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隽面容近在咫尺,花千遇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身上,从手臂到裸露的胸膛,盖在身上的毯子因为动作缘故已滑落至腰间,赤裸的身躯劲韧结实,线条分明。偏生低垂的眉目隐约庄严慈悲,两者结合便生出一种说不得的禁欲诱惑。呼吸一乱,霎时心头涌起一股欲念冲动,很快又生生压住。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将手抽走,欲盖弥彰似的说:“我困了,要去睡觉了。”转身向后靠在殿柱上闭上眼睛,法显看着她的身影,眼底有柔情也有淡淡的落寞。定望了片刻,捡起地面上的红薯,一片又一片的剥去焦黑烤裂的表皮,慢慢把瓤肉吃完。大殿内彻底安静下来。人未动,思绪辗转难眠。正在出神间,听见走来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暖和柔软的毯子盖在身上,沾染的体温还未散尽,温热感渗入皮肤。一缕淡淡的檀香息围绕而来。花千遇倏地睁开眼,面前是温润的眉眼,静静望来。她滞了一滞,目光微微转动,看一眼身上的毯子又转向他:“你盖吧,僧袍还未干,夜里湿冷总不能赤裸着身体受冻。”法显唇角微弯,温言道:“没事,我不冷。”她想把身上的毯子扯开,法显察觉出意图压着不让动,气急的瞪了他一眼,赌气道:“那你冻着吧。”看她气鼓鼓的脸,心起意动,望了几眼清艳的面靥,到底也没伸手去摸。他又坐在篝火旁,火光融融的烧着。花千遇悄然睁开眼。微光中勾勒出一个坚实的轮廓,挺直的脊背犹如一颗月下松柏,明朗清肃,凛然有力。背上的伤……如何看都刺目万分。“法显。”安静的大殿内回荡着脆清的声音。开口时,她也一怔,没成想会说出来。火光照耀下的身体一滞,法显缓缓转头看过来,顶着他的望视,花千遇眸光飘忽,思索半响硬着头皮道:“你过来。”——Qベ群*73_95_4~30_54—法显不解,走将过去垂眸看她,目光带着询问。花千遇回望他一眼,指着身旁的位置,别扭又踌躇的说:“一起睡。”法显眸光一动,脸上闪过怔然。下意识误会了这句话。仔细想过后,由唇角开始柔和暖意的笑容蔓延整张脸,眼瞳微微闪亮,似乎有星光沉进了眼底。他屈膝蹲坐下,和她一样靠在殿柱上,两人挨的很近,那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让花千遇有些许不安。饶是如此,也没再想要远离,抬手把毯子分了一半搭在他身上。原以为有法显在身旁,她会睡不着,可是闻着散来的隐隐檀香息,困意来的前所未有的很快,不出片刻就已熟睡。青丝缱绻在脸侧,面容微醺,浓睫映影,双唇嫣红柔软,朦胧光晕中静如沉水,裸露的颈侧苍白脆弱,在风里生凉。抬手拉着毯子往上盖了一下掖好。法显盯着她看了很久,也未移开目光,很怕这是一场空花易灭的梦。最后,不放心地攥着她的衣角才缓缓睡去。屋外风疏雨骤,后半夜寒意一点点的漫上来,篝火渐弱温度下降,浑身发冷,朦胧的神智想着捱到天明。可是身旁有一个热源,微微有些热气传递过来,吸引得她不停的想要靠近。半睡半醒间往法显身上挨蹭,一双墨黑的眸子在昏暗光线里睁开,他睡的不沉,几乎是一动便醒了。低头一看,就见花千遇已经贴在他胸膛上,闭着眼还在往怀里钻,冰凉凉的触感经切肤接触之下传来。她很冷。法显微一犹豫,手臂收紧将她整个揽抱在怀里,软玉温香,如一团锦花。心尖颤了一颤,怀抱的动作越发怜惜。热腾温度透过几层衣裳,逐渐温暖身体,紧皱的眉舒展开,花千遇蹭了蹭宽阔的胸膛,缩在怀里安稳的睡沉了。0239第一百三十六章放过天光初亮,晨风轻拂。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清晨方才停止。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照出条条光斑,亮色浮游在眼皮上,浓睫轻颤了一下,渐渐清醒的神智感知到有一股火热熨帖着她的侧脸,面皮熏燎的微微发烫。以及,心跳的震动身传过来。花千遇睁开眼,入目便是麦色的紧致肌肤,源源不断的传递来热度,身体不由一僵,尚还昏沉的神智转瞬清晰。怎么会在法显怀里?很快便猜想到了原因,昨夜难抵寒冷,察觉到身旁有暖意就依偎过去,这才靠在他怀里睡着了。