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锐沉默了很久,他一直看着舒书木,好像第一次见到人说话,不明白他从哪里发出的声音一样。 “……你要原谅我吗?”他的声音有些晦涩。 “干嘛不原谅你。”舒书木理所当然地说,“你在地狱里对我有什么好处,又不是给我打工赚钱。你还犯过什么错?” “他们说我不会爱任何人,我连亲人都憎恨。” 这就更好解决了!一是一二是二,改变不了,但是爱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全靠自己的信念,舒书木最有信念了,他很少为别人的想法所改变,决定分点坚定给白锐。 “你干嘛非要爱她?我看她神神叨叨的,再说她不会就真的不会了?你不是很喜欢我吗。” 舒书木铿锵有力地说,非常不害臊。 白锐和他贴得很近,盯着他的眼睛:“你觉得我爱你吗。” 舒书木毫不心虚地跟他对视:“怎么了,这很稀奇吗?我这么厉害,很多人都喜欢我,你只是其中一个普通人而已。” 谁说做普通人不好呢,白锐一直在做佼佼者,按前人撰写的道理来说,他应该获得一切,可他觉得始终两手空空。 没想到在等的是一句“普通人而已”。 白锐问:“所以你原谅我,愿意让我来爱你吗。”吃。肉群⑦①零ˇ⑤﹕⑧﹀⑧%⑤⑨零 舒书木爽快地答应了:“我原谅你,你想爱别人,就来爱我好了,多你一个不多。” “谢谢你,木木,给了我一个这么宝贵的机会,我会好好珍惜的。” 白锐紧紧地抱着他,捏得他的腰都有点痛了。 男子汉大丈夫,舒书木忍了,他大方地说:“我知道其实你脑袋还是很聪明的,行了,以后好好加油吧。” 在此之前,白锐心目中的神明是谢小姐和她的那些“门客”们建造的。 神庄严肃穆无喜无悲,不在乎一切,公正地审判所有人的罪恶。 而现在,旧神的信仰轰然倒塌了,废墟之上新神光芒耀世,他穿着一件姜黄色的新毛衣,有些懒散,扭着腰挠被商标剐蹭的后脖子。 看起来很傻,但是白锐很喜欢新的这个。 千万条爱恨嗔痴的原罪,组成一团乱麻的死局,舒书木将其一刀斩断,为他指明了生路。 有点晚我滑跪┭┮﹏┭┮第章-*长,腿老啊姨整理 “所以你吃过饭了没有,要跟你妈妈去吃吗?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走。” 舒书木一刻都不想再待了,虽然这里很大很漂亮,谢小姐对他也很和善,但是他总觉得瘆得慌。 “现在还不能走,她去见那些人了,一会儿会来叫我的。” 白锐并没有在控诉什么,他很平静,毕竟从小就习惯了这样的流程。那些人穿着白金色的袍子,念诵着经文,让他自己陈述这一段时间做的所有不正确的事情,将罪恶的证明留在他的皮肤上面。 但是他从未在内心真正顺从过信仰,这一切并没有给他带来过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他越来越善于扮演一个完美的形象。在做不那么光明的事情时,他可以想象到疼痛降临的感受,这种联想对他来说不是作为一种训诫,反而让他对信仰感到轻蔑。 审判没有将他带到宽阔的大道上。 生命是很长的一段路,太阳炙烤他,灼烧他的内脏,让他信奉光明,他没有信服。飓风席卷他,带走他体表的温度,让他信奉力量,他没有信服。直到路过一只猫在跟自己玩,瞥了他一眼,他停了下来,决定听猫的话。 猫说:“她叫你是不是要打你?你傻啊还等在这,赶紧溜,快快快,你车子停哪了知道吗。” 舒书木拉着他原路返回,并没有避人耳目,佣人并没有跟他想象中一样加以阻拦,司机还把车子从车库开了出来,打开门送他们离开,他们应该也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着后视镜里面越来越远的别墅,他松了一口气,一边给白锐出馊主意:“没打招呼就走了,应该没事吧,你就说有急事行不行,总比挨打好。” 白锐不紧不慢地说:“她应该不会想不到这是借口吧。” 明明倒霉的是他,他怎么都不着急? 舒书木问:“那你怎么办,她会干什么啊,不给你生活费了怎么办?” 白锐还有心情笑,尽管被舒书木瞪着:“木木,我不需要她给我生活费。” “那她会不会找人来抓我们。”舒书木本来想说,就算不会抓你也会抓我的,后来想了想谢小姐的态度,改成了,“就算我不会抓我也会抓你的。” 白锐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不知道,因为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做。” “你又不需要她给钱,又不确定她会来抓你,你还不跑等着她打干什么。”