库的金银铜铁木漆的各色盒儿……还有旧衣库,文房库,屏风库,灯笼库……修复这些物件,就远比新置办浪费功夫。  惠王府内残败的要命,除有硕大根系天生天养的老树还活着,那曾在燕京赫赫有名的兰草园就是个传说了,而今这园子可叫野草园,那草杆儿能有一人多高。  且这边一日不收拾好,干爹便不得归家,又拿那几个花园来说,有个养鸟的地方,要把园子收拾出来是小事儿,可白鹤每只八十贯,要有二十只,小画眉鸟一只得两贯,得有十只,去岁京里流行的倒挂绿毛么凤儿,家里怎么的也得有五只,一只就得五百贯……这种不上台面的琐碎钱,随便都能撒出去,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撒这种钱儿?  合家上下,就没有一个喜欢鸟的?且一种雀儿一种养鸟人,这养鸟的也得拖家带口,这又是源源不断钱的事儿。  干爹倒是先给了五万贯,现下一看却是绝不够的。那花钱是小,而这种劳心劳力的活计,七茜儿却不能用包括张婉如,甚至李氏那样的亲戚来帮衬,也不是跟人家不亲不信任了,而是这样的地方是皇爷白给的,就甭吧人性看的太高。  都一样的年纪,都差不多的品级,你家什么日子,人家什么日子?到底钱财一事过于微妙,还是甭试探人性了。  被人抬着花了只多不少的两个时辰,七茜儿才把惠王府巡视完。  巡视完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惠王府旧仆全数打发走,陈佘两家婢仆便再少,咱可慢慢来,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慢慢收拾,却不能再给这座宅子增添更多的损失了,反正遇到钱的事儿,她是谁也不相信的。  从前虽有官兵看守,登记过的大件没人敢动,可两年了,这小玩意儿如那犀角的杯子,就不知道少了多少呢。  如今想想便浑身肝疼……,几百贯不值钱?一亩地才几百钱好么!  陈大胜在外街总算得了祭拜完的消息,他这才敢动身,待一瘸一拐的被扶着下车,迎门就先喝了一碗红色的玩意儿,又被一个傻老道拿着桃木剑左右一番游走,这才放行。  吉祥正带着几个小厮,趴在地上用布块洗地。见是四老爷,他便赶紧爬起来,笑眯眯的过来施礼道:“老爷总算过来了,四奶奶正在曲子庭那边盘账呢。”  曲子不是建筑,乃是五百年前的一位书圣,这位以草书见长的书法大家留存在世间的真迹,而今就只有一副石碑。  后这石碑被第二代惠王以大价格买下,被安置在惠王府前庭小院之中,又围着这石碑就建造了一座曲子庭。  惠王是不懂书法的,但是架不住人家觉着自己必须得有这样东西,人家便有了。  陈大胜闻言笑笑,左右看看无人,这才对身后的车子道:“都下来吧。”  吉祥好奇的探头去看,就见小七老爷伸手扶着一片云样的小厮?就下了车儿。  他多机灵,看一眼便知那是个女子,却没多问,而是进门让人抬了三个竹轿过来,抬人去曲子庭。  这几人进了宅子,便沿着侧面游廊向右走,路上看到一野猫卧在前院假山上窥视,管四儿便对陈大胜抱怨道:“皇爷也是,说这屋子挨着佘家老宅近便,近便倒是近便了,可您到打发人来收拾一下啊?看这园子破败的!”  陈大胜左右看看也点头:“说的也是……”  又害媳妇儿要受累了,他心里只觉着抱歉,一路过去便越看越心惊,这?这也太大了。  吉祥倒是挺兴奋的,跟在路上小跑着说:“爷,这宅子体面的很,从前惠王家几代人,一百多口人都住的舒坦的很呢……”  陈大胜闻言便又吸一口凉气,他家人合起来,就连人家家零头都没有。  将残茶倒在身后的石碑根儿下,七茜儿并不知这是曲子碑,只觉着这碑下凉爽,便喊人抬了矮塌桌子,甚至临时搭建出一个账房来。  陈大胜坐着竹轿过来,下来便隔着一处细流水看着七茜儿笑道:“娘子如何到这个偏僻地方呆着了?”  七茜儿站起来,就指着那细流道:“这边凉快呢,那些老井也得掏下才能使,这是活水,我让他们收拾一下先住着,好歹做饭什么也方便不是?”  