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弃法显,便是天台寺最无法承受的损失。经过一番权衡,戒律院的处罚下来了,法显破淫戒,杖刑两百,罚入无罪崖,面壁思过。无罪崖,正是犯戒的弟子受罚的地方,愿入山崖之后,消除罪孽,故名无罪。戒律院定下处罚之后,却未限定法显禁闭的期限,这其中不免有几分宽容的意味在里面。如果法显能悔悟,几个月便可以出来,倘若一直执迷,恐怕是要关个三五载。是否能从无罪崖里出来全看他自己了。是执迷,还是幡然醒悟。法显入无罪崖的当日,天台寺对外宣称,法显要闭关参佛,此言却也非妄语,无罪崖的另一个用途,也是闭关之所。关于法显破戒的消息,也都全部封锁不许传出外门。本来江湖上的世家和各个宗门,听闻法显归来的消息,准备前往瑜州祝贺,却又闻他闭关的消息,皆都望而兴叹,打消念头。第九十三章执迷时间一晃,过去了三月,法显仍是未悟。这三月他终日被关无罪崖,外人不得见,随着时间推移,戒律院的人看的没那么紧了,常慧打点了一下关系,找了一个理由去寻法显。他来到无罪崖,陡峭的崖壁上开凿了许多洞窟,他走下修建的台阶,来到其中一个洞窟。面前是一条深长的通道,两侧是冰冷粗糙的石壁,悬挂着一盏盏的油灯,暖色的火光映亮昏暗。常慧来到法显被关的石洞内。石室内光线昏暗,有几盏油灯燃着火光,晕晃的灯火照亮了一个人的身影。那是法显。他脊背挺直,坐在案后手里执着毛笔,正在抄录经文,他左手边已经放了几卷写好的佛经了。他们去西域取经,所要带回的佛经太多,但是路途不顺畅他们又无法将佛经全部带回,只能捡其中一部分,剩余的部分全部由法显记在脑海里,他记忆过人,任何事物都是过目不忘,看过的书文会一直记得,且分毫不差。这一段时间,法显都在默写记在脑子里的佛经,每天等他写完几卷,佛经会送到藏经阁,由他们将梵语翻译成汉文,供众弟子信徒阅览。梵文翻译成汉语,却也并非是易事,梵文词意和汉语相差甚远,佛经尤其是艰涩难懂,译错一字之意,便会差之千里,词不达意,意多纰谬,不与梵本相应。这时遇到难以翻译的词句,藏经阁的人也会来找法显,与之商讨该如何译经。戒律院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是让法显来无罪崖受罚,但是性质更像是闭关译经。常慧来找法显,所来的借口便是询问译经之事。他向法显走去,听到走来的脚步声,法显抬头望过来,见是常慧他面上露出一丝意外,像是未曾想到是他。他将毛笔放回砚台,抬目看着他,眼中是温和的神色。常慧走到他身旁,见他身形清瘦了一圈,憔悴黯淡的面容,他心中一时酸涩起来,不知所言。在他心里法显一直都风采卓越,从容冷静,他至今都不敢相信他真的破戒了。沉默几息,他涩然的开口道:“师,popo&7~3_95_4~30_54叔。”法显见他神情间的难言,嘴角微弯,面上是安抚性的淡笑,他温声说道:“你怎么来了。”“来看看师叔可否安好。”常慧的目光落在法显后背上,询问道:“师叔的伤可是好了?”杖刑两百,不可用内力抵抗,普通人不死也残,也就习武之人身体硬朗,尚且能扛过去,却也免不了元气大伤。他可现在还记得,行刑之后法显浸透了鲜血的僧衣,鲜红的刺目。法显摇头道:“已无甚大碍,不必忧心。”听闻他言,常慧却是心下稍松。他顿了几息,又突然说道:“多谢。”常慧一怔,旋即便明白法显此言何意,他是在谢他并没有将花千遇的事情告诉寺门。常慧露出一个笑,目光清澈明亮,他道:“师叔不必客气,往日里师叔对我多有照拂,若是能帮到师叔一二也是好的。”他唇边的笑容逐渐加深:“还记得我八岁入山出家时,带我们这一批人熟悉寺门的人便是师叔,当时就觉得师叔是脾气最好的人,不管我们出了什么差错,神情也总是温和的,不曾发过火。”“我自幼胆怯怕生,是师叔对我多有照顾,才让我慢慢适应寺门的生活。”说起往事来,常慧和语气有种轻松的意味。“不过,师叔是内门弟子,不经常得见,但师叔每次来外门讲经,我都会早早去占位置听。”“等我也有幸成为内门弟子,能跟在师叔身旁学习,已是我最大的幸事了。”