舒书木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白锐已经记不起第一次被“忏悔”是什么时候了,不过他记得在那之前,母亲平常都是很温柔的,她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好,虽然是名门出身,却不高傲,人们都夸赞她。 所以当她宣告白锐有罪时,也没有人会质疑她,不会想到谢小姐柔情似水,宽待世间万物,唯独憎恨白锐。 白锐没有回答,不过舒书木也并不真的要询问他的答案,他也知道是谢小姐的问题。 舒书木心想,从小打属于虐待儿童,应该可以报警的,不过报警抓亲妈毕竟还是很难过心里那条崁,谢小姐估计也是抓不进去的,只能让白锐想开一点了。 “你不要太在乎她的看法了,她的思路是有问题的。以后要是舒小盆做错事,我肯定也不会直接打,小孩子是要教育的,打有什么用。” 刚好遇到一个红灯,白锐侧转过头来看着他:“你叫它舒小盆?” 提到小孩舒书木很警惕,他往后退了退:“怎么了,这名字很好的,叫什么都不关你的事。” 白锐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到家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舒书木解开安全带,却打不开车门,他催促白锐:“开门啊,赶紧回去做饭,在你妈妈那里都没胃口,基本上没吃什么,我晚上想吃鸡翅。” “想吃什么都可以,我会做的。”白锐先夸下海口,然后委婉地说,“木木,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这个孩子,确定要生下来吗。” 舒书木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白锐刚知道的时候不着急生气,这会儿又突然说这种话,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想什么。 “都这么大了你说这个,之前不是都讲好的吗,我保证不会讹你好了吧,我会自己带的。” 舒书木摸来摸去找自己能开门的地方,但是并没有找到。 白锐没有继续关着他,打开了车门,但是继续说:“木木,你误会了,我当然相信你会照顾好它,我只是在想,它会给你造成很大的负担,你要读博士,还准备在工作上做出一番建设,有一个孩子分担你的精力,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舒书木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却不相信白锐真的只是为了这个:“这些事情我早就想过了,你别拐弯抹角的,有话直说。” 白锐垂着眼看着他的腹部,那表情说不上有一点的好意,舒书木也没指望过他待见小孩,但是他明明之前还是不太在意的样子,怎么现在突然又说这样的话。 “也不一定就是你的。” 白锐终于移开了目光,他笃信地说:“木木,是我最早遇见你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他话音未落,车窗那边被重重敲了一下。 关衔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脸色阴沉地站在外面,看起来气势汹汹。背后有一辆车子停在路中央,车门还敞开着,可以想见他是怎样直接下了车过来砸门的。 白锐丝毫没有慌张,还有心情笑了一下:“还是说你觉得一个会暴力砸车的人更适合做小孩的父亲?” 舒书木还没来得及说话,白锐放下了车窗。 “有事吗?” 关衔撑在窗框上面:“你把人关在哪里。” 和他的愤怒相反,白锐微微抬起双手以示无辜:“何出此言?我没有关住任何人。” “他的手机号都注销了,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白锐若无其事的态度更加激怒了关衔,白锐爱做戏不是一天两天,待久了都知道。只是他们的利益关系通常一致对外,白锐也没必要装,关衔之前没有感觉到这种态度是这么让人厌恶。 他感觉到了反常,因为在关衔的设想中,白锐不会解释,甚至不会打开车窗交谈。难道他已经拿到了孩子的检测报告,觉得舒书木必然会为了孩子偏向他,所以才有恃无恐地挑衅。 就算是这样,对于检测结果,关衔也是存疑的,白锐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不是一天两天。 盛怒之下他揪住了白锐的领口:“我问你他人在哪里。” 