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书看见这一幕时,都瞪大了眼睛,姑娘这是真把太子殿下当做是宋小公子了啊,偏偏殿下还不否认!秦姝落摸着自己的下巴俏皮地思考着。她是那样的灵动又可爱,一颦一笑都好似是精灵一般活泼耀眼。可偏偏她说的每一句话里都带着宋钰的名字,她想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给宋钰的,而不是他萧洵。萧洵任她掐着自己的耳朵,指尖用力至泛白,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掌心传来钻心的痛楚,可这些比不上他心里的十分之一甚至是万分之一。“没想到。”秦姝落瘪瘪嘴,放弃思考了,转眼又道,“不过,我饿了,宋钰,你给我煮面吧!我最爱吃你煮的鸡蛋面了!”他看着秦姝落,静默片刻,沉声道:“好。”萧洵去煮面了,房里伺候的便只剩下碧书了。碧书亲眼见着了秦姝落认错人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口,只是瞧见姑娘醒了,便又觉得无比庆幸,“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小姐……”秦姝落满眼震惊地看着她,“傻丫头,你怎么哭了呀……”“小姐……小姐,你还记得我呀……”碧书一听更委屈了,抱着秦姝落地胳膊死不撒手,嗷嗷大哭,“我还以为你把我也给忘了……啊啊……小姐……你终于醒了……”秦姝落摸着她的脑袋,“我怎么会忘记你呢……”她伸手摸摸碧书的头,碧书刚觉得欢喜,下一秒心都凉了。“我的好桃息。”“啊?”碧书这下哭得更大声了,“啊……”小姐真的撞坏了脑袋,不止认错了太子殿下和宋小公子,还把她都认成桃息了。秦姝落不知所以地抱着碧书,不明白这丫头怎么这么爱哭了。但好在萧洵回来得还算快,他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上面还撒着葱花。听见秦姝落唤碧书桃息之时,脚步微顿,缓了缓才重新抬步走进去。秦姝落瞧见他,面色一喜,看见碗中的葱花,嘴角又一瘪,不满道:“你怎么忘记了,我不爱吃葱花。”萧洵一怔,扯了扯嘴角,“许是方才失神,要不我重新给你做一碗吧。”“可我都饿了……”秦姝落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出两声。“那我给你挑出来。”萧洵拿起筷子,正要给她挑葱花。却被秦姝落一把接了过来,嘲笑道:“你好笨啊,怎么还是不会挑葱花。”她直接拿过勺子,将几颗葱花拨到一块儿,然后扔到一旁的小碟子里……却又忽然不动了。萧洵不免问道:“怎么了?”秦姝落眼角不自觉地留下一滴泪,她茫然地抬头,看着萧洵,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好痛啊……”萧洵立时抓紧了她的胳膊,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是怎么一个疼法……”“就是揪得疼,不知道为什么我好难过啊……还有,你抓疼我了……”萧洵赶忙松开手。倒是一旁的碧书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小声道:“从前宋……姑爷与姑娘分食一碗面时,最爱葱花。”所以,姑娘每次都是把葱花扔到宋钰碗中。这后半句话,碧书没说。可萧洵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会猜不到这大抵和秦姝落与宋钰的记忆有关呢。萧洵紧张的神色也是一顿,看着秦姝落半晌没说话,然后把那挑出来的一勺葱花放进自己嘴里,微笑道:“是了,我最爱吃葱花。”秦姝落挂着泪珠看着他,萧洵抬手给她抹去脸上的泪,轻声道:“还疼吗?”秦姝落呆呆地摇着头。“那先吃点东西吧。”萧洵夹起面喂到她嘴边,“我待会儿再让太……大夫来给你瞧瞧。”秦姝落点点头,乖乖地吃着面,两个人安安静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待两人吃完面,碧书收拾了碗筷,萧洵起身想给她倒杯茶,却被秦姝落一把拽住了手,她小声道:“你是不是生气了?”萧洵顿住脚步,深呼吸一口气才回身道:“没有,你怎么会如此以为?”“可你以前都不会轻易不开心的,也不会这么久不和我说话。”秦姝落有些抱怨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像自我醒来你都不大高兴,是不是我惹你不开心了?”萧洵心底忽然传来一股不可名状的酸楚,原来她对待情绪如此敏感,只需一丁点不高兴不开心都能察觉到,那从前她在他身旁任他如何讨好都是一副沉稳端庄的模样也是真的不在意咯。他咬着牙,尽可能地让自己笑得真实一点,“没有,阿落怎么会惹我不开心呢。只要你在,我便开心了。”闻言,秦姝落脸上的犹疑才算消散,一双杏眸笑得如天上星一般璀璨,她道:“那就好。”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萧洵扶她躺下,道:“你先歇会儿吧,才醒过来,身子怕还有不适。”“好吧。”秦姝落躺在床上,乖乖闭眼。张太医是在她睡醒之后才来的,再次给秦姝落把完脉之后,沉吟许久道:“能苏醒,可见体内淤血已散,太子妃的身子确实已无大碍。”