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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第1页)

  管四儿看着这个算得上瘦弱的女人,心里只觉不可思议。  从前他在赵家受罪那会子,最爱躲着人去五房,家里的奴婢都说,五夫人是最仁善的,凡举有些错误随便哪一房都不好躲,若是在五房便没甚事儿。  他记的,小小的他就躲在树后,看着这位高贵夫人每天都起的很早,她守在庭前送自己五个孩子去家学,她会笑着帮他们整理衣衫,笑着检查他们的笔墨,偶尔还会从孩子的书袋里寻出一些虫儿,玩具,点心,她也不怪,就跟孩子们笑成一团儿。  她耐心十足,每次整理都会打开孩子们的衣摆,一层一层的摸索厚薄,天冷便命人加衣,天热便千叮万嘱孩子们不敢贪凉。  她总在笑,笑的就像个观音菩萨。  而小小的自己那时候也巴望过,若是,若是这也是自己的娘便好了。  可这哪儿是菩萨啊,这是一只披着袈裟的鬼!  因他不说话就默然坐着,曾氏到底没忍住,就顺着他的靴底缓缓往上,往上,最后便停在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上。  他在笑?这小崽子为什么要笑?  管四儿的笑容令曾氏慌张,她不敢与他对视,便又迅速低下头。  如此管四儿噗哧便乐了,他终于说:“其实你也不必说了,爷我没兴趣听……”他觉着有些口渴,便对那边抄录口供的小吏道:“把你的水匀我一盏。”  小吏一愣,赶紧取来未用的杯子,反复烫了两回,这才双手给管四儿捧了一盏茶过去,还很抱歉的说:“小的这种是劣等茶叶沫儿……”  管四儿摇头表示无事,端着这茶饮了几口才道:“我呢,到底是个苦主,是吧?”  曾氏垂首不动。  “那,咱两家便是仇家了,对吧?”  曾氏身躯一动想抬头,却忍耐住了。  管四儿无所谓她的态度,只说:“想必这一路你早有消息,也知道我如今是什么人了,那我倒要谢谢你了,没有你一番折腾,许我就是个家中老幺,也不必支撑门户,也不必有什么远大的想头,顶梁不用我,光耀门楣也不看我,我娘生我辛苦,折腾两天我才落草,这就难免偏爱几分,便,随便我淘气……”  李氏猛的抽泣一声,怕打搅孩子,咬住了下唇,她的长子走过来,轻轻抱住母亲安慰,李氏便扎进儿子怀里默默掉泪。  宫先生想过来扶住老妻安慰,却被她一把推开。  管四儿看了一眼母亲,扭脸继续笑着说:“他们说,我爷爷家是有名的商户,那我家指定不缺钱的……”他扭脸认真看着宫先生:“爹?”  宫先生猛的一僵,眼泪瞬间从眼眶暴涌,瞠目半晌才挣扎艰难的说:“哎,哎!儿,你说,你说……”  管四儿呲呲牙:“爹,咱家有钱么?”  宫先生确定点头:“有!有!良田几千亩呢!”  管四儿点点头:“那我最小,也没出息,没被人偷了,指定纨绔一个,那,能分几亩?”  宫先生一愣,又哭又笑:“那,那你没出息,啊,那,那我儿没出息,就,就要偏爱几分,不然,死了也不放心啊,怕你没本事饿死呢,少说也得贴补你一半啊……”  管四儿笑的特别开心,又去看早就满面是水的两个哥哥,这是亲哥,长的与他这般相似,万千人海,随便谁去看,就亲亲的骨血哥儿三。  他笑着问:“大哥,二哥!”  这俩吸着鼻子,啥话也说不出,就只会点头了。  管四儿语气有些犯了小的问:“咱爹嫌弃我没出息,我纨绔了,想偏些家财,那你俩咋办?”  这两位愣怔,憋了半天,与管四儿生的一模一样这位便酸着嗓子道:“那是爹娘自己的东西,爱给谁就给谁,你,你也别怕,不够了,哥给的起。”  管四儿轻笑:“那可不成,嫂子不依呢。”  他大哥便说:“不依也没办法,啊?