白锐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关衔以为他精神病越来越严重了,这时候车门打开,舒书木走了下来,皱着眉说:“干嘛上来就打架,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舒书木还是那么爱坐后座,他就不喜欢待在副驾驶,打了关衔一个措手不及。 关衔终于明白做戏并不是给他看的,观众另有其人,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吸了口气,甩手把白锐推开了。 白锐还顺势往后面倒,换作平时,舒书木也没那么在乎他,但是现在刚知道他小时候的事情,从小挨打已经很可怜了,关衔还这么对他。 舒书木三两步上前,站在两人中间,张开手维护秩序:“不要动手!” 一部分男人的通病,舒书木吃软不吃硬。不过示弱也不是只有白锐一个人会,关衔搂住了舒书木,低下头贴近他:“木木,他是不是把你的手机卡弄坏了,我联系不上你,本来有很多家里的事情跟你说的。” 舒书木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家怎么了?” “家里没事,为了你好好在这边养身体,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白锐不让我联系你,我怎么能放心。” 舒书木墙头草,觉得关衔确实也不容易,回过头谴责白锐:“你把我手机卡弄到哪里去了,绑了很多东西的,以后我怎么登陆学习大讲堂?” 白锐死死盯着关衔搂着舒书木的手,打开车门站了出来:“木木在我这里很好,我会照顾他和我们的孩子。” 关衔根本不听他讲什么,贴着舒书木的耳边问:“查过宝宝是谁的吗。” “没有。”舒书木实话实说,“反正我已经决定要生下来了,你们不是都不反对吗。” 没有查,不像白锐的作风,白锐向来是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干净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他没有去弄清楚,那就是他也没有把握,不弄清楚反而对他有利。 白锐冷硬地说:“无论如何,木木肚子里面的孩子就等于是我的孩子。” 本来还以为白锐优势很大,现在看来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关衔看着舒书木:“恐怕木木不一定这么觉得吧。” 舒书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跟他想的有点不太一样,为什么没有人急着跟他撇清关系,也没有人要他打胎。 在两个人的注视下,他逐渐感觉自己才是那个一家之主。 画面逐渐和他曾经的理想重叠,只是他的美梦里是娇软可爱的美女们围着他,现在围倒是围住了,只是人和娇软可爱相去甚远。 本来也是应该他当家,他这么有主意,不听他的听谁的,这几个男的就知道吵架。 他清了清嗓子,总结道:“好了不要吵了,都饿了先吃饭,我要吃红烧鸡翅。” 不好意思生病了!但是现在已经好了?(??????)第章-*长,腿老啊姨整理 就算是天要塌了也得先撑着,等舒书木把鸡翅吃完。 白锐牵着他往家里走,关衔在后面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舒书木把两只手都举起来,感觉非常莫名其妙:“干嘛啊,这样我还怎么走路。” 好不容易同手同脚地走进了电梯,舒书木按下楼层,电梯开始缓慢上升,在密闭的环境当中,这份安静显得更加诡异。 舒书木一回头,看见两个人像两个门神在他后面站着,个都长那么死高,还要他抬头去看。关衔的脸色好像老婆跟人跑了一样黑,白锐倒是对他笑了一下,假的还不如不笑。 他们不是好兄弟吗,传闻中从小认识的,现在搞得像仇家一样。 这就是反目成仇吧,不管以前关系有多好,有矛盾的时候一样恨得要命。 忽然间,舒书木灵光一闪。 反目成仇……不就是他的目的吗? 果然汗水不会骗人,愚公可以移山,精卫可以填海,他毫无离间经验的舒书木,也可以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让这几个人反目成仇! 舒书木已经走得太远,跟他们熟悉了起来,熟到肚子都大了,差点忘了自己为什么而出发。 他洋洋得意地笑起来,还不停回头去看两个人厌烦的样子。 