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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金性坚抬头看他:“嗯?”莲玄说道:“我们第一次为了夜明吵架,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我那时候只当你是一时糊涂,反正连殉情的人都有呢,你为了女人发痴,也算不得太稀奇。可你发痴也该有个度,哪有一痴便是十几年的?你看看我,那时候我还是个愣头小子,如今我人过中年、都快老了!纵是对你来讲时间不值钱,可你是不是也该适可而止、不要这样没完没了的任性?”金性坚皱起了眉头:“我比你年长得多,不许你这样对我说话!”说完这话,他站起要要走,临走之前,他又补了一句:“你当你现在就不是愣头小子了?”然后他走了个头也不回。莲玄扭头追望着他的背影,几乎怀疑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油盐不进,故意的不知好歹。否则自己把话都说得这样明白了,他怎么能还是不懂?怎么能还是不服?三不速之客金性坚承认那莲玄对自己有着一片好心,但是不知为何,毫不感动。也不是因为他对莲玄存了多么大的芥蒂,以至于要怀恨在心——莲玄是挺讨他的厌,可还没有讨厌到让他去恨。他对莲玄是纯粹的冷漠,对方只不过是他百代生涯中的一位小小过客,如果不是莲玄跑到他面前来赖着不走,他永远不会有闲情多看对方一眼。莲玄闯了大祸,要来避难,他大发慈悲,就让他避。慈悲发了十天整,他发不下去了。这一夜的午夜时分,他摸黑走去地下室,把莲玄堵了个正着。莲玄也是摸着黑的,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所在乱翻乱找。金性坚无声无息地站在地下室门口,站了片刻之后,忽然伸手进去,一拍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地下室内立时有了光明,光着膀子的莲玄无处可遁,露了原形。那灯光本是暗的,莲玄周身上下就只穿了一条白布裤衩,筋肉虬结的肢体袒露出来,苍白肌肤被那灯光照得泛蓝,像个非常健美的阴司使者。转身面对了金性坚,他有些尴尬:“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做贼。我只是想摸摸你的底——那印章,你到底找到几枚了?”“摸我的底?”金性坚将身上的丝绸睡袍拢了一拢,居高临下地垂眼看他,“摸够了吗?”莲玄踏着门下阶梯,向上走了几步:“你就不能实话实说、别再跟我闹别扭了吗?我又不是要害你!”金性坚端然站着,像一尊雕像:“莲玄,你始终是不了解我。”“我了解你什么?你亲疏不分好歹不知,你让我怎么了解你?我看你就是个石头脑袋!不止脑袋,你那心也是石头做的,不开窍,不通情!”金性坚却是笑了一下:“你到我这里住了十天,说了千万句废话,唯独方才这一句,稍微有一点对。不过我实在是容忍不了你夜夜在我家中探险了,明天我想办法,送你离开天津卫,再奉送你一笔盘缠,够你花个三年五载。三五年内,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莲玄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嘴,然而响起来的却是小皮的惊叫声。小皮有个青涩的嗓子,虽然论年纪已经是个大人,但一喊叫就要走腔变调,像个正变声的男孩嗓子。他那一声惊叫的刺耳程度,真可赛过驴鸣,立刻就把莲玄那未出口的话语打断了。午夜正是金性坚刚刚入睡的时候,小皮训练有素,绝不会无故的在这时候出声。金性坚不再管莲玄,转身就要往外走,可刚走出一步,就听见小皮嗷嗷地喊叫:“巡捕怎么样?巡捕也没有大半夜闯到人家里拿贼的!再说我们公馆是什么地方?你们不知道我们先生是什么人吗……”小皮的叫声越来越近,可见他凭着一己之力,根本抵御不住来人。陌生的声音响起来,带着蛮横的狂喜:“好哇!你们不但窝藏通缉犯,还敢公然顽抗!来啊,给我搜查!今天非把你们全抓进捕房里去不可!”小皮吱哇乱叫,显见是已经落进了巡捕的手中。金性坚向前快走了几步,随即却是猛然转身,走向了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户。