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与幼抿唇:“谢谢。” 她暂且坐了下来,程京宴将椅子放到她对面坐着,然后就拿起她的左腿。 林与幼今天穿的是牛仔裤,他从膝弯的位置,一路顺了下来。 林与幼眨眨眼,忙说:“不用,我坐一会儿就好。” “你在小岛,掉入陷阱,受伤的腿,是不是这条?”程京宴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林与幼点头:“对。” 他又皱眉:“我记得,当时医生说,你要马上去大医院接受治疗,但到现在你都没有治,是不是因此留下了后遗症?” ……他是怎么从她一个动作,联想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也还好,你看我这两天跟着你们滑雪都没什么异样,只是有时候站太久,会有点儿疼。” “是我疏忽了。”程京宴沉声。 “这个怪不到你吧?”林与幼好笑,他也太积极揽错了,明明她受伤的时候,他都不在她身边。 只是听说了一耳朵,而在那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哪能记得这一件小事,更不要说,她在他面前,还一直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与其干等着,不如做点事。”程京宴忽然将她横抱起来。 林与幼猝不及防,失去重心,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借我四妹的医院,拍个片。” 他说完就抱她走,林与幼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回头有空了再拍也来得及,先等丢丢做完手术……你还说我不在意丢丢,明明你才是。” “你就是一直想着,等丢丢好了再处理你的腿,才一拖再拖直到现在。林与幼,你知不知道,有些病拖久了,就治不了了。”程京宴垂眸,看在他臂弯扑腾的女人。 “下楼拍个片,来回最多半个小时,医生是顾家的,江不言也在,你怕什么?我担心丢丢,也担心你。” 林与幼怔了一阵,心潮有些翻涌:“……那你也让我自己走啊,让人看到,多不好意思。” 程京宴没理,按了下楼的电梯:“你是这么要脸的人?” 林与幼听着这话不对:“你在骂我?” 程京宴只是勾唇:“每次带你看医生都费劲。” 林与幼知道,他指的是她上次“胃疼”,还要他绑架她去医院,废了好大的功夫,她才肯检查的事。 但那时候,她是怕被检查出子宫生过孩子,暴露丢丢是她儿子的真相,所以才那么抗拒。 程京宴就这么抱她下楼,去了骨科。 叶颂已经将程序办理好,他们直接去CT室,拍完片出来,确实就半个小时。 不过片子没办法马上拿到,医生说要明天再过来。 程京宴又抱着林与幼回了手术室,手术还没做完,他们又等了一阵,那扇紧闭的门才终于打开。 医生和江不言边交流边走出来,林与幼立刻起身,急着问:“江不言,丢丢怎么样?” 江不言脸上露出了笑。 林与幼心弦一松:“你都笑了,那丢丢是不是没事了?” “现在就说没事,太理想了,我笑是因为,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江不言道,“仔细讲太复杂,你听不懂,简而言之,丢丢有被治愈的概率,而且概率很大。” 那位医生就是顾家医疗团队的主导:“是的,我们之前就发现,这个病在幼年时期,‘改写’最容易,病人现在年纪小,可以‘矫正’过来。” 程京宴问得直接:“你们有成功的案例吗?” 林与幼也希翼地望着他,她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例子,来做定心丸。 可惜,那位医生摇了头:“没有,他是第一个。这些年顾家没有再出生患病的孩子,我们也一直想要实验这项技术。” “实验?”程京宴蹙眉。 医生连忙解释:“但你们放心,安全性很高的。” 江不言也作保:“我看过他们的论文,刚才也亲眼看了操作,京宴,与幼,放心,这是这个病,目前最佳的处理办法。” 他都这样说了,林与幼自然是愿意相信的,抿唇:“那丢丢现在……” 江不言:“等麻醉醒了,护士就会将他送去病房。” …… 丢丢在麻醉醒后被送到病房,但还不是完全清醒,林与幼按照护士交代的,每隔一会儿就叫醒他一下,避免他陷入深度睡眠。 看着丢丢才过去几个小时,就从脸色红润、白白胖胖的小企鹅,变成要靠氧气面罩呼吸,仿佛随时会离开她的样子,林与幼只觉得揪心。 “你应该是从丢丢晕倒,到现在,整整八个小时没有吃东西吧?”