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京宴又喝了口水,他喉咙有些疼,皱了一下眉:“几点离开的?” “5点40分。” “天都还没亮,她的借口应该不是去码头看日出吧?”程京宴嘲弄。 叶颂道:“她说她失恋了,睡不着,所以去码头吹吹风。” 程京宴呵笑,信她的鬼话,没问题的话干嘛急着删记录? 飞机高铁,都会留下出行记录,船只则很容易浑水摸鱼。 他之前没想到这点,是他疏忽了。 程京宴拧起矿泉水,再次闭眼,眼皮很热,烫得眼球也有些升温:“码头有记录,去把当天晚上离港的所有船只资料找过来。” “是。” 这份资料不会很难找,程京宴坐在车上等着,他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来翻去。 这不是他的手机。 是林与幼的手机——她被带去老宅的时候,手机被秋姨没收了。 程京宴打开手机才发现,林与幼设置了一个倒计时,他算了一下,计时结束,是他们办婚礼的那一天。 他按了暂停,让时间停留在18:35:42,等他找回林与幼,再重新开始倒计时。 他们只是暂停了婚礼,没有结束婚礼。 他也不会让他们在这里结束。 因为婚礼戛然而止,这三天,沪城的风言风语很多,程京宴懒得理。 但知道新娘子是新秀设计师“山夕岁”的人也不少,所以风言风语里也提到了山夕岁,他派了程氏的公关团队,去跟谢渊对接,处理流言。 程家怎样他不想管,山夕岁是林与幼的招牌,不能有污点。 叶颂很快回来:“宴总。” 程京宴睁开眼,他的眼眸很黑,衬得脸色有些虚白,叶颂愣了一下:“宴总,您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程京宴皱眉:“说结果。” 叶颂连忙看回时刻表:“当天晚上从码头驶离的船只一共八艘,都是货船。” 程京宴:“五点到五点四十之间,有几艘?” 行车记录仪里,五点到港口,五点四十离开。 叶颂合上时刻表,沉声说:“一艘,行运号,目的地是伦敦港。” 程京宴握紧了手机,笃定道:“就是这艘。” 追! 货轮载的东西多,吃水重,行驶速度非常慢。 而程京宴他们开的是快船,只用了12个小时就追上了那艘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孤独远行的——行运号! 他们逼停了货轮,船员们还以为遇到了海盗。 程京宴的人表明他们只是来找人,找到了人自然会离开,如果不让他们上船,他们也走不了。 经过协商,货轮终究还是放下了梯子,程京宴率先上船。 因为刚才的对峙,船员大部分都集中在了甲板,手里都带着家伙,严阵以待。 程京宴目光快速从他们身上扫过,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他抿住了薄唇。 他带来的人,都穿着一身黑色,个个看着都很不好惹,很令人忌惮。 船长出面交涉:“你们要找什么人?” “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林与幼。” 船长直接否认:“你们搞错了吧?我们这是运货的货轮,不是旅行的游轮,船上除了我老婆,都是男人,没有女人,更没有小孩。”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搜。”程京宴一声令下,二十个手下立刻闯入船舱。 船长老婆急了:“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不讲王法呢!” 程京宴看向她,她是这艘船上唯一的女性,林与幼最有可能跟她接触过。 他缓声问:“她身上有伤,海上潮湿细菌多,不容易好,她,还疼吗?”第218章找得到他们吗 船长老婆目光闪了闪,低下头嘟囔:“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船上没这号人……” 程京宴就没再跟她废话。 他走到甲板上的集装箱,手指从上面拂过,心里没由来的念头是,林与幼一定很喜欢坐在这上面吹风。 手下人过来汇报:“宴总,没有。” 程京宴心口剧烈一沉。 “没有什么?” “……没有找到少夫人。”或者说,没有找到第二个女人。 