是吧,谁叫咱家就你这一个不成器的呢,摊上了呗,对吧……”  管四儿最后看看早就趴在哥哥肩膀,已经开始抽抽的小阿猫,便肯定的点点头道:“我就这一个妹儿,便不与你争了。”  阿猫本好难过,闻言却哧的笑出了声,嗔怪道:“小哥~!”  “……哎。”  管四儿应的甜,笑完看着愕然不知何意的曾氏说:“你看,你不偷我,我大概就是这么一个芸芸众生,碌碌无为的命数了。”  他把空了茶杯随手递给一拿着板子的衙役,那衙役一愣,忙丢下板子弓腰接过茶盏退下。  管四儿道了劳烦,这才低头笑眯眯的对曾氏说:“所以吖,人人恨你,我倒是得感谢你的,拜夫人所赐,我现在官拜兵部六品主事,兼禁军刀术总教头,身上还有个一鼎食的虚候。  皇爷看我如看自己家子嗣,来往皆是京中高门,更有待我如骨肉血脉的哥哥,我在这边也最小呢,行七!所以有点什么好处,他们都要让着我,哦,对了……我还有个有钱的未婚妻,她家有财,良田万亩只是她嫁妆的一部分,而我这一切,都是你给的。”  曾氏眼睛里满满染了恨意,她死死盯着管四儿道:“到了现在,你在我这要死的人面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管四儿轻笑:“怎么没意思,意思大了去了,知道么,从此你是我的仇家了,我与你是仇家,当朝瑞安郡王便是你的仇家,郡王是你的仇家,那么当今圣主便是你天然仇家,不信?会让你信的,你到想死,我呢,却不会让你死……”  他忽站起,走到大堂边,将满面惊恐的曾氏子嗣看了一圈,他估摸下年纪,一把抓起一个清秀书生打扮的青年,拎鸡雏般把他拽到曾氏面前,一把将之甩到地上,曾氏倒吸一口凉气。  伸出双手无力阻止,却看到这,这,这恶人抬脚就踩在她儿的脸上,他笑的极阴损道:“这是你的小儿子吧,看这摸样?是不是还是个有出息的?”  “啊~!”一直很冷静的曾氏忽然疯魔了,她冲上来,双手红肿的就抱住管四儿的脚使劲抬:“你做什么,你做什么要杀要剐你冲我啊!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我做的!跟他们没关系……”  她怎么可能搬的动管四儿的脚,管四儿就讥讽笑道:“冲你?那多没意思,老子就是个虚候,那也是个候爷,你家又算作什么东西,而今可是永安年了,你也敢偷了老子卖了,你还想一人抗这罪过?美梦做多了吧?  就凭你手里的人命,该被你牵连的,有一个算一个,就一个别跑……便是逃脱了这回,有老子在朝堂一日,便没你姓赵的前程了,欺负婴儿算什么本事,你且安心,你这五个崽子,教育出你这样毒妇的娘家,老子一个都不会放过……”  最在意的被威胁,曾氏便完全崩溃,她看自己心爱的孩子,被碾压的挣扎不得,而她无力反抗,便一直喊救命,她求一切人救命,她的丈夫躲了,她的儿子不看与她对视……  提泪横流,她趴在地下四处求援,想抱李氏的腿,哀求说:“妹妹,妹妹,咱们好过,你忘了?我还给的阿猫做过裙儿,给你媳妇儿见面礼从来不小气,我就这一样对不住,求求你,我下辈子做牛马赎罪,就罚我永世不得托生成人都可以,什么罪过都是我一人做下,跟五儿无关啊,求求你,你千刀万剐了成不成?”  她扬起脸看着李氏,苦求道:“打!使劲打我,哦,你不是要剖我的心么?”  她猛的撕开自己的衣裳,露出一片全无遮挡,全然忘记羞的笑着说:“来……来剖……”  这话却没说完,便被人扯着头发甩在地面之上,管四儿啐她道:“现在,怕了?”  曾氏吸吸鼻涕,点头如捣蒜般服软道:“怕,怕死了,怕死了,真的怕了,我怕了……”  围观者都不说话,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总之言语难以描述。  