陈大胜立刻赞美:“娘子果然机灵。”  那被管四儿扶下竹轿的葛三素便脚下一软,又四处看看后,更面目扭曲的厉害了。  她家跟文人打了几辈子交道,一看这地方便知是怎么回事儿,却不能戳穿,更不敢戳穿,只能心里腹诽道,这是曲子碑啊……这是书圣的曲子碑啊!  七茜儿不认识曲子碑,却认出这是一位身体堪忧的小娘子,如此便问管四儿道:“七弟?这位姑娘是?”  管四儿羞臊的不成,倒是陈大胜爽快道:“这是咱家未来的小七媳妇儿。”  管四儿别扭的低喊:“哥~!”  陈大胜扭脸瞪他:“咋?你不娶啊?”  不娶你每天粘在人家身边蹦?Q,就差替代哑巴媳妇儿亲身上去侍奉了。  管四儿能说不娶么?他就小心翼翼的扭脸看葛三素,见她低头不语,到底坦荡说:“葛姑娘,你别听我大哥瞎安排,那我,我自然是愿,愿意的,那你要是不愿意,咱,咱也不能乘人之危,对……对……对吧?”  葛三素没抬头,却就这他搀扶的手,用指甲盖捏了他一丢丢肉皮掐着转。  她刚没了全家,心里就哪有那么多想法,说白了就是无依无靠,绝路上老天爷指了这人,还救了她,她就得打起精神跟他过了。  管四儿吸吸气,忍着疼对七茜儿强笑道:“她,她守孝呢嫂子,现下不能说这个,嘶……别这样?老这样!哎,疼呢……”  葛三素迅速松手,身子立刻打晃儿,管四儿得逞一般又扶住了人家。  葛姑娘?这姓氏略熟悉啊?  七茜儿打量一番,最后到底笑到:“这,这是来咱家避难了?”  管四儿连连点头,还理直气壮抱怨道:“这燕京老婆娘不好招惹,那吴家这几天被锁了不少人去,就总有那老太太去长刀所要一头碰死呢!”  陈大胜无奈的挠挠脸,给自己娘子作揖道:“娘子受累,葛姑娘实在无处可去了,我那边这几日折腾的够呛,见天就有人在围墙外烧纸,我倒是没啥,就怕葛姑娘难受……”  “大人!”葛三素抬头对陈大胜道:“小女不难受!就是,就是给您添麻烦了,几位大人都是仁人君子,却受这样的连累。若实在不成,便把小女送到衙门里吧,只要能给家里人伸冤,便是在囚牢里呆着,小女也心甘情愿的。”  七茜儿笑了起来,她走过去伸手拉住她道:“好姑娘,你这是来救我的命呢!”  说完,她半扶半拉着葛三素,就到了碑下面,先强按她坐下,接着便不客气的堆给她两尺高的账目道:“这是从前这宅子被封存旧物账目,今儿起,咱先对对东西,待她们简单收拾出来了,咱还且有的忙呢。”  那说忙活便真忙活起来,随着一群群婆子捧着新录好的账册过来,七茜儿便抱着几本,拉着葛三素又上了竹轿,被人呼啦啦簇拥着就走了?  就走了?  被丢下的陈大胜与管四儿对视,好半天管四儿才有些不舍的说:“哥,这是把咱俩扔了呗?”  陈大胜从胸中刮出一口於气道:“啊,你还指望你嫂子管咱饭呢?”  不打你就不错了。  这两人却不知,自这一日起,霍七茜就真把人家葛三素当成账房往死了使唤了。  那日日不吃东西,只胡思乱想的葛三素自入了这老宅子,每天便睁眼账目,闭眼账目,也不用人打劝,她后来的日子,每天最多的奢望便是,啥时候开饭?啥时候能让我歇歇,啥时候能一气儿睡个饱啊?第101章  荷塘月色,鸟歇蛙鸣,些许瘦风含夏日溪岸清爽的凉泥气儿,就缓缓灌入室内。  今日燥热,却架不住惠王府宅邸阔绰,曲桥流水左右两岸多年润养,便自有妙哉之处,虽未曾用冰,却是凉爽怡然。  陈家自不缺几块冰,可冰毕竟是个硬冷物,家里也是在赤日炎炎的时候才使上一两块,可凡有个不错园子的人家,若有地方近水靠阴,凉爽的避暑院子是要修上一处的。  而惠王家的避暑院子,便叫做《沁园》,是绕半水的一处好地方,看中这里凉快又好收拾,七茜儿便在这里住下了。  那媳妇儿来了燕京,陈大胜自是跟着走,人家只说腚疼又请了假,人来了,就高高兴兴的赖着媳妇不走了。  他倒是习惯木床的,只可惜才打了几个舒服的呼噜,就被媳妇儿翻来覆去的折腾醒了。  这几天七茜儿心事过重,虽她是个高手了,可高不高的跟心病是没啥关系的。