走廊很长,巡捕们还在寻找楼内的电灯开关,而在这最后的几分钟黑暗中,他扭开窗闩向外一推,抬腿就跨过窗台跳了出去。外头是寒冬深夜,风卷着雪,“呼”地吹起了他的睡袍下摆。他在落地之后一边疾行,一边把腰间的衣带紧了紧。前方乃是一堵矮墙,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莲玄光溜溜地紧随着自己,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不管他,径自飞身越过矮墙,进入了叶青春的地界。叶青春虽然打着艺术家的招牌,其实干的是经商事业,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刻正是他酣睡的时刻。金性坚大踏步地走到了服装店前,伸手一掌推上了房门。门内“咯噔”一响,是锁头自动地崩了开落了地。他收回手,两扇大门自动地分了开。他寒气凛凛地一闪身进了去,看也不看,直接找楼梯上二楼,进了叶青春的卧室。叶青春缩在温暖的鸭绒被窝里,正做着一个美梦,然而梦中一盆冷水忽然兜头泼来,他躲闪不及,被泼了个头脸冰凉,立刻就惊得睁了眼睛。借着窗外路灯的光芒,他蒙眬发现自己眼前有一张人脸,吓得当场就要叫。于是金性坚收回了贴在他脸上的冷手,转而用手指摁住了他的嘴唇:“嘘!是我。”叶青春怔怔地看着他,慢慢地清醒透了:“呀,金先生?”随即他眼珠一转,看到了金先生身后站着的大个子裸男,吓得一口气倒抽上去,险些又要叫。硬生生地把目光移回到金性坚脸上,他带着哭腔小声问道:“你知道……你身后还有个人吗?”金性坚没心思回答这种无聊问题,只说:“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暂时不能回家。你有没有衣服,给我和他各找一身。”叶青春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他是个鬼呢。”叶青春这里最不缺少的,就是衣服。他和金性坚没有什么同甘共苦的交情,然而很奇异的,金性坚很信任他。一边穿戴,他一边说道:“我不久留,穿好了就走。”莲玄一边系纽扣,一边说道:“你走什么?那帮巡捕是冲着我来的,我偷偷溜了便是。”金性坚从鼻子里哼出了一股冷气:“若真是如此,我又何必走?”莲玄停了动作:“你的意思是……”金性坚答道:“你到了我家之后,再也没露过面,小皮也是可靠的,没有走漏消息的道理。巡捕如果早知道你到了我家里,就该早来,不必等这十天;既然等了十天才来,进门之后又直接给我安上了窝藏罪犯、公然顽抗的罪名,你不觉得这有些奇怪么?”叶青春很紧张地听着,这时就轻轻地一拍巴掌:“哎呀,要是这么讲的话,里头就有玄机了。”莲玄有些茫然:“难道,那些人其实是冲着你来的?”金性坚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把穿了一半的西装又脱了下来:“劳驾,给我另找一身衣服,我现在穿这个不合适了。”叶青春心惊胆战地跑去楼下,找来了两身棉袄棉裤。这棉袄棉裤本是他给伙计们预备的,可因伙计们天生的资质有限,一穿上这大棉袄二棉裤,就立刻和摩登二字绝了缘,连带着让克里斯汀服装店也土气了起来,所以这棉袄棉裤没有人穿,就白放在了那里。金性坚把棉袄棉裤穿了上,抬手又把短发抓乱。叶青春拿着他脱下来的睡袍,立在一旁,像个忧心忡忡的妻子:“您这是要乔装逃走吗?”金性坚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身体在鼓囊囊的棉衣中挺拔着,凌乱短发垂在额前,让他瞧着年少了好几岁。“我还需要一双鞋。”他对着叶青春说。半个小时之后,这卧室内又只剩了叶青春一个人。他是睡不着觉了,竖着耳朵倾听邻家的动静——风雪声中,真有隐隐约约的呼喝之声,定是那帮巡捕还没有走。巡捕没走,金性坚和莲玄却是走了。他们一路走去了日租界,进了一家乌烟瘴气的旅馆里。四罪名莲玄是在日租界栽的跟头,本来对这地方是避之唯恐不及,哪知金性坚竟然又把自己领了回来。金性坚从叶青春那里借了几张钞票,如今就在一家乱糟糟的旅馆里开了房间。莲玄有些不安,用一顶毡帽遮挡了自己的光头,并且生平第一次恨自己那头发的生长速度不够快,不能立刻变成一寸来长。“这行吗?”他问金性坚,“英租界的巡捕都在抓我了,我还往日租界跑?”