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哪能一口气凑齐三十位镇妖师济济一堂?他心中暗忖。
在众人灼灼目光的逼视下,罗安恍惚间竟生出几分当年在学堂被夫子揪起来答问的窘迫。好在腹稿已成,他定了定神,起身肃然道:
“以我的经验看,现有三点结论。”
“其一:死者张安,武安镇妖司总部镇妖师,修为褪凡境巅峰。殁于亥时一刻,致命伤在颅骨,乃遭巨力拍击而碎。死亡原因头颅被一掌拍碎,此掌力实为死者自身右掌所发。据此推断,死者当是遭妖物惑乱心神,以致引掌自戕。”
“其二:此妖物外貌,乃是一具裹着猩红嫁衣的森然骷髅。此等邪祟,多为怨气郁结、经年不散所化。死者遇害前,曾救下一名身背药篓的中年男子。药篓外悬竹叶一枚,此乃本县仁德医馆医师标识。由此可知,死者应是觉察妖物行凶,方出手救下医师,意欲除妖,却反遭妖物所害。”
“其三:此妖蛊惑之能极强,周身煞气收放由心,竟能诱使褪凡境高手自绝,其修为至少已达玄妙境。且此妖嗜食左手,死者是在左掌被其活活撕咬吞食之后,于剧痛之下,方以右掌击碎天灵自尽。”
“综上,此妖物凶戾至此,竟敢袭杀我镇妖司中人,所造杀孽断非此一桩。我觉得,当速赴江宁县衙,调阅近月卷宗,查访是否有类似邪祟害人、或肢体残缺之案。若能寻得线索,便可循迹追索,一举除之!”
若说那县令千金撞邪一案只是稚童嬉闹,眼前这桩案子,便是祖宗辈儿的凶煞了!
方才罗安以切脉之术窥探死者残存记忆,触及那猩红嫁衣包裹的骷髅邪影,心头便是猛地一揪。
那邪物根本不屑言语,仅仅是从那空洞眼窝中迸射出两道邪光,张安的神魂便如风中残烛,瞬间被其攫取、揉碎,彻底沦为傀儡。
此等诡谲莫测的手段,足见其心性之狡诈阴狠。若不摸清这邪祟的行事章法、出没规律,想要将其缉拿伏法,无异于大海捞针,难如登天。
“唉…我不过是个洗髓境的小小修士…”罗安暗自苦笑,一股源自境界鸿沟的巨大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激得他后颈寒毛都倒竖起来。直面玄妙境大妖残留的凶威,这初次照面带来的震撼,远非言语所能形容。
这时,丙队长拧着眉头,搓着下巴上的胡茬,沉声问道:“怪哉…这张安既是武安总部的镇妖师,怎会在这当口,跑到我们江宁地界来?”
刘煜闻言眼睛骤然一亮,仿佛嗅到了什么惊天秘闻,脱口而出:“莫非…是代总司长微服私访,专程来查陈头儿您有无…那个…贪墨渎职?!”
“啪!”一声巨响,陈见波的巴掌狠狠拍在桌上,震得茶盏乱跳。
“滚出去!”一声炸雷般的怒喝紧随其后。
话音未落,陈见波甚至来不及缩脖子,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已然及身,正是来自玄妙境后期高手的威压。
只见他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击中,惊呼都卡在喉咙里,便化作一道黑影,被陈见波抬腿一脚精准无比地踢出了议事堂大门,姿势狼狈至极。
“噗通!”
门外隐约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议事堂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乙队长与丙队长眼观鼻,鼻观心,身体坐得笔直,仿佛两尊泥胎木偶。
然而,两人眼角的余光却在空中悄然一碰,只一瞬,便从对方那极力维持平静的眼眸深处,读懂了一模一样的潜台词。
“啧,这厮的嘴啊…活该!”
“头儿的火气…果然一点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