法显笑了笑说:“贫僧的帮助只是举手之劳,你聪慧细心,日后也会大有作为。”常慧也笑了一下,其后便不知道再说什么了。法显帮他良多,为他解惑授法,虽然比他年长不了几岁,却也犹如亲兄一般亲切。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想法显破戒。他不想看到法显深受劫难的苦累。他犹豫半响,还是忍不住出声问:“师叔,你可是……”动心了?法显眉眼轻垂,他淡淡的说:“莫问。”看法显的态度,他便明白了,他是真的动心了,若只是破戒远没有心魔缠身这么严重。常慧沉默半响,他目光复杂的看着法显,最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也没再问。两人又言谈一番,他向法显说了近期寺内的情况,其后便回去了,他也没道出任何劝解他的言辞。他所能想到的道理,法显都明白,依他的智慧悟性,他又怎会不知动心之后,仍旧执迷不肯放下,是在自毁修行。可他还是堪不破,他观知一切诸法,却看不透自己的心。西域篇完西域篇终于写完了,下一个是中原篇。中原篇更新不定,我平时也没有多少闲暇时间,最近又买了网课需要学习,时间被挤压的更少了,没有时间码字。过年之后更新的章节,都是我熬了大半宿写的,实在是熬不住了。现在说一下这篇文的心路历程吧。我没想到我会开坑写文,当初只是因为三次元压力太大,我就去看佛经清心解压,结果心没静下来不说,反而生起一种调戏和尚的冲动,呜呜呜我有罪。然后脑子一热,随意列了一个几百字的大纲,就写了梵行这篇文,因为当初写的太随意,导致我只想了第一部的大纲,第二部完全没有动脑子想。等我整理好中原篇的大纲,会再继续更新的。我真的非常感谢一路追文的宝宝,你们的鼓励和支持让我有动力能写完第一部,老实说我曾经升起过好多次停更的念头,三次元里各种焦心的事,再加上这么冷的收藏量,我感觉到很焦虑。很多次都在自我怀疑,是我写的太差了,我也明白不应该在粉po写大篇幅的剧情,最后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写了。其实写文之前我就能预感到文会非常冷,我预计是有五百收藏,结果我还是高估自己了,写到现在只有三百多。梵行写到一半时,我都不敢去看文章的数据了,更文之后就匆匆下线,害怕在看了数据之后,我更没有心力去更文了。更文的时候我也不敢断更,即使我再焦虑,还是坚持着写完了第一部,第二部本来是准备停一段时间在写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写一点,发一点吧,可能会更新的很慢,但我尽量不坑。中原篇天台寺是中原地界唯一的佛教圣地,这里有至高无上的智慧和慈悲,在中原许多佛教信徒一生中至少过来朝拜一次。首席大弟子法显,则是天台寺几百年内最有天赋悟性的弟子,二年前他自西域取经回归中土。归来之后却为情执所困,心魔缠身,而让他破戒的人正是西域圣女花千遇。第一章瑜州北燕,瑜州。一辆马车飞快的行驶在一条乡野小道上,旁侧是两岸高山,延绵了郁郁葱葱的茂密树木,隐隐约约能闻鸟类的啼鸣之声,回荡在山林间。马车由一名灰袍中年人驾驶,车厢内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左边端坐的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一袭青色衣袍,他相貌周正,只不过那面皮沉凝着,像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他旁侧是一名青年男子,面貌俊朗,眸若星辰,他身上亦是一袭青袍,紧挨着他的是一名姿容昳丽的少女,生得面似芙蓉,双眸恍若盈盈秋水,娇俏动人。青年男子挑开车帘往外望了一眼,对旁侧的男子道:“纪师兄,我们现已进入瑜州,若按路程计算的话,还余半月方可到达江都。”纪河谱微点头,便也没在言语。