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迢迢本能地蹙眉:“与幼,不要冒险,这里是老宅,不是闹着玩的。” “我就要闹,不合理的事情,就不应该存在。” 林与幼不认为程夫人有资格决定程迢迢的孩子的去留。 程迢迢不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她已经是个成年人,已经在母亲的安排下经历了一段错误且痛苦的婚姻,现在她要追求自己的幸福,要留下自己的孩子,没有人有资格和权利说不。 林与幼沉声:“我们以后还要生活在这个地方,只有彻底改变它的规则,我们往后的日子才会好过。” 程迢迢看着她,她提出了一个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设想:“我们……可以改变规则?” “水滴石穿,一步一步来,我们肯定可以,就从这个偷梁换柱和暗度陈仓开始。”林与幼靠近她,“你了解程夫人,她会把周征关在哪里?” “老宅有几个杂物间,他大概率是被暂时关在那里……周征伤得很重,不看医生可能会出事,妈妈虽然狠心,但没有到害人性命的地步,她肯定会叫医生给周征看的。” “所以问医生就知道周征在哪儿?”林与幼脑子飞快转动。 程迢迢抿唇:“嗯。” “老宅有几个医生?” “有两个,周医生主要负责奶奶和爸爸、妈妈,宋医生负责其他人,所以请的应该是宋医生吧。”程迢迢轻声。 林与幼笑:“好,接下来看我的。” 这时,佣人敲了一下门,推开一条门缝,低声喊:“三少夫人,您送完餐了吗?送完了的话,您要尽快离开,让夫人发现就不好了。” “好,我马上出来。” 林与幼最后握了一下程迢迢的手,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拎着食盒,出了禁闭室。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佣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为她照着脚下的路。 佣人道:“我送您回三少爷的庭院。” “好。” 走了一段路,林与幼忽然“咝”了一声,捂着肚子,慢慢弯下腰,呻吟道:“哎呀……” 佣人回头:“您怎么了,三少夫人?” 林与幼扶着墙壁,咬着唇:“我的肚子……肚子好疼。” “怎么会呢?您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佣人连忙扶她,林与幼眉头紧皱:“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是医生……哎,真的好疼,怎么办啊?我是不是吃错东西了啊?” 佣人一听,可不敢马虎,忙不迭道:“我现在送您回去,然后叫家庭医生给您看看。” 林与幼目光微闪:“好,好。” 为了演得逼真,林与幼故意走几步停顿一下,摇摇晃晃,踉踉跄跄。 佣人一手扶着她,一手提着灯笼,有些吃力,好在对面有佣人走来,她立刻喊:“快过来扶一下三少夫人。” 那个佣人快速跑过来:“哎,三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肚子疼,我们送她回三少爷那儿,然后叫医生来。” 结果这个佣人说:“可是医生现在在主楼,应该不会轻易离开,要不我们把三少夫人送去主楼吧,正好这里离主楼比较近,就能让宋医生看了。” 林与幼:“?” 主楼是程父和程夫人的住处,她哪儿能去啊!! 佣人疑惑:“两位医生都在主楼吗?我们请宋医生就行。” “老太太不舒服,把周医生叫去了,老爷刚才也有点儿血压高,所以把宋医生叫过去,如果不去主楼,那就只能送医院。” 林与幼:“……” 去医院有什么用?她想要见的就是宋医生! 那个佣人又说:“还是送去主楼吧,而且这会儿,二少爷和三少爷也都在主楼。” “三少爷在主楼?那太好了,来,搭把手,我们就把三少夫人送到主楼。” 林与幼:“!!” 此刻,主楼客厅。 宋医生刚帮程父量好血压,他一边将袖子放下,一边说:“你们两兄弟,倒是很少一起在老宅过夜,是有什么事要议论吗?” 程京宴:“宋氏,宋家。” 程父一笑:“我猜你们也是想来聊这个。其实你们今晚不来找我,我明后天也要去公司跟你们谈谈的。” 程京宴漠然:“一直以来,宋氏作为程氏的下家在发展,他们已经开始不满意这个格局,前段时间,他们联系了很多董事,看样子是想‘反了’,自己上桌当上家。” 程斯以转动着袖口的宝蓝袖扣:“还有大姐,且不说错在他们,哪怕错在我们家,也轮不到他们上门挑衅,昨晚还把奶奶气成那样,这笔账,也要算。” 