金性坚坐在床上,倒还安然:“横竖都是无路可逃,不如乱中求生。日租界的好处,就是够乱。”莲玄上下打量着他:“我当你是不食人间烟火了,没想到你还懂这个。”金性坚没理他。莲玄又问:“接下来咱们可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吧?”金性坚依然是不理他。一夜过后,金性坚出了房间,往叶青春家中打去了电话,让他帮忙留意着自己家里的情形。叶青春满口答应,又道:“那帮巡捕现在还没走呢,小皮可能是被他们抓去了。”金性坚挂断电话,脸上是淡淡的,心中也是淡淡的,只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夜明若是未走的话,如今自己可怎么救她?回到房里关了门,他和莲玄各占大床的一半,也没话说,也没事做,单是沉默。如此又过了一天,他给叶青春打去电话询问近况,哪知叶青春压低声音向他说道:“金先生,可不得了啦!出了大事儿啦!”金性坚听了他这大惊小怪的语气,心中有些反感:“什么事?”叶青春嘁嘁喳喳地说道:“你的家,被人抄了!”金性坚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什么人抄的?”“谁知道那是巡捕还是大兵呢,我也看不出。上午就开始抄了,现在还在往外搬东西,我大着胆子过去问了一句,结果抄家的人说你是什么革命党,他们不但要抄你的家,还要杀你的头!”金性坚攥着电话话筒,心中忽然一动,仿佛是有点明白了敌人的来意。匆匆敷衍了叶青春几句,他挂断电话回了房间,对着莲玄劈头就问:“你有没有熟悉的妖精?”莲玄莫名其妙:“我是降妖的人,对待妖精是见一个宰一个,怎么会有熟悉妖精?”“你现在出去捉一个回来,能吗?”“绝对不能,你当满大街都是妖精,我出门随手就能逮回一个来?”金性坚难得的有了表情——狠瞪了他一眼:“废物!”说完这话的当天夜里,金性坚独自出了趟门。莲玄没敢睡觉,大睁着眼睛等他回来。而在天光蒙蒙亮的时候,他带着一身寒气真回了来,怀里还多了个活物:一只白地黑花的小猫。把这小猫掏出来往床上一扔,金性坚弯下腰,去看那猫的两只圆眼:“小虎,好久不见了。”小猫圆睁二目,一脸骇然地说了人话:“不是我故意躲着您,是是是是……”没等这猫结结巴巴的“是”出下文来,金性坚已经又发了话:“躲着我也无妨,我这回把你从叶家偷出来,是要请你帮个忙。”小猫露出尖牙:“您太客气了……”金性坚自顾自的又道:“你去查一查,我家里的那些东西,是被什么人搬运到哪里去了。”说完这话,他一指窗户:“现在就去!”小猫不敢违拗,走窗户出了去,不过半天便回了来。瑟瑟发抖地蹲在暖气旁,它仰着小脑袋说话:“你家里的那些古玩字画,都被捕房里的华人探长搬去了。”金性坚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帮巡捕来势汹汹,原来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借题发挥。搜查是假、抢劫是真。至于那位探长,金性坚想起来,自己的确是得罪过他的——几个月前,探长曾想向他讨一方好印,可他当时正是心忧如焚,哪里有时间敷衍这些不要紧的人?他冷冰冰地把探长顶了回去,却忘记了那探长乃是青帮之内有名的人物,在社会上通吃黑白两道。他这样不给探长面子,探长自然不能轻饶了他。他不是风雅吗?不是豪阔吗?不是骄傲吗?探长自有办法让他一贫如洗地蹲大狱去!把这个道理一想清楚,金性坚也就明白了自己的罪名为何升了一级。和“窝藏罪”相比,当然是“革命党”三个字更显得该杀。探长难道是觉得自己蹲大狱都不够劲儿,非得掉个脑袋才能让他解恨?“这倒是不大好办了。”在一番解释过后,他轻轻巧巧地又对莲玄和小猫说,“古董之类的东西,无非是值几个钱而已,倒是没什么要紧,只不过我收集到的那几枚印章,不便让别人拿去。”莲玄气得眼睛都红了:“我只道妖精都是坏的,个个该杀,没想到这人若是坏起来,比那妖精更恶十倍!”此言一出,小猫低头舔了舔爪子,没言语。莲玄嫌这猫妖碍事,一脚将他拨了开,上前一步对着金性坚又道:“不管怎么样,你是因为救我,才被那个狗屁探长抓住了把柄。你在这儿等着,我夜里到那个探长家里,把那印章全给你拿回来,顺手再把那个探长的狗头拧掉!”他这话说完,房内一片寂然。