闻言,少女却是面露庆幸之色,她叹声道:“可算是快到了,咱们在路上都赶一个月的路了,太累人了。”陆故临唇边勾起笑意的弧度:“安西到江都,路途本就遥远是你自己要跟过来的,不过咱们也快到了,暂且再忍耐一些时日吧。”她是女子,年龄又尚小,自然不比男子身体强健,一路奔波,着实是辛苦。况且夏长老又疼惜她,她想去何处,自然也都依她,若不然她这一趟却是来不了的。“我这不是为了看热闹嘛。”夏桃慕笑的眉眼弯弯,眼睛带着几分期待,她道:“墨药师嫁女,江湖上各路势力皆奔赴江都前去祝贺,江都城肯定热闹极了。”墨药师也被江湖中人称为墨神医,术精岐黄,有妙手回春,枯骨生肉之能,一手太乙飞针绝技,精妙如神,论医术江湖上鲜少有人可比。墨家又是代代传承的医药世家,到了墨药师这一代,更是声名盛极。虽然墨家人武力不济,在江湖上排不上名,但是江湖中人也都会给几分薄面,毕竟武功再厉害的人,也总有受伤垂死的时候,这时便需神医来救治了。他们本是无华宗的弟子,此去江都便是为了庆祝墨家大喜。陆故临含笑点头说:“据说墨清吟的未婚夫陈枫,是金陵城的世家公子,两家也算门当户对。”听闻他言,夏桃慕颇有些感慨的说:“前些年母亲曾带我去江都墨家,墨师姐尚未及笄,不过转眼几年她这么快便要出嫁了。”谈及墨清吟和罗诀,夏桃慕起了八卦的心思,她滔滔不绝的道:“我听说三年前墨师姐去上河镇医治沧溟派的赵大侠,当时赵大侠被魔教堂主重创,身中奇毒,险些丧命,幸亏医治及时捡了一条命。”“后来魔教堂主得知赵大。Q。qun。7~3_95_4~30_5~4。侠没死便去灭口,正巧墨师姐在看顾赵大侠,两人都不敌,眼看就要遭遇不测,却被路过的陈枫相救,墨师姐心生感激,便邀他去江都做客,两人一来二去就有了情意,一年前便定下了婚事,近日便要完婚了。”陆故临感叹的说:“英雄救美无论在何时都是一桩美谈。”他的目光看过来,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听的传闻可和你不一样。”夏桃慕满眼好奇:“是什么说来听听。”“据说是墨清吟救了陈枫。”陆故临无甚在意的笑了笑道:“江湖上所盛传的事,都和真实的事情有出入,你想要知道,等咱们到了江都,去问问不就得知了。”夏桃慕认同的点头:“说的也是。”听着两人讨论的声音,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纪河谱睁开眼睛,突然说道:“月余前法显法师出关了,等路过须弥山时我们前去天台寺拜会。”陆故临立刻应道:“好的,师兄。”夏桃慕却是一愣,问道:“为何要去天台陆故临看她一眼,无奈的摇头道:“你忘了,临走时师尊叮嘱过要去瑜州拜会法显法师。”他这么一说,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夏桃慕纳闷的嘀咕了一声:“和尚有什么好看的。”纪河谱微一皱眉,陆故临见他的神色变化,便知他心生不悦。无华宗和天台寺相交多年,彼此走动也算密切,她若是在宗门内说说也无妨,但是都到他人的地盘了,还这般口无遮拦,却是不妥。在纪河谱还未道出责备的话,陆故临先一步说道:“师妹,此言差矣,法显可不是普通的僧人,他是佛门中有名的得道高僧,深解佛理,才明博识,三藏九部无不精熟。”他虽然也对佛教不感兴趣,不过对待高僧理应尊敬。夏桃慕倒是没有他这般大度的想法,她只觉得不耐烦,她自小就听着法显的各种事迹长大,传闻中他智慧非凡,少年成名,外道披靡,无人出其左等等一类的言辞,这些她都听烦了。法显再如何聪慧,还不是个只会念经的和尚,江湖这种地方,是看重实力的,不会听你讲道理。看这两人的态度,她也识趣的没在继续讲了。三人又赶了两天的路到达了须弥山脚,两边岩壁陡峭笔立,直亘云天,危峰乱叠,形态万千。山峰倒映在潆绕流动的溪水之中,树木秀丽,岩石奇异,景色怡人清新,一条溪水从东流来,水势很湍急。三人渡过溪水,又走了近一个时辰的路,竟然还未到达天台夏桃慕越走却是越烦,她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天台寺的和尚住的地方也太偏了吧。