程父失笑:“我教了你们兄弟多少次了,商人,以和为贵,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面子功夫都要做足,人言可畏啊,别落得一个垄断、蚕食、恶性竞争、刻意打压的罪名……不过,宋家确实很碍眼了,你们想怎么做,就去做吧。” 程斯以抬起头:“爸,大姐那边……” 程父知道他要说什么,抬了下手打断,叹声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妈的情况,让让她吧。” 程京宴忽然看向门外。 两个佣人扶着林与幼进来,他皱眉,下一秒就起身快步过去,接住了女人。 “怎么了?”第191章掌她嘴 佣人忙解释:“三少夫人说她肚子疼。” 程京宴蹙眉:“你又胃疼?上次医生开的药你都吃了吗?” 林与幼当即否认:“不是胃疼,就是肚子疼。”万一被他以为是胃疼,又要抓她去医院检查,那就不妙了。 程父道:“让与幼坐下,宋医生帮她看看吧。” 程京宴揽着她到沙发坐下。 宋医生是老中医,大病小病,把个脉就能确诊个七七八八,他搭上林与幼的手腕,先是沉吟,然后面露疑惑,示意林与幼换一只手。 大概是没诊出什么吧……林与幼嘴角轻微抽了一下,换了一只手。 他老人家表情更古怪了,认真地看着林与幼:“三少夫人具体是哪个位置疼呢?” 林与幼冷静扯谎:“这里。” 宋医生又问:“除了腹痛,还有别的感觉吗?” 林与幼摇头。 宋医生又切了切脉,实在没脉出和腹痛有关的病情,但程家父子都在旁观,他也不好轻易下结论,只好询问。 “那具体是怎么个疼法儿呢?是一下一下的,还是持续性的?大概形容一下疼到什么程度。” “一下一下的,疼到什么程度……”这要怎么说呢…… 那三个男人六只眼睛都在看她,她往轻了说不是,往重了说也不是,更重要的是,当着他们的面儿,她根本没办法向宋医生问话。 那她装病的意义在哪里? 林与幼难得有心虚这种情绪,以至于反应特别明显,别人或许看不出来,程京宴一下就发现了,原本担忧的眉头一下松开了褶皱。 这女人,真会给他找事。 佣人见她一直没说话,代为补充:“三少夫人刚才疼得走不动路了。” “……”林与幼镇定,“嗯。” 不应该啊,宋医生斟酌着说:“可是从脉象上看,三少夫人好像……” 程京宴淡然开口:“刚才抱她,身上都是冷汗,宋医生有止疼的办法吗?” 啊?林与幼下意识抬头看他。 那边的程斯以也微微一笑:“嗯,看着就挺严重,弟妹的脸色都变差了。” “……”林与幼很确定自己既没有冷汗,演技也没有高超到可以调控脸色的程度。 所以这两个人也是在演吧? 他们……猜到她的意图了? 程斯以看了看:“在爸这里不太方便,让宋医生跟弟妹回京宴的院落吧。” 那太好了! 林与幼隐晦地点头:“嗯,也不早了,不能打扰伯父休息。” 但程父说:“都疼得走不了路了,还是先到二楼客房躺躺吧,夜里凉,吹了风更不舒服,先缓一缓,等好一些了再回去吧。”他说,“京宴,你抱与幼上楼吧。” 只有程父还在状况外。 程京宴一下将林与幼抱起来,林与幼骤然失去重心,本能地搂住他的脖子,他垂眸看着她,似笑非笑:“再坚持一下,三少夫人。” 反正已经被他看出来了,她也干脆不要脸了,靠在他肩膀,一脸难受:“哎呀,你轻点,我好疼啊。” 程京宴懒得看她演,直接抱她上楼,去了空置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 宋医生也背着医药箱上楼来。 程京宴往外瞥了一眼:“要喝热水吗?我下楼帮你倒。” 这不就是给她和宋医生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男人,还怪配合的。 林与幼压了压嘴角,确定这个角度不会被宋医生看到,快速亲了一下程京宴的侧脸:“谢谢宴总,麻烦你啦~” 程京宴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下她的细腰,转身出门。 宋医生拿着脉枕过去,要再给她脉脉:“三少夫人,您今天晚上吃的是什么呢?” 林与幼抓紧时间,快速直起身,就是问:“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疼,但是宋医生,我想问你,你今天有没有帮周征看过身上的伤?” 宋医生下意识答:“有……” 林与幼一喜:“他伤得重吗?” 宋医生说:“没有伤及内脏,没有生命危险,身上大部分是软组织挫伤,主要是他右眼球红肿,可能存在视网膜破裂的危险,以及肋骨断了两根,这两处比较严重。” 林与幼喜色退却干净:“那他们送他去医院了吗?” 宋医生叹气:“我给他留了药,至于送不送医院,就要看夫人。” 没有生命危险,程夫人可能真就丢他自生自灭,林与幼按耐不住:“他被关在哪里?” 宋医生犹豫:“这……” “你告诉我,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是你说的。”