程京宴握紧了集装箱边缘——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里不是陆地上,茫茫大海,林与幼离不开这艘船,她不可能不在。 船长没好气:“说了没有,你们还不信,我们就是本本分分跑船人,所有船员的信息都是登记过的,怎么可能能随便混上来两个人?” 程京宴就是不信。 他下颚绷紧:“他们休息的地方在哪里?” 手下立刻带他去看。 生活痕迹最重的地方,就是睡觉的地方。 船员都是男性,睡的是大通铺,林与幼和丢丢不可能跟他们睡在这样的地方,他们一定是独立房间。 而整艘船,独立的房间只有两个。 一个是船长和他老婆住的,而另一个,其实不算房间,是楼梯下方那块三角区。 程京宴直接推开门。 房间非常狭窄,甚至不能直起身,只够放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但被收拾得很干净,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未有人踏足过。 程京宴拉开抽屉,看到了一瓶药。 是治呕吐腹泻。 他面上波澜不惊,只是手掌握紧了药瓶,回到甲板上,问船长的老婆:“不是说他们不在吗?那这个,怎么解释?” 船长老婆愣了愣:“这个……这个不是很常见的吃水土不服的药吗?”凭什么以此认定人在船上? “你们都是老水手,极小概率会出现水土不服,所以是外人在吃。”程京宴猜到了,“是那个孩子吧?” 如果是林与幼水土不服,以她的性格,大概会忍,只有丢丢不舒服,她才会着急离开这艘船。 程京宴耐心有限:“他们到底在哪里?你以为我不知道是程斯以给了你们钱,让你们带他们偷渡?” “……” 事已至此,船长老婆只能坦白了。 “是有两个人,小孩昨晚突然上吐下泻,应该是水土不服,林姐特别紧张,一定要下船,我们就只能放他们在途径的一个岛屿下船了。” 海上湿气大,空气细菌多,丢丢免疫力弱,林与幼怕丢丢感染,再这么下去,会越来越严重,刚好途径一个小岛,岛上是有人的,经常会跟来往的船只做生意。 林与幼便决定带丢丢下船,到岛上找医生,之后再做打算。 “我跟岛上一个收鱼的寡妇做过几次生意,人挺好的,我就把林姐托付给她了,我还把我的手机也给了林姐,方便她联系。” 程京宴沉了口气,直接说:“手机号码给我。” 船长老婆给了,程京宴打去电话,但打不通,估计是信号不好。 程京宴因为这个波折,眼皮跳得有些快,闷声咳嗽了两下,平复心情问:“哪个岛?” 船长拿来海上地图,指了一下,距离他们这里大概半天的航程。 程京宴直接收走了地图,跳下货船:“掉头。” …… 那个收鱼的寡妇确实是个好人。 林与幼和丢丢下船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岛上没什么娱乐生活,岛民们早早入睡,那个医生也早就休息了,寡妇直接去拍人家的门,把医生给薅起来。 林与幼很不好意思,但为了丢丢,也只能一边道歉一边感谢了。 好在医生没有计较,给丢丢把脉,什么都没说,从药箱里扒拉出一瓶没有标签,颜色味道都很怪异的药粉,倒出一些,溶在水里给丢丢喝。 林与幼下意识阻拦:“我弟弟他的身体比较弱,不能乱吃东西……” “这个吃了就会好。”医生给丢丢喝下,丢丢被苦得眼泪要掉了。 医生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颗三无产品糖,塞进丢丢嘴里。 丢丢:“……呜呜。” 医生打了个哈欠回到床上睡觉:“小寡妇,出去把门给我带上,下次再半夜来敲我的门,你就别走了。” 林与幼听出一点暧昧的味道,但她现在更紧张丢丢,没心情理会别人的八卦。 她很怕丢丢吃了那个药会出现不良反应,这里交通不便,万一出事,她都不知道能把丢丢送到哪个医院抢救? 万幸药非常灵,吃完之后,当天晚上丢丢就不吐也不拉了,第二天醒来,精神头也恢复了,又是生龙活虎、蹦蹦跳跳的小家伙。 林与幼大大松了一口气。 寡妇收留他们住在她家,林与幼不知道怎么感谢,从江不言给她的钱包里抽了500块钱给寡妇,寡妇倒是收下了。 林与幼好奇:“你是做收鱼买卖的?” “对。”寡妇点了根烟。 “来往的货船经常能抓到一些比较少见的鱼,有些船自己会拿去市场上卖,有些船嫌麻烦,就直接卖给我了,我再倒一手到市场上,也能赚一点。当然,平时我们也自己打渔。” 林与幼明白了:“挺辛苦的吧,你一个人干?” 寡妇笑了:“整个岛都在干,还是我带他们干的呢,我是这里的大姐大,他们都得听我的。” 林与幼佩服:“那你挺厉害的,带领大家脱贫……不过这个小岛属于哪国啊?” 寡妇和医生是中国人,但她也看到很多非东方面孔。 寡妇弹掉烟灰:“说不清是哪国,总之不是中国。” “哦……”林与幼心思掂了掂,程斯以要把他们送出国啊。 寡妇问:“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要在我们这里住几天吗?” 林与幼摇头,她要尽快回到岸上。 她之前欠考虑了,海上细菌太多,根本不利于丢丢的身体,她从一开始就不该上船。 而且三天了,丢丢又该输液了,她还得联系江不言。 只是岛上信号弱,时有时没有,林与幼打不出电话。 寡妇说:“你往东边走,那边信号强一点,联系不上也没关系,你想走,我可以让渔船送你,或者是等下一艘路过的货船,我让他们捎你一程。” 林与幼点点头,带着丢丢,往东边走,一边走一边找信号。 丢丢牵着她的手,踢着脚:“姐姐,干嘛那么急着离开呀,我们可以在这里住几天。” “你喜欢这里?”林与幼有些意外,小岛整体像国内三四线城市下的小村子,很破旧也很落后,什么便民设施都没有。 但正是因为如此,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丢丢才觉得有趣。 他比划:“我看到他们从海里拖上来一条这——么——大的鱼,比丢丢还大,好好玩啊~” “那你有感觉哪里不太舒服吗?” “没有呀,丢丢很好~”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住两天好像也没什么关系……汪汪! 突如其来的两声狗叫,让林与幼全身汗毛霎时间立了起来! 她猛地转身,就看到一条吐着猩红色舌头的大狗站在那里,眼睛冒着绿光看着他们。 “……” 林与幼和丢丢同款瞳孔放大! 丢丢缓慢地挪到了林与幼的身后,林与幼每根神经都绷了起来,下一秒,大狗冲向他们! 林与幼抱起丢丢,拔腿就跑! 丢丢哇哇喊:“救命啊!!” 林与幼这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狗! 完全克服不了那个心理障碍! 她兵荒马乱,慌不择路,加上不熟悉地形,不知怎的就跑到了一片没有房屋人烟的荒草地。 大狗还在追,犬吠声忽远忽近,林与幼转头看了一眼,脚下却突然踩空,两人齐齐掉进岛民挖来抓野兽的陷阱里! “啊——” …… 程京宴在快船上看到那个岛,沉声:“靠岸。”第219章她曾坠落这里 小岛的地理位置颇为优越,来往这片海域的货船,十有八九都要经过这里,岛民对生面孔都已经见怪不怪。 但以往那些生面孔,无论是从穿着打扮,还是从外貌行为来看,都能很明显看出来,是跑海做货运生意的。 而今天这些人,开的是快艇,恐怕他们累死累活干上十年都买不起一艘,现在却来了六艘。 他们的气质也很独特,看着完全不像是打渔或者跑运输的,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 程京宴没有穿西装,仅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和一件深棕色的大衣,全身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但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了他那与生俱来的贵气。 以及骨子里,生人勿近的清冽。 来了这么一群人,岛民马上就去报告给小寡妇。 小寡妇作为这个岛的大姐大,立马带一群青壮年过来,双方在小沙滩上对上。 小寡妇眯了一下眼睛,第一眼就认出了程京宴。 但她没说,点了根烟,痞气地问:“阁下哪条道上的?大驾光临我们这儿,有什么指教?” 程京宴开门见山:“林与幼在哪里?” 小寡妇歪头:“什么又?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