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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她又凑了过去,心想自己这样一位脂粉香浓的娇娃,主动送上门去,就算对方是尊铁佛,也要动心:“我才不信,你读给我听好不好?”金性坚将报纸放到了茶几上,想要起身:“叶小姐,请自重。”很奇怪的,这句话她是完全没听见。眼看金性坚要走,她急得纵身一跃扑了上去,两条胳膊紧紧地环住了对方的脖子:“讨厌,你还装模作样。你再这样,我可恼了。”说完这句话,她眯了眼睛,撅起红唇,就要往金性坚的脸上亲。金性坚当即伸手抓起报纸一挡,想要挡住她的红唇,然而一道白光猛地从她领口中激射而出,只听“扑”的一声轻响,那道白光穿透几层报纸,直扎向了金性坚的咽喉。金性坚没有躲,咬牙顶住了这一击,而那白光像蛇一般地向后一缩,随即再次刺向了金性坚的眼睛。这回金性坚看清楚了,那白光的真身乃是一枚枣核大小的玉坠,玉坠连着丝绦,丝绦则是连着叶丽娜。放下报纸再看叶丽娜,他就见叶丽娜怔怔地直视着自己,正是一副神魂出窍的痴呆模样。玉坠接二连三地攻击着金性坚,但金性坚——兴许是脸皮比较厚的缘故——那玉坠的尖端百刺不入,连油皮都没有破一点。伸手一把将那玉坠抄进手里,他用力一拽,只听“铮”的一声响,他生生将那丝绦扯成了两截。丝绦一断,那玉坠便和叶丽娜彻底分了家。叶丽娜如梦初醒地一哆嗦,见玉坠已经被金性坚攥进了手里,当即又惊又急地伸手要夺:“那是我的宝贝,快还给我!”金性坚起身一躲:“这东西不是什么宝贝,你清醒一点!”叶丽娜呼哧呼哧地喘起粗气,两只鼻孔一张一合,攥着拳头也站了起来:“给我!快点给我!”金性坚见叶丽娜骤然变得面目狰狞,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立刻生出了戒备心:“你不要胡闹——”他这句话没说完。叶丽娜毫无预兆地纵身一跃,猛地扑向了他。他见势不妙,又不便对着叶青春的妹妹动武,所以干脆转身想走。他这一转身,正把后背亮给了叶丽娜,于是叶丽娜如同一只大猿猴一般,一蹿就蹿到了他的脊梁上去。双腿盘到他的腰间,双手掐着他的脖子,她嘶声喊叫:“还给我!把我的宝贝还给我!”叶丽娜双目赤红,口沫横飞地大叫,“还给我!否则我就杀了你!”就在这时,房门一开,小皮冲了进来。小皮看清了房内情景之后,直奔了叶丽娜去,拼了命想要把她推开,结果被她兜裆踢了一脚,疼得蹲在地上,半晌站不起来。金性坚虽然被她勒了脖子,但是却比小皮镇定得多。他回头想要制服叶丽娜,可叶丽娜一个箭步蹿到沙发上,脱了高跟鞋向他狠狠一丢:“打死你!”金性坚侧身一躲,躲过一鞋。叶丽娜耗尽了两只皮鞋之后,一撩裙子,将长筒丝袜又扒下了一条,那吊袜带被她扯断了。手里抡着轻飘飘的丝袜,她圆睁二目紧盯着金性坚,分明还想继续进攻。但金性坚不会再给她机会了,不怕别的,怕她脱个不休。快步走上前去,他一把就将她从沙发上拽了下来,又头也不回地喊道:“小皮,过来把她绑住。”小皮应了一声。金性坚面不改色地把叶丽娜摁在了沙发上,说:“把她的手捆起来。”叶丽娜被小皮反剪双手捆绑了。趴在沙发上呼呼地喘了一阵粗气,末了她缓缓闭了眼睛,昏睡了过去。金性坚让小皮坐在一旁看管了她,自己腾出手来,开始研究掌中的那枚玉坠。那玉坠本是晶莹剔透的一件东西,可是自从离了叶丽娜的身体之后,渐渐变得暗淡起来,成了个不值钱的样子。金性坚盯着它看了许久,末了把它送到鼻端嗅了嗅。嗅过之后,他猛地一拧眉头一皱鼻子,表情甚是痛苦,仿佛嗅到了狗屎。三零落成尘、碾做红豆泥午夜时分,叶丽娜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的视野还有些模糊,脑筋也木木地转不动,呆望着眼前的金性坚,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地明白过来。哑着嗓子,她轻声唤道:“金先生……”金性坚向小皮打了个手势,小皮当即解开了她的双手,让她得了自由。