看他傻乐,关衔也缓和了神色,无奈地拧了一下他的脸:“你又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舒书木有感而发:“真是有志者事竟成啊。” 他爱发表这种鸡汤语录不是一天两天,两人都没在意。 进了家门,白锐说给他做鸡翅,叫舒书木去厨房帮忙。 舒书木吃人嘴短,趿拉着拖鞋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他从冰箱里面翻出食材和佐料,利索地收拾起来,虽然干活不是他的本意,但是毕竟从小做到大,就跟做题一样,他最拿手了。 白锐接过了他手里的八角,按住他忙个不停的手。 “木木,我不是真的要你做事,只是想和你说话。” 舒书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人不让你说啊。” 白锐轻轻摸过舒书木的手腕,握住他的手,看起来很恳切:“你觉得关衔真的会想要这个孩子吗。” 他话音刚落,关衔就在门口敲了敲墙。 开放式厨房就这一点不好,讲话根本就不私密。 白锐好像并不意外,他明目张胆地接着说:“就算他能接受,他家里能接受吗。” 舒书木偷偷想着,也不用那么多人接受吧,他只是想上个户口而已,能在你家上就上了。不过这样讲起来很明显把白锐当冤大头,他没敢说。 关衔冷笑一声:“毕竟你从小发疯,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他们当然接受的快一点。你不如想想木木那边会接受你吗。” 他言下之意是舒书木家里会接受他? 舒书木大惊失色:“什么,你跟我家里讲了?” 关衔转过头来解释:“没有,木木,你能过来吗,有些事跟你说。” 怎么这么多人要单独跟他说话啊,是有什么机密的事情吗,真是奇了怪了。 舒书木抽了一张厨房纸擦了擦手,刚要走,白锐拉住了他。 黏黏糊糊的烦死了,舒书木下达最高指令:“我去聊一下家里的事情,过年都没有回家呢。你把鸡翅腌一下先,那样比较入味。少放点料酒多放点姜,不爱料酒味。” 关衔把舒书木拉进了洗手间,洗手间总归不会是开放式的,而且有钱人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干干净净,还宽敞。 “我家里怎么样啊,他们起疑心没有?” “没有,我说你品学兼优,学校发现你家里比较困难,安排我作为学生会代表上门探望,他们都很高兴。” 舒书木松了口气:“我爸妈是这样的,听到什么学校村大会那种国家单位,都信得不得了。”群⑦①﹔零〉⑤﹀⑤⑨%零看﹀后续 “你妹妹说想要跟我过来看你。” “你把舒小可带来了?!”舒书木第一反应非常惊喜,随后想到自己这么多谎话,又冷静了下来,“不行,她不能来。” 关衔环着他的腰抱住他:“她现在确实不能来,我说你兼职很忙,等下次再带她来玩。你妹妹叫我跟你说,不要太辛苦,她卖鸭子供你。” 舒书木可以想象舒小可放下豪言壮语的样子,一下子就笑了。但也有点寂寞,舒小可生下来以后就没有离开他这么久过。 关衔低下头和他额头贴着额头:“木木,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怕我不想要吗。” 舒书木想,首先是因为不一定是你的。再说我通知得过来吗,那么多人,要不像团支书发问卷调查一样,给你们都拉个群,我在里面贴个告示,你们知道了就回个收到。 他不说话,低着头,虽然脑子里想的乱七八糟,但是看起来很乖。 关衔小声问:“我看一下可不可以?” 舒书木没动,算是默认了。 关衔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洗手池边上,轻轻把衣服掀了起来。 舒书木本来就纤瘦,肚子虽然圆润了一些,但并没有很大,就算说只是吃撑了也有人相信。 看起来月份偏小的话,关衔或许会觉得不是他的吧,舒书木正想开口解释一下,关衔把手掌贴了上去。 他吻过舒书木的脸:“谢谢你木木,你辛苦了,我之后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舒书木:“谁说一定就是你的了?” 关衔很笃定地说:“是我的,木木,我可以感觉到。” 舒书木被逗笑了,他觉得很好玩,因为关衔不像那种看感觉的人,他觉得他在胡说八道:“是吗,那你能感觉出来是男的还是女的吗。” “我都喜欢。” 关衔把他按在镜子上面亲,怕压到舒书木的肚子,他俯下身的时候都留有余地,一只手摁着他的头,一只手扣住他的手指。 他说的这些好话,对舒书木来说很中听,他没有躲开,齿关也没有咬紧,放任关衔侵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