真是要命啊!暗恨的数落一番自身的不争气,同时趁法显还未醒,支起身体想要悄然离开。岂料,她一动拦抱在腰间的手就收紧一些,紧闭的双目微微颤动有快要醒来的迹象。花千遇心中一凛,瞬息间脑海里闪过各种念头,果断抬起手点他的睡穴,下一刻眼下的转动停住了,头垂了一垂,呼吸变得深长而宁静。抬眸看一眼,见他闭目沉睡的面容,不由松了一口气,掰开紧锢在她身上的手,从法显怀里出来。随便整理一下衣襟,转身利落的收拾好行囊,走到门板前摸了摸僧袍,布料干燥已经晾干了。她把薄毯拿走,将僧袍盖在法显身上,目光落在他脸上时不觉一顿,眉眼轮廓,清隽淡然,还是那么的好看。无论看多少次……恍惚间,手指将要碰触到他的脸,这才猛然惊醒,摇了摇头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这间破败古庙。声响彻底消逝,屋内静若死水。沉睡的身影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定望着寺门的方向,沉寂的眸子像海里的暗流,黑得幽深。又一次低估了花千遇绝情的程度。昨晚拉他到寺里避雨,又给他红薯吃,还抱着他睡觉,最后竟还要不声不响的走。法显穿好僧袍,神情平静,可眼底仍有一片幽黯,跨出房门向外走去。离开静林寺,山野小路湿润泥泞,蜿蜒向远处,花千遇脚步轻快的向前赶路,根据路程计算再走十几里就是一个镇子,能停下采买马匹以及食物。有了马就能尽快赶去敦煌,心情却不如想的那般高兴,反而隐约不适。原以为摆脱掉法显,她会轻松一些,可是沉闷感反复磨人心弦,越想越烦干脆什么都不想,撑着伞闷头赶路。直到眼前撞入一片亮白色,步伐停滞住了,心头不由一跳低沉到谷底。踌躇几息,终是抬头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花千遇脸色阴晴变换,紧望着他,略显僵硬的说:“你怎么……”她分明点了法显的睡穴,按理说万万不可能出现在此处,那这是为何?法显道:“贫僧没睡着。”习武之人能将真气聚集到某一处穴道,若此时点穴便不会生效。原来是早有防备,难怪没有成功。在他直直望视的目光下,花千遇难免有些心虚,躲闪的目光扫过他冷峻的神情,意识到法显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两人无声对峙,法显的眸色渐变深浓,目光也沉了一些。花千遇微一抿唇,看了看他,眼神带着怀疑道:“你不会要打我吧?”法显:“……”他是真被花千遇气到说不出话来。她是怎么做到狠心离开,被发现后无有愧疚,还能这般没心没肺的。随后,心底的愠色被无奈所取代,法显暗叹了一声,渐渐发觉对她生不起气来,甚还有一种她若不这般做,便不是花千遇的感觉。见他沉着神色,也意识到法显怎么可能会打她,随即胆子也大了起来。“你也看到了,你的真情对我来说什么都不算,该走时亦会毫不犹豫的弃你而去。”花千遇望视着他,唇畔微微勾着秋波荡漾的明眸里掠过染笑的凉薄之色。“法显,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她狠,又无情。有时怀疑法显说的那么好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她。法显凝视良久,低声道:“我知道。”他知晓花千遇并非善类,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皆都熟识于心,可是她就是她,哪怕万般不好,钟情的心意亦不会动摇。我知道,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把她后续想要说的话全都堵死。花千遇张了张嘴,转而想到说再多也是废话,他根本不会离开,不由恼怒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径直从他身旁走过,没走过他身后时,就被一股力道往后拽了一下。垂眸一看,法显紧抓着她的手腕。花千遇微微睁大眼,挣了几下,手不仅没脱离,力道反而逐渐收拢,紧绷感透入肌骨。多番较劲无果,心底逐渐升起怒意,冲他喊道:“你干嘛?别抓我手。”法显深深地看她一眼,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前走:“贫僧送施主去凉州。”