怔怔地活动着麻木了的手腕,她低头往下看,她看到了自己的光腿和赤脚。影影绰绰地回想起了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她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我,我都干什么了?”金性坚没说话,小皮替他答道:“叶小姐,你今晚上好像发了疯似的,差一点勒死了我们先生。你还脱了高跟鞋去打先生的头,你还扒了你的袜子——”金性坚一抬手,止住了小皮的话,然后将手里捏着的那枚玉坠送到了叶丽娜眼前:“叶小姐,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叶丽娜羞臊得无论如何不能抬头,躲在手掌后面喃喃地回答:“这是……一位高人送给我的。”叶丽娜有一说一,做了一番彻底的坦白。坦白过后,她的脑子更清楚了一点,回想往事,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疯狂到那般程度,只是面红耳赤地落了泪,感觉自己简直是没脸再活下去了。然而金性坚并没有指责她,只吩咐小皮道:“去给叶小姐端一杯热牛奶,今晚你做她的保镖,等我回来。”叶丽娜嘤嘤地问道:“你……你要走吗?”金性坚走到衣帽架前,取下西装外衣穿了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推开了房门:“我去会会你那位高人!”按照叶丽娜的交代,金性坚没费什么力气,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高人的家。后半夜,万籁俱寂,一般的人家都是家门紧闭,高人的家也不例外,所以当金性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高人卧室里时,被窝里的高人睁开眼睛,确实是吓了一跳:“什么人?!”卧室没开电灯,金性坚成了房中一个高而模糊的人影子。将那枚玉坠扔到了床畔,他一言不发。高人摸索着触碰到了那枚玉坠,登时脸色一变:“难道,你就是金性坚?”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冷淡的笑:“既然你连见都没有见过我,为何还要害我性命?”他笑得冷,高人笑得更冷。一掀棉被下了床,高人一拍墙上的电机按钮,室内电灯登时大放光明,穿着一身绸缎睡衣的高人也露出了真面目:“害人谈不上,无非是想借你一点鲜血罢了!”金性坚上下打量着高人,然后问道:“你是谁?”高人将双手插进衣兜里,一挑眉毛,神情傲然:“真是可笑!连我这样神一般的人物都不认得,真不知道那些家伙为何将你捧得如此之高。”金性坚很有耐性地问道:“那你到底是谁呢?”“我?”高人一扬脸,“既然你诚心发问,我也就明白地告诉你。我乃月下老人在人间的化身,千百年来,我的足迹遍及东西世界,形象亦是千变万化。我的西洋名字,叫做丘比特,中国名字,则是红豆相思君!”金性坚若有所思地重复着他的名字:“红豆相思君……那么,你想要我的鲜血做什么?”红豆相思君的双眼放出了光芒:“这与你无关!你若是识相,便留下一碗鲜血,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的话,别怪本君冷酷无情,直接要了你的小命!”金性坚听到这里,依然不急:“我的血,并不是不能给人,可是你总要让我知道其中的原因。”红豆相思君一摇头,淡淡地一笑:“没有原因。”话音落下,红豆相思君只觉眼前一黑,同时耳中想起“啪”的一个炸雷!捂着脸原地转了三圈,他定住神站稳当了,这才发现自己是挨了一个大嘴巴,自己面前没有第三个人,这个大嘴巴自然是来自于金性坚。怒不可遏地瞪圆了眼睛,他面红耳赤脖子粗,怒吼一声:“好哇!你敢抽本神仙的脸?!今日若不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说完这话,他将双臂一振,袖中瞬间飞出白光点点,箭簇一样直奔了金性坚。