等了片刻之后,他见金性坚低头坐在床边,像没听见似的,就忍不住走过去,用粗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肩膀:“我说我要帮你去偷回印章拧掉狗头,你听见没有啊?”金性坚被他戳得一晃,但是依然不看他,只一摇头:“罢了,不必。”金性坚这话并非客气,他确实是把莲玄当成了累赘来看待。那小猫放在妖精里面,算是一个有道行的,而且小巧伶俐,倒是比莲玄更适合做搭档。等到天色黑透了,金性坚单手托着小猫要走,临走前又道:“你要么留下,要么走,总而言之,不要跟着我。”莲玄非常痛快地倒在了床上:“不去更好,你当我愿意去?”伍杀人夜小猫做了金性坚的向导。他把金性坚引领到了探长的宅子后墙外,便不肯再往内深入。他虽然是个妖精,但是被人踩上一脚打上一拳,也是痛苦的,而且如今的天气实在太冷,他在叶青春身边养尊处优惯了,四个爪子的肉垫都很娇嫩,实在不适合在这样的冬夜里飞檐走壁。“就是这里了。”他喵喵地小声说,“里面的情形,我也不大清楚,你可不可以放我走呢?”金性坚弯腰捏住他的后脖颈,将他拎起来往墙头上一扔。小猫一声没吭就起了飞,而在它落地的那一瞬间,一阵疾风掠过了他,正是金性坚也翻了进来。小猫气得要死,只是不敢发作。金性坚这时轻声说道:“再帮我探一段路,如果遇到了危险,你可以自己逃。”小猫无可奈何,只得伸出爪子,很谨慎地向前走去。英租界的土地,说是寸土寸金也差不多,探长虽然有钱有势,但是宅子的面积也大得有限。金性坚跟着小猫走过了一片由枯枝败叶组成的小花园,然后便看到了前方的一片房院,其中有一座二层小洋楼格外醒目,只是黑黢黢的没开电灯,欠缺人气。小猫停了下来:“我白天只是看到了有人把你家里的那些东西运到了那楼里,到底藏进了哪间屋子,我就不知道了。”金性坚弯腰摸了摸小猫的后背:“好,你走吧。”小猫犹犹豫豫地转身离去,而金性坚身边连一个活物都没有了,孤单到了极致,反倒觉出了几分轻松。解开鞋带脱了棉鞋,他赤脚站起身,松垮裤管掩盖了大半脚面,他迈开腿向前行,步伐比小猫更静。探长势力虽大,终究比不得军阀,家中不会壁垒森严。金性坚极力回忆着探长的面容——平日他对谁都是不抱兴趣,这时便显出了弊端。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记起了探长的模样和姓名。如果没记错的话,探长大概是条四十多岁的短粗汉子,姓白,名叫金刚。白金刚在青帮之中地位颇高,门徒众多,但他总不能把徒弟都叫到家里当保镖,所以金性坚心内暗暗掂量着,还是很有胜算。在这小洋楼的后方来回踱了一圈,他找了一扇位置偏僻些的窗户——窗户是从内锁着的,但是当然拦不住他。通过这扇窗户,他进了小洋楼里。楼内虽然没人,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他的手指贴着一侧墙壁,当摸到了房门时,他便停下来,推开房门向内望去——楼内很黑,但是他目光锐利,竟也能看清屋中情形。屋子里摆放着各色家具,暖气也热着,不像是无人居住的模样。他起了疑心,推开一扇门,是这样,再推开另一扇门,还是这样。停下脚步站住了,他背靠墙壁,屏住呼吸。他听见了嘁嘁喳喳的人声。不是说话,而是喘息——呼哧呼哧,人的声音。他明白了,可心中依然波澜不惊。头顶猛然响起了嘶啦啦的电流声音,一瞬间,楼内灯光大亮!他孤零零地站在四方大厅内的一角,前方便是宽阔向上的楼梯。楼门是紧闭着的,脚步声音从楼上向下缓慢逼近。有人率先转过楼梯拐角露了面,正是白金刚。白金刚穿一身黑色绸缎裤褂,一边缓步下楼,一边志满意得的对着金性坚微笑:“金先生,欢迎,欢迎!”金性坚看着他,不说话。白金刚将金性坚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笑道:“金先生,金名士,金艺术家,怎么几日不见,你这才子,竟落魄到这般地步了呀?”话说到这里,他身后的众门徒也跟着露了面,一个个都穿着利落青衣,单手提着一把短刀。杀气弥漫开来,金性坚抬头看了看门徒,又低头看了看愈逼愈近的白金刚。终于,他开了口,声音平静,语气单调:“有一只红木盒子,大概有一本书那么大,里面装了几枚印章。把它给我,我只要它。”白金刚冷笑了一声:“才子,怎么?你终于回过味儿来了?知道白探长的厉害了?可惜,白探长今天不想跟你讨价还价。白探长知道你不能善罢甘休,也等你一阵子了。”金性坚说道:“你若把那一盒子印章给我,我便立刻走。”