这不,在这圈套圈的大院子里折腾没两天,可怜的小媳妇儿便是一嘴水泡,心火旺的啥也吃不进去。  从前她掌家,张嘴就是十文百文,老太太出去布个施,千文!  就亲卫巷那个气象,花到天边去,至多花个几百两便是阔绰人家,体面的很了。  如今倒好,光是把宅邸里几处有水的地方理清楚,便是三五千贯花出去……破水塘还就是个破水塘子,上好的鱼儿没有,含羞半露的小荷更没有,癞蛤蟆倒是称王称霸,成日子咕呱的让人噪气。  这每日一睁眼,便是一千贯,两千贯,三千贯……那钱儿不用数的,就使偌大的篓子从家里抬出去,也不知道给了谁。  陈大胜迷迷糊糊睁眼,又迷迷糊糊问:“恩……怎么了?”  身边就有人幽幽蹉叹道:“哎~睡你的吧,我没事儿。”  陈大胜信了,便哦了一声想继续睡,却被七茜儿一脚踹醒了。  妈的,这个没心眼的癞蛤蟆,没听到自己叹气了么?他就不能问问嘛?  无奈,陈大胜又强撑开眼皮呢喃问:“恩~?”  这是什么样的一根木头啊?七茜儿心有怒气,便把两人盖的薄被使劲一扯,接着又是一脚:“你远点,你身上热!”  陈大胜听话挪开,闭眼片刻便觉身边阴风阵阵,他猛的睁开眼,又利落坐起,于黑暗中真诚问:“媳妇儿?你热啊?”  “不热。”  “不习惯这边?”  “没有。”  “那是想阿奶了?”  “没有!”  “想喝水?”  “不喝!”  “那,那你咋不睡?”  “睡不着!”  这,这就问题大了。  心里一个激灵,陈大胜为表示慎重,便喊了一句来人,值夜的七月八月赶紧在外厢应了,进来问何事?  陈大胜打开烟纱炕幔挂好,让她们掌灯,又让她们端一碗解暑的饮子过来。  摇曳的灯火下,七茜儿就穿着件薄绢无花的嫩色小袄,满面不高兴的坐着,人家也不说话,就让陈大胜猜。  猜是不可能猜的,陈大胜八辈子也不会猜女人心事儿。  不过他表现不错,就一直耐心的陪着,这吃的亏多了,挨打挨掐也有经验了,便明白不陪不成,他今日若敢睡,从此便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说来也是命苦,人家常说,娶媳妇干嘛?点灯吹蜡说悄悄话。咱家,点灯吹蜡挨打受骂,然而也不觉着不好。  主要是不敢。  待蜡烛烧去一指节儿的高度,陈大胜才听到媳妇儿幽幽说:“大胜,我就恍惚的很了,难不成咱以后便住在这儿了?”  陈大胜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便去看媳妇儿的眼色,可七茜儿却自顾自继续道:“这几天吧,我就总觉着是做梦呢……这越帮干爹收拾,我这心里就别扭的很。”  陈大胜困惑:“别扭?”  “恩,别扭啊!你就想啊,咱在亲卫巷好好的,然后你就突然多个爹……认爹这事儿,我是没啥想法的,左右我好强,想着不过就是侍奉老人的事情,咱爹也不过就是在宫里伺候人的,那能有啥?可后来就慢慢懂了,这谁不是伺候人的?这伺候人跟伺候人哪能一样呢……一转眼,这又忽又郡王了?梦一般,我这心里就虚的慌。”  主要想从今往后就要千贯千贯使钱了,就更难受了。  陈大胜脱力般仰天躺下,他伸胳膊捂着脸呻吟道:“就为这?”  七茜儿摇头:“也不是,我就越收拾越觉着不对呢?”  说完又捶了一拳。  陈大胜身躯僵硬了下道:“哪儿不对?”  七茜儿看不到他的眼睛,就使劲一甩他胳膊,低头看着他说:“我就越琢磨就越不对味儿!你说咱俩吧~好端端的咱在亲卫巷住着,来来去去都是亲人己人。  那边是不能跟燕京比,可好歹都是咱的!可你说你认个先生,后来竟是个爹了。只说干爹是个可怜人又无依无靠的,我那时候就想,那就养着,咱养的起……!”  陈大胜只得又坐起来抹一下脸,有些无力道:“恩,养得起,然后?”  七茜儿就满面惆怅的抱着膝盖道:“你看你这人,我都说了,这眨巴眼睛干爹是郡王了?眨巴眼皇爷又赏了这么大的宅子了?这也太容易了!哦,那边佘家我还没去看过,想来又是一堆麻烦事儿。  