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活不得啦,陆家的天不欺医死人啦!抄家抄家!陆家丧尽天良,这样的医馆我蜉蝣县要来何用。。。。。。陆昂,你不是神医吗怎么一场小小的鼠疫都能医死人啊想你陆家留根可以啊,学几声狗叫听听嗯,不错不错,学得倒是挺像。鼠疫横行,咱县衙周边的尸首恰巧无人打理,便让你孙子去做个搬尸匠吧陆安年垂着脑袋,跪在地上,十指因为用力显得有些发白,却还是重重叩首,无奈朝着眼前人道了声:多谢大人恩典。一夜之间,陆安年便从陆公子变成了下九流的搬尸匠。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份下贱的活计,是年近花甲的爷爷用三声狗叫向县令赵金峰求来的。陆家倒了,所有乡邻里,只有张跛子一人牵了头驴子:陆公子,陆家曾救过我性命,这牲口是老汉我手头唯一值钱的东西,万望收下。。。。。。。大虞三百年整。元日将近,一场苍茫大雪落在了这片满目狼藉的人间。常年无光的天色下,整个蜉蝣县没几日便成了灰蒙蒙的一片。没人想过这场浩荡的大雪来的那么突然,一同带来的,还有一场救无可救的鼠疫。厚厚的积雪压垮了庄稼,整个蜉蝣县的人来年没了生计,又交不出给朝廷仙师的香火,等着他们的只有家破人亡。陆安年住在侧屋,眼前药壶噗嗤噗嗤喷着热气。常年的饥饿让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见不着半两肉,瘦弱的骨架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刮倒,但眼神里仍旧是盖不住的坚毅与明亮。他抖了抖身边不剩几根草的蓑衣,这是他唯一能用来御风挡雪的物件。去药堂帮工的路上他还要穿的,若是不烘干,结了冰,便是冷上加冷。隔壁是他爷爷不时传来的咳嗽。这场鼠疫早已折磨家中良久。他日日盼着爷爷的咳嗽声能停下,却又期望这烦人的咳嗽能响个不停。至少咳着,便还有气。陆安年端了药,放在门口,门内传来爷爷陆昂的叮咛:安年,安年。。。爷爷,我在的。你去药堂帮工的时候,若是遇到上面的老爷,且打听打听,仙师是否仍旧不愿出手若是再晚,蜉蝣县可真就成一片死地了。。。咳咳。陆昂气息微弱。陆安年点了点头:爷爷。无妨的,你再坚持坚持,我一定能有法子救你的。若是仙师有灵,就不会放任蜉蝣县这么多无辜乡邻死于鼠疫,也不会夺走他家的天不欺药堂,害得他落到如此地步。陆安年并不想提起所谓的仙师。在他眼中,将自己身家性命压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棍上,不如相信自己,搏一条出路。大虞朝廷设钦天监。分文武仙师两种。若有匪盗,兵患,便归武仙师管。像鼠疫一类的天灾,便归文仙师管。一般仙师出手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百姓烧香祈愿颂唱,仙师收到后自然会视情况出手。平日的难事,便是经由寻常官员行统筹调配,治理地方。还有一种,极尽残忍。那便是百姓死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坐镇当地的仙师才会出手。之前就有过先例。隔壁的向荣县曾遭遇匪患,死了接近三成人,才有武仙师出手平定!要这么算,等到仙师来,自己爷爷还有的救吗那可是整整三成人!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吗!上好的香换了一把又一把,请仙之事所花的银两如流水一般进入那间老铺子的口袋。朝廷的仙师收到了香火,县太爷赚到了银两,死的那三成,都是些命苦百姓。陆安年在想,这世间多的不都是寻常百姓吗为何不拿寻常百姓当人自从他前往药铺做工开始,每晚梦中,脑海里都会浮现出一张暗黄色的奇异画卷。最左边迷雾消散,堪堪展露一角,《人祖内经》四个字展露眼前,伴随着的是一门高深莫测的吐气法,可惜仅仅只有上卷《淬体篇》。遇到机缘,陆安年绝没有放过的道理,这段时日勤加苦练,这才保得自己没有染疾。可惜的是,这门吐气法讲究的是一门童子功,陆昂用不得。如今陆安年迟迟卡住无法突破,丹田之中总是会有一股气团凝滞不前。陆安年虽说年仅十六,但他自幼随着爷爷学习药理,治病救人。这门吐气法其中的玄奥他是万分清楚,只可惜他天资不够,不管怎么努力仍旧收效甚微。陆安年觉得问题应当是出在这片迷雾上,等他有朝一日有法子将迷雾彻底驱散,或许会有救治爷爷的办法。将家中事宜打点完毕,陆安年便披上了蓑衣,刚刚化开的雪水还没完全干透,刺骨的风带着冰冷的水顺着脖颈淌入衣服里面。尽管如此,陆安年也只是微微抖了抖,加快了两声呼吸,尽力不让爷爷瞧见自己的不堪。望着自家孩子远去的背影,陆昂沉沉叹了叹气,口中呢喃:安年,不知你可怨我这场杀人的鼠疫刚刚席卷蜉蝣县时,陆安年还不是破落户,街坊邻居大多称呼他为陆公子。陆昂也不是死庸医,他是蜉蝣县顶顶的神医。只是治病难,救人难,要平复人心中的不忿更是艰难。陆昂自诩用尽毕生所学,可还是无力回天。天不欺药堂死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被有心人闹到了县衙。高高在上的仙师不过点了点头,就将整个蜉蝣县最后活命的希望夺了去。世人态度的转变快的像极了翻书。天杀的仙师,天杀的世道,像两条纠缠不休的毒蛇将人往死路上逼。如今的天不欺说是药堂,不如说更像一座义庄。病了的人一把一把银子掏出,病症从不见半点好转。不一样的病人给一样的廉价草药,吃死了便丢在后屋,等着送去烧掉。这些先前在陆昂手里从来没发生过。踩着霜寒,陆安年所过之处尽是灰蒙蒙的雪色与惨白的缟素。哪怕是春节将近,也少有人家门板上会贴上喜庆的红联。偶有几个门口带着两抹明艳,在陆安年眼里,这些人家也都是富贵到天上的。不过论起家世和名望来,最最富贵的当属县太爷赵家开的那间祭祀老铺。对陆安年来说,他真的不想管,但他胸膛里总是有股无名火,面对不公总是忍不住不忿。哪怕他知道,现在最该做的,就只是驱散梦中迷雾。到了药堂,陆安年轻车熟路摘下蓑衣。共事的不少人也隐隐有了患病的迹象,咳咳声响个不停。前来治病的乡邻,少了许多老人。如今药堂掌事的共有三位老大夫,精神却是烁立。陆安年就奇了怪了。鼠疫有转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