管四儿蹲下,帮着无耻妇人将衣裳合上道:“给女子留点脸,你不要脸,你的子嗣,你亲人家的女子还要在这世上存活呢。”  一番折腾,曾氏便抓住自己的衣裳留下了眼泪,她边哭边笑道:“我也是要死的人了,就不能给点脸么?”  管四儿默然的摇头,曾氏便陷入久远的过去,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终于说:“晚了啊,晚了啊,从第一回起,我便知我是疯了的……十二上我阿父开文会,看到他,我便入了魔障,那时候多好啊,无忧无虑的。  我们县的学子便都来我家坐着,我就与姐姐妹妹躲在屏风后看他们清谈,他可真好看啊,一院子的人,我就只能看到他,就数他威风,就像天上的白鹤一般,我都看呆了。然后~我三婶就笑我,她问啊,乖囡,你在给自己找夫婿么?  我就说啊,是呀,那个最高的鹤儿,最好看的,就是我的夫婿了~全家都笑我……都笑我,我自己也笑,后来才知,他是名满天下的才子,是凤梧书院的俊才,我是那般的喜欢他啊……”  曾氏回头看向神魂已破的赵长溪叹息:“他啊,现在也是这样俊俏,可我却这样的恨他……”  赵长溪愕然看向曾氏,可曾氏没看他了。  曾氏说话的声调仿若回到了十二岁,那个小姑娘稀罕上一个优秀的郎君,她想嫁给他,就拼命的读书,拼命的学本事,一日一日的巴望着,终于长大,终于两家门当户对,十六岁她得偿所愿。  她笑的如一个新娘般道:“十六入赵门,曲身敬姑舅,老母家中泣,闷闷不得安,嫩芽方吐珠,独身过千里,一生付一人……我当初是那么高兴呀,在在故乡我也才名在外,摸样俊俏还四德兼备,有多少人求娶我,我却谁也不嫁,我阿母爱我就如了我的意,欢欢喜喜嫁给了我喜欢的人,我一高兴啊,就给我的陪嫁丫头起了一个新名字,多如意……呵呵呵呵呵,多如意……”  跪在一边的多婆子白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的小姐,泪流满面唤了一声:“小姐。”  曾氏本不想说这些事情,可是她也隐瞒不了了。  她落魄狼狈的笑着,满口是血的笑着:“我带着我的嫁妆,欢欢喜喜的来了,我做了一路美梦,我要给他生许多许多与他一样的孩儿,可惜……千里迢迢的我来了,新婚第一夜他却撇下我,列位看官,能信否?新婚第一夜,他撇下我?我离家一千三百里嫁给他,就因宫之仪写了一篇优等文章,他就把我舍了,舍了!!”  赵长溪身躯摇晃,扶住身边的柱子摇头不敢相信。  曾氏已然豁出去了,就一点不给他留脸开始说:“赵家那么大,人那么多,我却只认识他,可他却舍了我,从夕阳上兰亭到孤月愁煞人,便,什么梦都碎了,什么都没了……我问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么?”  她看着周围人,忽然大喊一声:“可我的娘家,我回不去了啊!!!回不去了啊!!”  管四儿有些纳闷,自己被拐卖,竟是因为一个女子独守洞房,他的夫婿竟挑灯做文章去了?  曾氏一手捏着衣领,伸出另外一只手在空中抓挠几下,什么也抓不住,就一阵咯咯笑着道:“我以为总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他不来,不喜欢我,是我不够好么,那我要更加贤惠些,更加温柔些,更加耐心些……没用啊,该做的都做了,可宫之仪这个名字,从此便与我这破日子分不开了,新婚之夜他有上等文章,十月怀胎,他们要凤梧赛文,我挣扎三日方艰难产子,一句好言好语没有,我家那个东西,竟为输了人家一筹,他绝食了……呵,他不吃饭了?  