这白光细看过去,都是枣核大的玉坠,两头尖尖,如同暗器,能够钻透人的皮肉。红豆相思君满以为这回金性坚会被自己打成筛子了,然而那白光随即在对方的肉体上碰了壁,玉坠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金性坚安然无恙,甚至连衣服都是完好无损,只有左衣袖的肘部被玉坠的尖端刮出了一道裂口,露出了里面雪白的衬衫。迎着白光走向前去,他伸手抓住了红豆相思君的领口。然后,他单手将对方举了起来。红豆相思君大叫一声,被他狠狠地掼在了地上。单膝跪在了红豆相思君面前,金性坚张开右手五指,慢慢地笼罩向了红豆相思君的面门。红豆相思君只觉着一股子力量迫面而来,压得自己抬不得头睁不开眼,只能哼哼呀呀地哀鸣:“停!有话好说,不要这样粗鲁……哎呀呀呀头要碎了头要碎了……”金性坚猛地向旁一挥右手,红豆相思君怪叫一声,随着他的手势飞了出去,这回一头又撞到了墙壁上。这一下的力气不知是有多大,红豆相思君连叫都没有叫出声来,直接捂着脑袋蜷成了一团。一团红光从他胸中闪烁开来,他缩在红光之中,头尾肢体都模糊了,乍一看,倒像是一枚放着光的巨型大红枣。金性坚起身走到他面前,这回不再碰他了,只问:“看你这样子,似乎和红豆没有什么关系。说吧,你是何方妖孽?”红光之中传出了一串呻吟,呻吟过后,红光渐弱,红豆相思君重新显现了人形:“我,我……”他带着哭腔,“我”了半天,末了很不情愿地说道:“你好眼力,我确实不是红豆所化,我的真身,其实是……一只枣子。”但他随即又抬头补充道,“但我并非凡枣,我乃是五千年前深山之中一颗枣树所结,因生得小巧可爱,被彭祖他老人家见了吞吃下去,沾了他老人家的仙气,待变成枣核被他老人家拉出来之后,就有了智慧知觉,又经了千百年的修炼,才成了精。”金性坚摇了摇头:“五千年的妖精,不会是你这般肤浅无用。”说完,他对着红豆相思君再次伸出了右手。他的手距离红豆相思君还相当远,可红豆相思君已经觉出了压迫与窒息。将双手慌乱地摆了一气,红豆相思君爬起来跪了,哭哭啼啼地叫道:“别动手别动手,我说实话,我不是彭祖拉出来的,我是六百年前的一个老道拉出来的,那老道不是什么有名的人,我自己都记不清他姓甚名谁,觉得说出来不体面,才对你吹了个牛。那老道成日里在山中修仙炼丹,也有几分仙气,我才跟着沾了光,成了精。我活了六百岁,一直本本分分,从来没有做过恶,一百年前下山进了人间,也是替月老红娘分忧,除了几个小钱之外,我实实在在是什么都没落下啊!”金性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房中静了片刻,最后,红豆相思君期期艾艾地又开了口:“那些枣核形状的玉坠……其实不过是我的分身而已,痴男怨女将它戴在身上,就如同得了我的庇护,我到时略施小计,自然会散发些许法力出来,让那些男女心想事成,也算是一桩功德。”“还不老实?”红豆相思君打了个冷战:“不不不,我还没说完,虽然我是一片好心,可因为我和他们人妖殊途,我的东西,自然带着几分妖气,他们受妖气浸染久了,少不得要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嗯?”红豆相思君仰起头,和金性坚对视了一瞬间:“还,还有,我自己也通过玉坠,略略地吸取了他们一点精气——一点点而已啊!我可没有伤人害命!”金性坚听到这里,终于点了点头。把红豆相思君从地上拎回了床上,金性坚继续审问:“为什么想要我的鲜血?”红豆相思君知道金性坚目光如电,自己再扯谎也是无趣,所以抱着膝盖躲在床里,低头答道:“二十年前,我得了一枚玉石印章,上面没名没姓,只刻了三道线,好像是八卦中的一卦。我只知道它是好东西,可到底怎么个好法,终究不知道。前些时日,我从朋友那里听来了个秘密,说是你……你的鲜血,能让那玉石印章变成神器。我本来也不认识你,所以一直也找不到机会放你的血,结果那天一位叶小姐过来找我帮忙,我一听她看上的人就是你,这才……动了邪念。”说完这话,红豆相思君发现自己面前忽然多了一只手。