白金刚哈哈大笑:“我若是不给呢?”金性坚看着白金刚的笑脸,忽然感觉很无奈,无奈到要让他叹一口气。然后,楼内响起了嘶嘶的声音。这声音乍一听,很像是蛇吐芯子,然而随着电灯的明暗闪烁,开始有人意识到那是电流的声音。在剧烈变幻的光暗之中,金性坚忽然伸手抓住了白金刚的胳膊:“白探长,还是不肯给我吗?”他没料到,白金刚的回应是甩手一刀,砍中了他的手腕。这一刀砍出了铿锵的金石之声,火花在刀锋处迸出,金性坚的腕子和白金刚的虎口一起剧痛了一下。白金刚难以置信地看着金性坚那完好无损的手腕,忽然抽出胳膊飞快地后退了几大步:“来人!给我砍!”话音落下,门徒们挥刀从楼梯上一涌而下,与此同时,天花板处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小爆炸,是电灯泡一个接一个地爆裂开来。碎玻璃落下去,楼内迅速由明转暗。金性坚一歪脑袋,躲开了劈面而来的第一刀,一双眼睛则是紧盯着人群之中的白金刚。白金刚也了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想要躲,然而就在这时,楼门处传来轰然一声大响,寒风卷着雪花鼓了进来,和风雪一起进门的人,是莲玄。莲玄终究还是个不听话的,金性坚不许他来,他偏来!隔着玻璃窗户,他已经瞧见了楼内的情形,所以急得破门而入,要救金性坚。随手从一名门徒手中夺过短刀,他大开大合地乱砍了一气,昏暗之中忽见一人低头从腰间拔出了手枪,便不假思索地把短刀向前一掠,正架到了那人的脖子上:“别动!”那人的动作果然僵住了,周围预备着大开杀戒的门徒们,也僵住了。莲玄误打误撞的,制服了白金刚。白金刚是个识相的,当即颤巍巍地举手做了个投降的样子。莲玄本也没有杀意,便大声吼道:“把手枪扔了!”白金刚手指一松,手枪当即落在了地板上。金性坚走过去,对着白金刚伸出一只手:“给我,如何?”白金刚到了这时,自然只剩了点头的份儿:“在楼上呢,你的东西,我都存到楼上去了!”金性坚收回了手:“那我们就一起上楼去吧!”门徒们全呆站在了楼下,眼看着白金刚被莲玄和金性坚押上了楼去。而在楼上的一间屋子里,金性坚看到了自己那些昂贵风雅的家当。金钱这样东西,他是不放在心上的,他只慌忙从桌上捧起了一只精致的红木盒子,盒子打开来,里面摆着几枚不精致的玉石印章,东西对,数目也对。把盒子重新盖了上,他对着莲玄一点头。莲玄也松了一口气:“怎么样?你还说不让我来,我若是不来,你一个人行吗?从今往后,我看你也该改改你的——”他兴致勃勃的要长篇大论,几乎有些亢奋,哪知一句话没说完,金性坚忽然疾冲向了他。他还没反应过来,金性坚已经冲到了他与白金刚之间。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声枪响,紧挨着他的金性坚猛地向他一晃,撞得他一个趔趄。白金刚趁机后退了一步,莲玄看清了他的举动,脑子里轰然一响——白金刚身上竟然还藏着一把枪!白金刚不知何时偷偷拿出了手枪,若不是金性坚及时冲了上来,自己现在必然已被他一枪打出了透明窟窿。金性坚给他挡了一枪!事情是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清晰起来的,于是在下一秒,莲玄恶狠狠地向前甩手一刀。短刀脱手而飞,直直地扎进了白金刚的胸膛之中。白金刚拎着手枪后退了几步,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而莲玄去看金性坚,就见金性坚木然站着,腹部的厚棉袄却是开了大朵乱糟糟的白花,是棉袄破了,棉花绽了出来。把金性坚手中的盒子夺过来往怀里一揣,莲玄弯腰把金性坚扛到了肩膀上,也不问他的死活,撒腿就跑!六石心莲玄知道金性坚死不了,因为他不是凡人,或者退一步讲,他不是人。金性坚很重,但是不耽误莲玄背着他翻过高墙,跑过大街,一路直奔到了克里斯汀服装店门口。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投奔了,他心中燃烧着一把空虚的火,烧得他五内俱焚,就只还记得一家克里斯汀服装店,其余的,全不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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