我的婆婆怪我不会侍奉夫君,我只能忍痛含泪还得去劝慰他……那时候,我便明白了,只要他不爬的高高的,只要他赢不了宫之仪……他的眼就永远落不到我们孤儿寡母身上……”  “你,你胡说什么?如何就是孤儿寡母了?”  一直没说话的赵长溪,语气颤抖的忽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曾氏却没有回头,只是讷讷道:“他们都对我说,你的夫婿是如此的优秀,你的夫婿是多么风光霁月,他人中龙凤啊!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可我冷啊……三十五年夫妻,没有一日人家不头悬梁锥心刺骨,一心就想赢宫之仪……哈哈,谁敢信?  只要宫之仪赢了他,我们的日子便不能过了,宫之仪得了解元,我们便全家不能吃饭,人家把桌儿都掀翻了,人家好不容易两次赴京考了个进士,我那时候就想……神灵啊,你们总算给我活路了,哈哈哈,不给活路!”  曾氏咯咯笑着看向捂脸的赵长溪,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什么活着,便说:“我准备了整整一年,怀胎三月,我便开始派人去燕京寻个宅子,我以为我逃脱升天了……哈哈哈,莫道铁为肠,铁肠今也伤(清,关?A),到头来,还有几幅肝肠与你伤啊赵长溪,人家忽就不做官了,燕京的宅子就白买了,还要搬到山上去?人家宫之仪想教书了,赵长溪就也要个桃李满天下了……  我恨啊,我都不明白我是缺胳膊,还是少了腿儿……怎么就把这日子过成这般糟糕的模样,我恨,我就很不得一把火烧了,烧了那凤梧山!我越陷越深,我布施焚香也是一身腌?H,十辈子都洗不干净一身污垢,哈哈哈,可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啊?”  那妇人忽然开始唱曲,都是思春的小调儿……  管四儿摇头,到了这个时候,只要有眼,有心略想便都懂了。  这妇早已疯魔,她无胆反抗丈夫,便报复一个婴孩,她走却被孩子拖累挣扎不得,她报复,甚至给丈夫塞了一个奸生子想污了他的名声,她堕入魔障越陷越深……  是想不到,却又是情理之中的答案。  曾氏彻底疯了,她在原地絮絮叨叨一会追忆她在娘家的好日子,一会说着她人生最好的时候,一会子又露出疯癫,骂出一串粉头妾氏的名讳……  管四儿到底不想听了,他站起来走到早就气的绵软,半靠在长子怀里的李氏面前。  缓缓蹲下他对李氏说:“娘!走吧,儿背你回家……”  天色朦胧,透出黎明的光。  曾氏已经忘记羞耻,露着前胸,双手比划的飞快,正在叙述自己的人生,憋了一辈子的仇恨,一时半会子,怕她也说不完了。  管四儿背着自己的娘离开这地方,他们走到门口,宫先生无奈摇头,甩袖要走,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师,师弟?”  众人回头,就看到赵长溪满面哀求看着宫之仪道:“我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洗不干净身上的罪孽,可,我的孩子,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宫之仪却不等他说完,径直走到他面前,双眼冒着火焰的死死的盯着他。  最后便是一声:“呸!”  那是一个极幸福的清晨,管四儿脚步轻盈的背着娘亲回到学士街,从长长的牌坊下走过。  管四儿将陈大胜头回来,将这些看做贞节牌坊的事儿说给爹娘听,他们便笑的眉目舒展。  这天上的云啊,它们就自在的飞着,这墙头的藤蔓,它就随心的枯萎。  他们遇到许多人,不待人家说话,宫先生便拉住不认识的说,这是我儿。  