林与幼尾音刚刚落下,门外就响起一道清冷雍容的女声:“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装病的意图了?” 林与幼一下转头,程夫人面色冷漠地站在门口。 宋医生连忙收拾医药箱,不敢再留,低头离开。 程夫人漠然道:“你聪明,也别把别人当傻子——你突然回老宅住,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刚才去给迢迢送饭,现在又打听周征的下落,你想帮他们私会,还是帮他们逃跑?” 林与幼:“我……” 程夫人断然道:“实话告诉你,别想了,周征已经不在老宅,迢迢的手术我也安排好,今晚就做!” 林与幼霍然起身:“你!” 程夫人穿着旗袍,面无表情地睥睨着她,如同一个精美华贵,但封建麻木的瓷器。 林与幼越想越气:“身体是迢迢姐的,生不生孩子她说了算,你有什么资格逼她打掉孩子!” “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她的孩子能不能留,也不是我说了算。”程夫人转身要走。 林与幼疾走两步:“那是谁说了算?家规吗?那些规矩是什么时候定下的?十年前的规则都不适用于现在了,更不要说更久以前的,依我看,那些所谓的家规,早就应该修改甚至是废除了。” 程夫人回头,天真且可笑地看着她:“废除?” 林与幼沉气:“就是应该废除!2023年了,谁会动不动就拿戒尺打人?满中国找不出几个,而且你是真的不认为那些是错的吗?还是说你也知道是错的,只是享受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 “你放肆!” 程夫人呵斥,“这是你跟我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林与幼一身反骨,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了:“尊重是相互的,晚辈要尊重长辈,长辈也要尊重晚辈,伯母你给过我,给过迢迢姐,哪怕是一丝的尊重吗?既然没有,我又为什么要尊重你?” 程夫人脸色难看。 “我真的很想问,你到底是在履行家规,还是在满足自己的控制欲?他们是你的孩子,但不是你的玩偶,由不得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程夫人直接一句:“掌嘴!”第192章我还在 秋姨和冬姨从程夫人身后走出来,林与幼咬紧牙齿。 “妈。” 程京宴冷冽的嗓音蓦地响起,秋姨冬姨立刻顿住,林与幼绷着的神经一松。 程夫人转头看向走廊上,程京宴手里拿着水杯,面上无波无澜:“与幼身体不太舒服,所以脾气不太好,您别计较。” 程夫人看着他,又去看林与幼,林与幼不卑不亢地跟她对视,几秒后,她拂袖而去:“带着你的好妻子,离开老宅。” 林与幼嘴上不饶人:“不用你赶我也会走。” 留在这里,她更觉得晦气! 最终他们也没在老宅过夜,直接开车回樊楼。 路上林与幼还憋着一股气,但比起生气,她更多是着急和焦虑。 本来以为能拖两天,结果程夫人今晚就安排程迢迢的手术,太仓促了,她找出手机,发信息给春姨。 她向她确认,一程迢迢是不是今晚做手术,二程迢迢会在哪个医院做手术? 她上午找春姨,就是希望她可以做她的内应,帮她盯着老宅。 但,春姨没有回复。 林与幼反复按亮屏幕,都没有看到新信息,不确定春姨是不是不想帮她了? 又或者,程夫人收束了对老宅佣人的管理,春姨没办法传消息给她? 她等不及了,转而发信息给谢渊,让他用他的人脉打听看看。 谢渊倒是回复了,但回的是:“海绵宝宝,你开玩笑吧?程家的事,哪是能打听出来的?” 也是,也是,程迢迢这个孩子在程夫人眼里,属于“见不得光”的,她要拿掉,必然是悄无声息地进行,绝对不是随便打听就能打听到的。 时间太紧了。 林与幼咬指甲,想了一会儿,第三次发信息,这次是发给江不言,问他回沪城了吗? 以他在医界的影响力,应该更容易打听到吧? “以后我不在场,”程京宴忽然开口,林与幼下意识倒扣手机:“什么?” 他淡声道,“你别顶撞妈,她说动手,是真动手,你会吃亏的。” 林与幼不吐不快:“你们怎么那么惯着她?” 程京宴空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什么叫‘惯着’?于情她是我们母亲,于理她是程家主母,老宅的事,本就是她管。” 林与幼磨了下后牙,干脆侧过身看他:“宴总,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妈妈要像打迢迢姐那样打我,你会不会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