江不言从外边走进来,手里拎着几个袋子,“都是在医院附近随便买的,你看着吃点。” “我没什么胃口。” “没有胃口也要吃一点垫胃。”江不言放下袋子,将其中一袋小笼包递给她,看她还要拒绝,便直接挑眉警告,“不要跟医生在健康方面唱反调。” 林与幼无可奈何地莞尔,到底是接过去。 这就是路边的小摊,用白色塑料袋装着,配了竹签,她插起一个,慢慢吃着。 江不言在她对面椅子坐下:“京宴呢?” 林与幼道:“可能是去洗手间了吧。”刚才也一直在这儿的。 江不言望着她:“可算看到你担心丢丢的样子了,之前在沪城,你对丢丢不冷不热,我还以为,你是要放弃他了。” “我要是会放弃他,早在四年前,刚发现他患病的时候就放弃了。”林与幼扯了扯嘴角。 江不言赞同地点头:“也不会去翻我的墙。” 林与幼笑。 “我就是觉得,你不可能放弃丢丢,所以看到你对丢丢那么冷淡,我才很意外。” 不止江不言,连小家伙自己,南颂,还有程京宴,都有发现林与幼那段时间,对丢丢的态度很奇怪,程京宴还直说,她是在进行情感抽离。 林与幼在程京宴面前没有承认,现在江不言提……林与幼看向病床上的丢丢,他又睡着了。 “让他小睡一会儿也没关系的。”江不言道。 林与幼垂眸:“我其实,从很早以前,就接受了丢丢有一天会离开我这个事实……我当然非常希望他可以一直在,但这是罕见病,是人类医学史上还没有攻克一个病,我要理性看待它。” “而且我一直都不算是一个幸运的人,否则也不会接二连三的跟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失之交臂,所以我也不敢奢望,我可以留下丢丢。” 门外有一道身影停在了那里,无声无息。 “这一次,我是真的感觉,他要离开我了……虽然我早就做好准备,可我还是无法接受,程京宴说我是在进行情感抽离,真的不是,我只是,想不出要怎么面对,所以有点逃避了。” 不看丢丢,不跟丢丢接触。 人就是害怕什么,便不敢面对什么。 江不言静静听着:“现在呢?还想逃避吗?” “当然不想,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被程京宴骂了一顿,清醒了。”林与幼叹气,“程京宴说得对,如果丢丢真的时日无多,他一定很希望我可以陪在他身边,而不是对他若即若离,让他直到离开,都在想,姐姐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还来得及,丢丢现在活下去的概率大大增加,你可以继续对他好。”江不言说着抬头,看向门外,程京宴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三层的红木饭盒。 “我给与幼带了一些小吃垫垫胃。” 林与幼摸了摸肚子:“但我吃太多了,好饱。” 江不言还是喜欢在林与幼的事情上“挑衅”他:“哦,这样,那看来京宴你这从高档餐厅打包来的食物,只能浪费了。” 程京宴直接将饭盒塞给他:“你吃,全部吃完,别浪费。” “凭什么?” “你不是说,当医生的,有现做的,就不会选快餐吗?”程京宴呵声。 这话是他对林与幼说的,程京宴能知道,自然是林与幼私下告诉他的。 这男人,是在暗中反击,他们才是最亲的无话不谈。 江不言好气又好笑,被“卸磨杀驴”地赶出了病房。 林与幼将最后一个小笼包递给程京宴:“还挺好吃的,你试试不?” 程京宴淡淡看她:“你真行。” “嗯?”什么? 他是在说她吗? “心里有这么多话,我问你那么多次,一次都不跟我说,江不言一问,就什么都跟他坦白了。”程京宴捏她的下巴,“林与幼,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该跟你生气?”第316章他对她日久生情 这男人怎么那么喜欢捏她的下巴? 林与幼礼貌询问:“那你现在要生气吗?” 程京宴面无表情:“我想弄死你。” 啊……罪不自死吧? “然后吞进肚子,让你永远都没办法再瞒着我任何事,也没有办法再离开我。” 他还真是,随时随地、见缝插针地向她灌输“不能离开他”这个中心思想啊。 林与幼拿下他的手,在自己手里把玩。 男人的手,骨节比较硬,没什么肉感,根根分明,指甲修剪得刚好,甲缝也是干干净净。 “你以前对我没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哪里没有?”程京宴看着她,“你去哪里,我就追到哪里,这还不是?” 说的是她因为许枝梨住进枫香庭,于是带着丢丢离家出走,跑去禹城投奔丢丢的事儿。 林与幼反驳:“那次是因为你做错了事,所以才来哄我。” 程京宴哼笑:“如果我不是在乎你,又为什么要在意在你眼里的我有没有做错事?