没人敢打搅这种团聚,便是陈大胜心里再忧,也只是默默的随着弟弟到了巷子口,再默默的看他们远去……  那家人回到屋里,李氏便亲自下厨,想给儿子烹一顿早饭。  做娘的问儿子:“乖儿,你想吃甚?”  乖儿说:“娘作甚,儿吃甚!”  后来他们便做了一大堆,又团团坐在圆桌边,每一个人都给管四儿夹菜,看他吃的好,他们就高兴,看他的吃多,全家更高兴。  吃饱了,他们睡不着,就什么都不说的坐在廊下,也不觉着寒,只觉着风很好,人世圆满……  这日赵长溪自尽家中,曾氏被带走从此不知下落……第118章  永安三年初冬,七茜儿悄然出孝,常连芳正式入住亲卫巷。  他新房子要温居,陈大胜作为义兄,陈老太太作为干奶奶,便都早早的回了亲卫巷给小花儿帮衬。  七茜儿他们要回归,爹自然是不愿意自己在郡王府呆着,如此这一家子呼啦啦一大堆人,又齐齐的回到了亲卫巷。  用七茜儿没出息的话说,回到这边才是人过的日子。  也不止她这样想,甚至佘青岭本人也是这样想,他就喜欢儿子家那个二进院子,来来去去的都是人间的热闹,看什么就都觉着喜滋滋的有味道。  温锅这天早上,七茜儿起的极早,天不亮的时候她就出门,人家这是干嫂子做亲嫂子工,摊上了也躲不了。  陈家提前送了两万贯钱过来,她就觉着着实浪费,一个温锅,花两万贯?真真是有钱烧的。  小花儿心里对亲嫂子总是有意见的,老爷们也不好把家务挂在嘴上,然而他义兄,干奶奶,嫂子给他捞回来的房子,包氏与夏氏的手便甭往这边伸了,他从此也不吃这一套了。  常家这几天正干仗呢。  这不是老爷子在外打了三年仗,往家私下里送了不少东西,等到爷四个回来一查账便又是一场气,东西就只有一小半了,还不是一多半。  这就整的小花儿提前住到亲卫巷了,他觉着,自己家有些恶心人了。  新出锅的常侯爷这几年脾气见长,从前人家不跟儿媳妇计较,这次到底是要计较一下了,好么,这是丁点没客气的就把包氏,还有夏氏送回她们娘家了。  七茜儿不掺和常家那些琐碎,她就早早到了地方,先把各院大门命人打开,再命人把易碎的,值钱的都收拢起来,忙乱间,家里的帮手便一个个到了。  陈家的事儿,那就是亲卫巷集体的事儿,卢氏,丁鱼娘,张婉如,潘八巧,柴氏带着自己家的婢仆都到院子里集合,至于怎么做?  那是早就有默契的。  甭看都是一群不爱出门的奶奶,这一个个可都是人精子。  如此七茜儿总览全局,张婉如认识的人多,便负责招待,卢氏掌管后厨,丁鱼娘带着大妞儿给潘八巧帮衬礼品账目……  等到常连芳被院里喧闹的人声吵醒,已经辰时末刻了。  泉后街挨着百泉山,这边气候好,也没有燕京吵杂,他就歇的好。新家什么都是新的,床,被褥,还有这亲人间可以被依赖的味道。  在上舒服的打了两个滚儿,他趿拉着鞋儿推开屋门,便诧异的看到,他本来精致干爽的院子,就搭了三十多个六层食品架子。  这辰时还未过,灶下已经起火烧油,已有炸的丸子,夹馅,七八样的炸货热腾腾的被端了进来。  虽初冬,然而依旧会有飞虫不知道在哪儿生出来,这边有两三岁数不大的小丫头,正拿着拂尘来往架子,四处驱赶。  见主子出来,跟在常连芳身边的亲随叫做常青的,便笑眯眯的指挥人给常连芳端来盆架,布巾,侍奉他洗漱,给他扎发,再把今日预备好的衣衫帮他套上。  院子里人来人往,大家忙得都来不及跟他这个主子施礼,就收拾自己这当口,几十条炸好的鱼香喷喷的被端到了院子里,被放置在了架子上。  常连芳纳闷极了,就问阿青:“我说,咋都般我这个院子里来了?”  阿青一边帮他扎头发一边说:“瞧您说的,不般到这个院子,难不成放外面?等着那些闲人这个抓一把,那个掰一块儿?”  常连芳不在意的说:“那能吃多少?”  