顺着那只手抬头往上看,他吓得抱了脑袋:“干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还要打?”金性坚的脸很静,然而眼睛很亮,手也有些颤抖:“我要你的玉石印章。”红豆相思君感觉自己是被打劫了,但因为金性坚只抢印章不抢钱,所以他看到自己的财产尚且安全,心中悲痛得还算有限。听到金性坚问自己那透露秘密的朋友是何方神圣,他也不敢迟疑,乖乖地答道:“我那朋友,是个猫精,本来在深山之中过了自由快活的日子,可是最近时运不济,不知怎的,变成了个猫崽子的模样,跑到一户人家里混日子去了。我前些天在天津的街上走,偶然看到他在大门口扑蝴蝶,这才和他搭上了话。”“猫崽子?”金性坚来了兴致,“什么人家的猫崽子?”“唔……”红豆相思君仔细想了又想,“好像是家卖衣裳的店铺,在英租界。”金性坚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四事了拂衣去红豆相思君觉得,自己算是逃过了一劫。该说的实话都说尽了,玉石印章也交出去了,若是这还不够,那么他审时度势,也愿意破财免灾,横竖钱来得容易,将来再赚就是。可是,他很快发现,金性坚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里,似乎藏了一点凶光。“干什么?”他抱着膀子往后躲,“我什么都听你的了,你还想怎么样?要不然……我把我的钱箱子也给你,里面有两百现大洋,还有一本交通银行的存折,折子上的钱也都给你,我一分都不留,总可以了吧?”金性坚伸出手来,按在了他的胸膛上。“我不要你的钱。”金性坚把话说得轻描淡写冷冰冰,“我想要的,是你的命。”“啊?!”红豆相思君先是大吃一惊,后是魂飞魄散,“金先生,金老爷,我只是个可怜的小枣核,虽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啊!”金性坚一摇头:“你败坏了妖精的名声,我很不喜欢。”红豆相思君疯狂摇头:“不会不会,我没有名气,看着也不像妖精,做了坏事也不会连累同胞的。”金性坚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有人说,妖精都是坏的,我听了这话,很不服气。我愿意费点力气,把你们这些害群之马铲除掉,没了你们,余下的自然就都是好的了。”对着红豆相思君一歪头,他的神情很认真:“我这话,对不对?”红豆相思君听到这里,当场溜到床下,扑通一声跪下来抱住了金性坚的大腿,哼哼呀呀地又哭起来:“对个屁呀!一点儿都不对!求你饶我一条枣命,我宁愿给你当牛做马……我修了几百年才有今天,不容易啊!金大侠,金祖宗,你可怜可怜我这个迷途知返的小枣子吧……”金性坚本来是打算取了他的内丹带走,可是听到了“当牛做马”四个字,他忽然换了主意。“想活命,也可以。”他微微俯下身,对着红豆相思君的头顶说道,“只要你能再给我找到一枚这样的印章,我就饶你不死。”红豆相思君不假思索地点了头,且将金性坚的大腿抱了个死紧:“好好好,没问题,我明天就去找,走遍千山万水,我也非找到它不可。”“你若食言想逃,逃遍千山万水,也是无用。”红豆相思君哭得满脸通红,在金性坚的腿上蹭来蹭去:“不敢不敢,我不敢逃!”红豆相思君彻底没主意了。他全听了金性坚的话,金性坚不许他再装神弄鬼地害人,他也连连点头,承诺天一亮,就把卖出去的玉坠全部收回来,再也不敢冒充高人骗钱。至此,窗外天光微明,已经到了凌晨时分。金性坚惦记着小皮那边,而红豆相思君抹抹眼泪,孝子贤孙一般地恭送他出了大门。大街上还很清静,但已有早点摊子摆了出来,金性坚经过一口炸油条的大油锅,嗅着空气中的烟火气味,他头有些昏,心里也有些恍惚,似乎存着很多很多的心事,可因都是陈年旧事,所以也懒怠想。红豆相思君确实罪不至死,可他也的确垂涎着对方的内丹。他明里暗里取了旁人的内丹,供养着那玉棺中的生灵。要供养到哪一天?不知道。他希望那时间会是天长地久,因为这桩事业,对他来讲,是不死不休。