复又行了三里路,几人终于是到达了目的地。陆故临指着最高的一座山峰道:“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这里便是须弥山。”面前是一座巍峨的山峰,崖壁峭立亘天,云雾半掩,山体上开凿的有石梯,石阶层层叠叠往上延伸,夏桃慕震撼的抬头望向这看不到尽头的阶梯,久久回不过神。纪河谱的目光落在石阶上,他淡淡的说:“接下来该登千步云梯了。”夏桃慕回神,略有疑惑的看向纪河谱,后者道:“想要去天台寺,要登上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石梯,是为登天台。”顿时,夏桃慕腿都软了。她面色发青的看着面前的千步云梯,云梯的石磴很陡,似乎一直插入天际,永无止境的延伸。她看的头皮发麻,不免胆颤不安,这要是徒步走上去,她的腿不得废掉吧。她心中惊怕,面上不忿的说:“天台寺的和尚修这么高的云梯干什么?”陆故临解释的说:“在佛教九九之数寓意圆满,九千九百九十九,意为差一步大圆满。”这群和尚还挺讲究。听他这么说,夏桃慕心中立即生起一个疑惑,她道:“这么高的山香客怎么过来烧香拜佛?”未习武的普通人,要是登这千步云梯,说不准都能直接去见佛祖了,也不用烧什么香了。陆故临面上是意料之中的神色,他早就知她会如此之问,她对待沙门僧人一向不感兴趣,也不去过多的了解天台他笑了笑说:“天台寺不同于一般的佛寺,这里的内门和外门是分开的。”“内门在须弥山颠,清净安隐,是僧人静修参佛的地方,外门在附近的山脚旁,那处的佛寺是供普通百姓礼佛的。”他伸出手遥遥一指山巅,说道:“这里才是真正的圣地,世间很多人为了达成心中夙愿,都会到须弥山寻求指引,千步云梯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是阻碍了。”天台寺是中原地界唯一的佛教圣地,所有信徒奔向这里的原因便是,这里的智慧和慈悲是凡俗人难以想象的高超。夏桃慕撇了一下嘴,面露无法理解的神色,反正她是不会为了拜佛,来到这么高的地方。纪河谱也不多言,他率先踏上台阶,言道:“走吧。”见他说的这么轻松,夏桃慕咽了咽口水,心怀侥幸的问:“就无近道?”陆故临摇头道:“天台寺背靠崖壁而建,只此一条道路,另走他路可要攀上危峰深崖更是艰难。”其后,陆故临也跟上,他走了几节石阶,脚步一顿回头去看,见夏桃慕还站在原地满脸不情愿的样子,心知这对她来说太不易。他好心的提议道:“不若师妹不去天台寺了,先回附近的镇子里等着我们?”夏桃慕犹豫不决,一来她是真的胆怯这近万台阶,二来她心中也较了一口劲,她倒要看看法显有何过人之处,得世人诸多赞扬,再者说她都跟着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不上去看看,她心中不甘。她在心中做好了权衡,咬了咬牙,踏上了千步云梯:“不用了,我和你们一起。”陆故临知道她脾气犟,决定的事谁劝住都没用,也就由她去了,若是走到一半,她体力不支,他也可背她前行。第二章看不破藏经阁内书架林立,高至穹顶,经书繁多,卷帙浩繁,三层全部都是各类经书。僧人穿梭在这一排排浩瀚书海之间,取来经书,便去一旁的矮案旁做着翻阅,场景十分的庄严肃穆。常慧走上第二层,这里比之第一层要安静一些,偶有几声交头接耳谈论,梵语中时不时夹杂着几句汉语,他们在探讨如何译经。他们自西域取来的佛经甚多,藏经阁的人翻译了两年仍然只译出了一小部分,而这一部分,还需要经过反复的修改,等确定能和梵本完全一致,无甚错误,便可给其他佛寺传阅。他走到第三层,这是却是静而无声,不见有人,十分清冷。很少有人会在第三层看经书,这里采光不好,光线太暗,一般僧人取完佛经都是去二层或者一层去看。常慧轻车熟路的穿过这层叠往复的书架,来到最里面的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