昨儿起我就坐在那边想,这人啊,真就是个贱骨头,你说给老头儿养老,那有啥!养呗!咱有钱儿,别的不成,锦衣玉食我供得起。可咱干爹这个爵位,我思来想去就不敢受,都说咱发了,都说咱祖坟冒青烟了,可我就觉着……”  她看着陈大胜认真说:“觉着这事儿虚,这富贵就不该是咱的。”  不管经历了几世,七茜儿的骨头都是坦然骨头,她信奉一滴汗珠子掉在泥里摔八瓣,长出来的粮食才是她自己的。  遇上太轻易来的东西就内虚,又信奉街边俗语,确定凡举涉及钱财权势,就都不是好事儿,就总有个下场。  这可是个只比亲王爵低一等的郡王爵位,还是三代之后才逐级减的富贵位置。陈大胜何德何能,她七茜儿又何德何能?  老太太讲话,老陈家祖坟都水里泡着呢,就凭啥这股子青烟冒到自己家。  没一会子,八月端进来消暑解噪的饮子,这对夫妇就坐在炕头喝。  待接过媳妇儿的空碗,陈大胜捞起一边的宽袍递给七茜儿就道:“得,反正也睡不着了,咱俩人就外面走走吧。”  七茜儿接过袍子,点头闷闷道:“恩~!”  那就走走吧,反正她不想睡,旁人也甭想。  夜晚的凉风吹着,小夫妻披着衣衫就绕着水池溜达,这水池也不清澈,里面的水草鱼虾都刚清理了,因连着两个白日熏了艾,水边蚊虫不多,却有蛾儿不时来撞陈大胜手里的白灯笼,不时发出细碎的声音。  走了一段路,陈大胜便缓缓道:“其实我跟干爹说过这件事,就像葛姑娘有百万贯钱财一般,咱心里就是再坦荡,那外面也会说,四儿娶她是为了钱财,人言到底可畏……今后咱就是再好,人家也会说咱图了干爹的富贵。”  七茜儿微叹:“……这几天收拾惠王府的破烂,吉祥家就说找个屋子随便丢着,可我就想,那不是占地方么,不成了就卖了呗!吉祥家就说卖了不体面……啧!这有什么不体面的,都是搁了四五代的玩意儿,那大家子看着就是破烂,可出了这个府门那就是古董啊!”  陈大胜失笑:“你喊了平慎来,我知道的。”  七茜儿点头:“恩,我也就认识他一个,你看那老铺子,三五十年的老文房都能卖个钱呢,这好几库的东西,好些又是前朝御赐的,你爹又只给了五万贯,这一看就是考验我呢,??~我又不归他教育,考验我作甚?”  陈大胜小声笑了起来:“你转手一堆破烂换二十多万贯,其实,干爹也是吓了一跳。”  七茜儿看他笑,却并不高兴:“是呀,这一大早的,整整四大车钱儿满院堆着,吉祥家带着十几个人就数了三个时辰,人家现在都眉开眼笑的,哼!前两日就说我卖破烂!可我却想,这大门大户扫扫犄角旮旯便是几十万的进项,这还是平慎带着好几个掌眼先生给看过,那值钱的东西我都不敢碰……”  陈大胜此刻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了,便问:“害怕了?”  七茜儿点头:“怕了,破琉璃灯罩子,从前的一些老衣裳,我都不知道老绣值钱,就卖了好些……大胜~咱的孩儿,他有自己的爹娘,有自己本来该走的路,孝敬干爹可以,可干爹这份家业……也太大了,我昨儿做梦,咱孙子活不下去了,就成了纨绔子弟了,他满屋子找破烂卖,结果就找到你奶奶那个箱子,伸手就挖出一堆破棉袜儿……”  事实上七茜儿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把个陈大胜听的一阵闷笑。  七茜儿不管不顾哀求:“咱?咱能不要这些么?这几天我就吃不下,睡不好,翻来覆去就总想,那葛三素全家性命都因为钱财事丢了个干干净净,那还是骨血亲呢!凭着你我二人现在的能力,咱能护得住这些东西么?我一想下半辈子就要为这些鸡毛零碎去跟人纠纠葛葛,我就猫爪心般难受。”  陈大胜没回答这个问题,却伸手将七茜儿从岸边渗水软泥的地方拉到实处,又笑道:“看路,你继续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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