又怎么会主动去哄你?” 林与幼在他这个逻辑里微微愣了一下:“所以,你那个时候,就是喜欢我的?” 程京宴将被她拿在手里玩儿的手抽回来,再次捏上她的下巴——他是很喜欢这个动作,可以控制她直视自己——他喜欢她看着他,眼睛里只有他。 “我要是不喜欢你,又怎么会跟你结婚?真信了我是为了哄奶奶高兴,贴上自己一辈子?” 说实话,林与幼有些意外。 她一直觉得,他对她的感情,应该是在知道她就是知知之后才产生的,在那之前,他对她,也不是说不喜欢,但只能算还好。 于是林与幼问:“在知道我是知知之前,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程京宴勾起唇,正经,又不正经道:“‘日’久生情吧。” 日久……也是,他们那三年,只有肉体的牵绊。 林与幼躲开他的手,“哦”了一下,表情淡淡。 她可不觉得“睡出感情”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她转去看丢丢,轻轻拍拍丢丢的手臂,叫醒他:“丢丢,丢丢,听得到姐姐的声音吗?听得到就动动眼皮。” 丢丢半梦半醒的:“呜……” “丢丢,听得出我是谁吗?” “……姐姐……” 小家伙的意识没有完全沉睡,林与幼便放他继续休息,回头程京宴见还在看她,她心下有些不可名状的烦。 随手拿了桌上一份吃的塞给他:“走走走。” “反客为主?”程京宴挑眉,“不是应该我生气吗?” 林与幼呵呵:“你敢生我的气?你的进度条才30%。” 程京宴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塑料打包盒:“我今天做了这件事,还不能涨点进度?” “你做了什么?” 程京宴提醒:“我妈。” 在顾家,程夫人说过一句话——这是你为我安排的道歉方式。 林与幼想起来了。 她之前在车上就想问这个了。 “是什么意思?你教她那样做,我就不会生气?” 程京宴反问:“你觉得我妈是一个肯听安排的人?” 当然不是。 所以程京宴什么都没做。 是真的什么都没做的那种没做,如果他想做,顾家不会到现在,除了被灭炉火外,其他都完好无损。 再换句话说,顾家之所以能跟程京宴犟到今天才松口共享医疗方案,是因为程京宴本就没想那么快解决这件事。 他故意营造出,和顾家“势均力敌”、“各自拿捏住对方的要害”、“谁都可以不让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假象给程夫人看。 程夫人但凡在意丢丢,在意林与幼,在意这件事,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来东城,一定会替他们解决顾家。 现在的结果就是,程京宴还是了解他母亲的,而他母亲终于在让他失望了那么多次后,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她来了东城,也去了顾家,做了最应该做的事,虽然还没有完全获得林与幼的原谅,但起码,这对婆媳,总算不是有你没我、剑拔弩张。 唔,程京宴这一招,还顺带着缓和了她们的关系。 程夫人是直到程京宴出声,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她这个儿子算计着先对林与幼低头。 …… 林与幼也明白,程京宴这么做,是为了让她在面对程夫人的时候,那口气能顺一点。 她心情好了点儿,拿起一次性筷子拆开,摩擦掉上面的木屑,再递给他:“宴总这么为我着想,是该加点进度。” “加多少?” “10吧。” 好嘛,这么久过去,终于能挪动进度条了,是40%了。 …… 丢丢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又在最讨厌的医院,瘪了瘪嘴:“姐姐,我怎么啦?” “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丢丢认真回想,只能记起来他们在滑雪场比赛的事:“姐姐,我跟姐夫的比赛,最后是谁赢了?” 林与幼毫不犹豫:“当然是你赢,只要你想赢,你姐夫会一辈子输给你的。” “就像一辈子输给姐姐那样吗?” 小家伙还挺会磕CP。 但林与幼想起程京宴那句,在知道她是知知之前,对她只是“日”久生情,还是有些不爽。 怎么? 她身为林与幼的时候,那么没魅力吗?不足以让宴总心动吗? 他那时候,分手了还三番四次、隔三差五地到她面前刷存在感,自我脑补自我攻略些有的没的,都是因为“睡习惯”?第3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