阿青知道自己家爷怎么想的,便特耐心的与他解释:“哎嘿~爷,您就知足吧,您看您,想睡到什么时辰,您便睡到什么时辰,这些事儿咱亲卫巷的奶奶们早就给您操持好了,那是一点都不用你操心的……还能吃多少?放开了,不等开席能给您吃光了您信么……”  他这话还没说完,院外便传来他亲娘柴氏的声音:“你家少爷是个傻子,他哪里懂这个呦!”  柴氏到的晚,进院先走了一圈,想找个地方帮忙,结果压根不用她,就喜滋滋的到了后院。  常连芳正扎发,也不能动,就笑着说:“娘,你咋到这么早?”  柴氏被人扶着坐下,心情也是很好的说:“哎呦,做老常家媳妇几十年了,我还是头回这般省心呢!这还算早,要不是你茜儿嫂子在,我昨晚就住在这边了,嘿!你这臭小子也是个有福气的,比你爹那眼瞎的老东西可强多了,你看看你交的人,再看看他交的。”  这点儿,常连芳心里倒是着实骄傲,他嗯了一声,不能点头便说:“那是的,茜儿嫂子向来能够,也心疼我,就跟亲的一样。”  柴氏才不给包氏她们留脸,就嘲笑道:“跟亲的一样?你那俩亲的又算什么哦,哎……也是你娘没出息,不懂这些中馈上的事情,这就见天吃亏。库房都被人抖搂的养耗子了,儿啊,你是不知道呢,也不止你茜儿嫂子,才将我就去厨下看了一圈,见到你全子哥家里那个卢氏了,人家,啧啧~就是这个!”  柴氏心悦诚服的竖起大拇指。  常连芳看母亲表情夸张,便笑了起来问:“这么厉害啊?”  柴氏确定点头:“恩,是个母的就比咱家那俩强百倍!就可厉害了,儿啊,你可不知道,娘也是今儿才知道,这后厨的机关就多了去了,前些日子我还觉着那些大家奶奶要培养管事婆子,纯属自己找麻烦,而今我才知道,这里面学问深着呢!”  戴好冠帽,常连芳就扶着自己的母亲在院子里的木架子周围转悠,偶尔抓个还烫手的丸子丢嘴里,他这样,柴氏也这样,真走一路,吃一路。  这就是一对不拘小节的母子。  柴氏边走边跟儿子说:“娘今儿也是学到了,你卢嫂子就跟我说,甭看一个小小后厨,一捆十斤的菜去叶儿,那自己人看着干活,能给你摘出八斤,能上十席绿叶配菜,就拿这丸子来说,那尽心的厨子五十斤肉馅子,能给你出这么两架子肉丸,那不尽心的呢,便是这肉丸在锅里多滚下,一簸箩也多耗你二两油……”  常连芳听的啼笑皆非,就无奈说:“娘啊,咱家就缺这二两油?”  柴氏恨铁不成钢的骂他:“你知道个屁,咱家一年上下吃吃喝喝,五万贯打不住的消耗,这要是交到你茜儿嫂子手里,你卢嫂子她们手里,你信不信给她俩万贯她至多花一半,剩下那一半还能给你置办几百亩地,来年能把这温锅钱给你翻两倍去!  哎,这么好的媳妇都到了亲卫巷,哪怕给咱家一个都好啊,哎,咱就摊了俩家贼,你爹这次也是气死了……算了,的亏你出来了,这边日子好着呢,你且过着就知道了,也不是阿娘说,就凭你这群嫂子,凭你以后娶什么样儿的媳妇,只要嫁进来跟这些好人呆几年,都能给你润出香气儿来……”  正说着,二十多个小厮便抬着巨大的筐子进院,常连芳扶着柴氏让开,低头一看却看到全是瓜果梨桃。  他伸手摸了一个梨儿咬了一口,牙齿根儿瞬间一冷,便问:“这是哪家果行里的果儿,这是刚从窖里起出来的吧?这个天儿,这些东西可贵。”  初冬果子价格已经起来了,这一买十筐怕得不少钱呢。  也巧了,押送这堆果子的,正是陈家针线上的尹婆子,听到常连芳问,她便笑眯眯的过来施礼说:“六爷,这是咱家初秋入窖的果儿,那时候存了不少呢,回头这边给大帐照秋里的果儿钱结账就是,这一斤本地果儿至多也就几文,不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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