金性坚回了住处,看到了叶丽娜。叶丽娜喝了热牛奶,又吃了几块点心,精气神都缓过了大半,不但头脑清楚,气色也有了改善。小皮有点童言无忌的意思,把她今天那场表演绘声绘色讲了个清楚,于是她现在简直想要跑出去上个吊。金性坚见了她,没说什么,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他对叶丽娜开口讲了第一句话:“我今天要回天津,你也跟我走吧!我把你送到你哥哥那里,也好放心。”叶丽娜垂头丧气地“嗯”了一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金性坚说走就走,搞得佳贝勒措手不及:“你要的那样东西,我这边还没眉目呢,你怎么就半路停了?”金性坚随口敷衍:“家里有点事,不得不走,那样东西……说起来倒也不急。”佳贝勒看他身边多了一位女士,就没好意思刨根问底,只能答道:“那你走你的,我横竖还要在这儿多住一阵子。我继续帮你留意着,一有消息,就告诉你!”金性坚、小皮、叶丽娜乘坐当日的火车,平平安安地回了天津。叶丽娜没有去见叶青春,一下火车就逃回了自家,并且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都没再出门。而金性坚慢条斯理地回了家,在家门口下了洋车之后,他一边打发小皮拎了行李进门,一边站在街边,看到了在克里斯汀服装店门前自娱自乐的小猫。小猫见了他,微微张开了猫嘴,像是吓了一跳,随即转身就要往门里跑。然而金性坚忽然低声吐出了五个字:“红豆相思君。”小猫心虚地停了脚步,回头看他。金性坚对着猫屁股就是一脚。小猫“喵”地大叫了一声,直接飞进了服装店里。就地一滚爬起来,它没敢停留,翘着尾巴飞檐走壁,一路逃进了二楼猫窝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它那天偶然见到红豆相思君,因对方是个熟人,所以它是多嘴多舌,多讲了几句。可是见金性坚今天这股子劲头,他怀疑红豆相思君那个傻枣,一定是动了邪念,闹出乱子了。既然如此,它可犯不上去为了个破枣儿冒险。往猫窝里又缩了缩,它决定暂避风头,一时三刻的,可不敢再去见金性坚了。肆·白衣楔子画雪斋。在客厅阴暗处的博古架上,她静静地蛰伏着,对下方沙发上的两个人冷眼旁观。两个人都是年轻的男子,其中一位是这间公馆的主人,在她的眼中,称得上是恶贯满盈;另一位也是她眼中的熟面孔——这么久了,她一直在这公馆的附近窥视游荡,她见过了他太多次,以至于尽管他根本不曾意识到她的存在,但她已经自作主张地“认识”他了。她不但“认识”他,还知道他是个前朝的遗少,名字里有个“佳”字,因为旁人常会笑嘻嘻地唤他一声佳贝勒。佳贝勒年轻、俊美,除了头发比别人长之外,看着也没有更多的出众之处,而且总有一股子满不在乎的懒散劲儿,瞧着像是个没出息的。可她觉得佳贝勒这股子劲儿里藏着一点高贵。佳贝勒有时候懒得走路都抬不动脚,一路拖泥带水地从院门口晃进楼门里,她看在眼中,一颗心怦怦乱跳,就觉得他这模样潇洒极了。若不是还有重任在身、未曾解决,自己非偷偷地跟着他走了不可。她对自己的品貌不是很有自信,毕竟不是母狐狸,变成了人样也未必千娇百媚。可是退一步想,自己即便给他当个丫头,做做杂活,也是有趣的。为了早日过上那有趣的生活,她硬把心思又扳回到了眼前来。不把眼前这个问题解决了,她良心不安,是“有趣”不起来的。一有女白衣佳贝勒这一阵子,常往画雪斋里跑。画雪斋是个雅致的地方,楼下的客厅里尤其是摆放了好些有趣的古物,佳贝勒自认没有金性坚那样的财力,所以暗暗地把金宅当成了博物馆,馆里的东西他买不起,欣赏欣赏也是好的。况且金性坚这人虽然有点恃才傲物的名士劲儿,但对他一直是和蔼可亲,可见——佳贝勒自己忖度着——大概像自己欣赏古董一样,这位金先生也挺欣赏自己。不过,这几天有些异常。这几天他去画雪斋,那金性坚像病了似的,怏怏地对他爱答不理,他脸上有点挂不住,讪讪地不好意思再去,幸而他如今也是另有心事,不去画雪斋也不会感觉寂寞。说起他的心事,也是一桩问题。