“我不要你送。”花千遇退着步子,奈何不如法显力气大被拖着走了一路。看着他淡定沉稳的侧脸,花千遇气的怒火中烧,又掰不开他的钳制。“身为出家人竟然抓着女子的手,这是在败坏清规戒律。”“法显,你是和尚,不应该牵女子,放手啊!”任她怎么说,法显眉头都没动一下。感受着前方力道的拉引,几乎是被拖着走的,花千遇崩溃的说:“你牵狗呢!”法显一停,垂眸望了眼她怒火燃烧的眼睛,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她身后,变成她在前牵着法显,随后示意她继续向前。花千遇大怒:“我不牵狗!”法显又站到她身旁。“……”花千遇沉默一下,悲愤道:“你放过我吧。”法显目光紧紧攫住她,唇线一松,似乎是笑了,可眼神却是悲苦的:“那谁又来放过我。”花千遇怔了片刻,底气不足的缓声道:“你放过你自己。”法显摇了摇头,目光渺远:“我还做不到……”若是能放过,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真是一个好答案,听得她泪都快下来了。花千遇计划落空,被迫跟着法显一道赶了三天路到达清河县。刚入县城就遭人围观,原是因法显怕她又偷偷溜走,在两人手上都捆上麻绳。她不愿被牵拉着就走在前面,法显跟在身后,以路人的视角来看就是她牵着和尚。百姓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飘来,说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姑娘真是造孽啊!花千遇嘴角抽了抽,真以为她乐意牵着和尚。绕是她脸皮厚,但被人指指点点也觉得尴尬,快步往前走到僻静之处解开手上的麻绳,扔到法显怀里,末了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也不嫌丢人。”法显神色淡淡,没说话。看他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也知晓和他说不通,恨恨的拂袖而去。她和谢若诗约定的地点就在清河县,现在就等着她来了,眼见天色将晚就近找了一家客栈歇息。走到柜台前向掌柜的要了一间上房。掌柜的看着面前两人,顿了一下,下意识以为他们不是一路人,又问法显道:“这位法师呢?”珀ˇ文裙-7~3_95_4~30_54法显摇头:“我们同行。”这是不需要?掌柜的狐疑的看向花千遇,莫不是两人同住一屋,怎么都于理不合。他不知道的是,哪怕开了两间房,法显为防止她半夜逃跑,还是会彻夜盯着她,那多开一间房也是浪费。掌柜的也是个精明的人,做生意最主要的是赚钱,也没过问疑惑的事,提笔书写店薄记录当天的房客。这时,耳旁传来客人的谈论声,说的是黄河水患之事。潘季现已赶到怀庆府,不过在来之前,他就通过驿站传信得知堤坝损毁的具体情况,也连夜写了应对的解决策略,快马加鞭交到怀庆府府衙,早已有所行动。他人到达怀庆府,立即便着手做后续的修缮、疏通黄河水患事宜,很快就能控制住灾情。花千遇回头去望,谈话的几人语气庆幸的赞扬潘季,面容上喜笑颜开,虽然和他们无关但这份希望灾民安好的喜悦却是真的。无念的抉择虽令他痛心,却也不会后悔,他应也不想看到水患更加严重。飘远的思绪被掌柜的声音所打断,他递来一把铜制钥匙,含笑道:“房间在二楼左拐第一间。”花千遇顺手接过点头道:“劳烦了。”上楼之前,吩咐一声:“麻烦提些热水送到我房间里。”她赶了一天的路满身风尘,得需要好好洗一洗。伙计堆满笑脸的应声道:“好嘞,姑娘稍等片刻。”进屋之后洗完澡,又到大堂里要了些招牌菜,这里地方不大饭菜倒很有南方特色,尤其是红烧排骨和荷叶鸡,肉烂入味,香浓扑鼻,赶路多日不曾吃过丰盛的肉食,菜一上来便风卷残云吃了不少。法显只用一碗清汤面,看他碗里寒碜的几片叶子,忍不住又叫了两盘素菜。抬首间对上他望来的目光,柔柔的笑意。花千遇转开眼,也没说话起身向楼上走去。0240第一百三十七摄心为戒回屋之后本想歇下,又想起法显若是进来该如何,如此想着本来劳累疲倦的身体,也没多少睡意。坐在床榻上等了片刻,听到有脚步声渐近,不过停在门前止住了,半响也不见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