他自己关起门来兜圈子,觉着这心事只能是烂在自己肚子里,对谁都不便说,一旦说了,就有被当成失心疯的可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出去对朋友说自己新近认识了个妖精,那不是坐等着被人笑话?可是,他真的认识了一个妖精,还是个漂漂亮亮的女妖精。那一夜他在家中酣睡,蒙眬地就看见房门开了,走进来个白衣美人。这美人坐在烛光中,别别扭扭的像是有话对他讲,可支支吾吾的,终究也没说出什么来。到了第二天上午,佳贝勒彻底清醒过来,就见窗前桌上的大蜡烛燃得只剩了一半——他家是安装了电灯的,昨夜又不曾停电,谁会好端端地去点蜡烛?冷汗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流,他没声张,只把个照相匣子偷偷藏到了枕边,结果等到了午夜时分,在他似睡非睡的时候,房门一开,白衣美人又来了。双手绞着一方手帕,美人羞答答地向他哼唧了几句话,佳贝勒仔细一听,发现这美人还挺讲礼貌,开篇就向自己道歉:“对不住,又耽误你睡觉了。”佳贝勒二话没说,端起照相匣子就对准了她。镁光灯在黑屋子里“啪嚓”一闪,宛如夜空里打了一道闪电。美人吓得惊呼了一声,一瞬间便凭空消失了。放下照相匣子跳下床,佳贝勒推门向外追了几步,可外头连个鸟大的人影都没有,关了房门开了电灯,他低头再瞧,终于有了一点收获——地上丢着一方白手帕,正是那位美人扔下来的。弯腰把手帕捡起来看了看,佳贝勒心中依稀有了数。若对方真是个装神弄鬼的活人,那绝对不能逃得这样快,若对方是个存了恶意的妖魔鬼怪,那么直接一口吞了自己便是,也没有必要这样期期艾艾的没话找话。说来说去,只能有一个解释:《聊斋》的故事正在自己家中上演,这个“随风潜入夜”的美人,极有可能是看上自己了。佳贝勒虽是个前朝遗少,但是颇有一点西洋式的绅士精神,对待异性向来是特别客气,如果异性比较美丽的话,那他就更是客气加客气。除了绅士精神之外,他还有科学的态度,此刻对着手中的这方手帕,他便开动了脑筋,心想这美人若是个鬼的话,那么鬼这东西飘飘渺渺,没有拿着一方手帕乱飘的道理,这美人若不是鬼,那么大概就是只妖。妖这东西,大多都是由动物变化来的,美人既是个女子,那么想必她的本身,也是一只女性的动物,有道是众生平等,自己不能光优待女人,不优待女动物。思及至此,佳贝勒思索完毕,依然是没怕。如此又过了一天,到了第三夜,如佳贝勒所料,白衣美人又来了。佳贝勒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好像只是一走神的工夫,她便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这回她手里没了手帕,只能是低头绞着衣角,盯着地面说道:“你大概也觉出来,此刻不是做梦吧?”佳贝勒盯着她,心想我早知道了。美人做了个深呼吸,极力地平静了表情:“你不要怕,我若是有害你的心,我早动手了,也不用这样曲曲折折地来了一趟又一趟。”佳贝勒依然盯着她,心想这我也早知道了。美人犹犹豫豫地抬头迎了他的目光,睫毛忽闪忽闪的:“实不相瞒,我是个妖精,名叫……白衣。”佳贝勒继续沉默,心中佩服自己神机妙算。白衣看他总是不言语,便把目光转向了一旁,对着一只大立柜说话:“我也跟踪你一段时间了,看你这人还不错,所以想来请你帮我一个忙。”佳贝勒微微一笑,心想这小女妖真是没话找话,看上我就直说看上我得了,还非要扯个求人帮忙的幌子。这时,白衣慢慢地又把目光转向了他:“不知道,你肯不肯呢?”佳贝勒这回不能不说话了:“你想让我帮什么忙?”白衣答道:“我想请你去趟金家,为我拿一把钥匙。”“金家?哪个金家?”“就是金性坚的家,你常去的。”佳贝勒一听这话,心中大惊,眼珠子几乎滚出眼眶:“金,金性坚?金性坚招惹你们妖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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