“那……她有没有可能,出现认错人的现象呢?”萧洵看着她熟睡的面容轻声道。张太医垂眸,“嘶”了一声,“这……”一旁的碧书也赶紧道:“方才姑……太子妃还把我认成了桃息!”听她这么说,张太医摸了好几把自己的小胡子,迟疑了好几声,“这……嘶……”想了想又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太子妃头部受到重创,又昏睡多日,醒来之后神智偶有错乱,也是可能的。”“那她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天知道,她可不想一直被小姐错认成桃息!话落,萧洵抬眸扫了一眼碧书,眸光冷冽,碧书只觉后脖子一凉,瑟缩一瞬。张太医又摸了摸发白的胡子,模棱两可道:“这说不好,可能明日,也可能……这辈子都好不了。而且太子妃如今的状况,老臣以为实在不宜受到强烈的刺激,往后还是要好生将养才行。”萧洵轻嗯了一声,然后便让人送太医出去了。他唤来冯春,吩咐了好些事儿,才将屋里的人都遣散。只留他自己守在秦姝落床边,他紧紧握着秦姝落的手,能有此刻的安宁,也算是上天待他不薄。第45章秦姝落在府中养了好几日,萧洵才允许她出门走走。 她如今记秦姝落在府中养了好几日,萧洵才允许她出门走走。她如今记忆混乱得很,常常认错人,把碧书认成桃息,把萧洵认成宋钰,前几日偶然撞上沈陵川,还喊他嘉荣哥哥,害的他都不敢轻易再来太子府,唯一不曾认错人的便是范南汐了。偏那日,范南汐原是想来辞行的,可秦姝落却看着她的肚子,笑盈盈道:“表姐,你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呀……嗯……要不叫念笙吧?”范南汐抚摸着肚子的手一顿,“阿落……”她想起当日,念笙那孩子的名字就是秦姝落取的,那时阿落因为选秀被辱一事,一直郁郁寡欢,她怀着胎也要回到盛京城,就怕这孩子做傻事,谁知后来在宴会上受刺激还是割腕了,她也被吓得早产……后来孩子出世,阿落也被救回来了,惨白着一张脸,跪在她的床前,也不敢说话。可她又如何忍心苛责这孩子,秦家素来子嗣不丰,南昭年岁又小,只她和阿落从小一起长大,什么疯事儿都干过,她是真心把阿落当自己的亲妹妹的,又如何忍心苛责她。她只是握着秦姝落的手,吃力道:“阿落,给你的外甥女取个名字吧……她和你是这般有缘……”那时的秦姝落自己也才被救回来没多久,面容无比憔悴,最后张了张嘴,哑声道:“那就叫念笙吧,念着往生。”她也是在那一刻才放下心来,知道这孩子不会再寻死。但今日……这孩子却是这不记得,那也糊涂事儿,看着好好的,实际上却疯癫了。她忍不住眼角含泪,想不明白,为何阿落和宋钰这对苦命鸳鸯这般命运多舛,一个死,一个疯,谁都落不着好。她泪眼模糊,秦姝落便心疼地给她擦着泪,问道:“怎么了,是这个名字不好吗?”范南汐摇头,其实……其实……她这次回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当日南城倭寇流窜,宋钰被捕,其实江城也曾增兵救援,父亲身为江南总督,没有朝廷之令,擅自调兵,在她来盛京之前就已经被革职关押在府邸了。她原是不想让舅父舅母担心的,想等阿落大婚之后,再名正言顺地求舅父舅母,甚至……太子殿下出手相助。眼下却叫她怎么开口才好。她望着秦姝落,眼眶通红,秦姝落担心道:“表姐,你怎么又哭了?”范南汐抱着她,颇有种相依为命的苦楚,哭道:“阿落,要是你醒着该有多好……”她的哭声里委屈至极,这些时日煎熬痛苦的不止秦姝落一个,她亦如是。秦姝落听着她的哭声,抱着她,安慰道:“表姐,我醒着的呀……”她还拍着自己的胸脯,认真道:“表姐,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定会帮你想办法解决!”范南汐看着她,一时间也是走投无路,更是无处发泄心中的苦闷了,便道:“舅父已经去了西南,你又是这副模样,父亲被囚……我该怎么办啊……阿落……”闻言,秦姝落蹙起眉,“姑父怎么会被囚呢?”范南汐看着她担忧的模样,这才想起,阿落是认不出人,神志不清了,不是全然痴傻,她赶忙否认道:“没有没有。”她擦了擦泪,“你瞧我,真是糊涂了。”可秦姝落却穷追不舍道:“姑父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南城的事牵连到他了?”范南汐一惊,她望着秦姝落,一时间哑然,然后问道:“阿落,你这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呀……”南城倭寇一事,离如今可实在不久,倘若她记得……那是不是她也记得这几年中的许多事?还是说……秦姝落挠挠头,什么记不记得的,她都记得呀!而且他们都好奇怪,总是看着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昨天去如意茶馆喝茶,还遇到个疯婆子,说什么秦姝落你居然还有心思喝得进茶?我倒是小瞧你了,你爹,可是去西南查盐案了。西南一带,那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吧?蛮夷集聚、土匪横行,横死在路上了,也是死无对证,查无实据的事儿。秦姝落不喜欢她,宋钰说了,父亲是任钦差大臣,要去给朝廷办实事!做大事!会有人保护他的,才不是去送死呢!她不想跟这人吵架,便叫桃息一起离开。却不想她却拦着自己不让走,要不是嘉荣哥哥来解围,她还不肯罢休呢。可那疯婆子还总是死缠着不放,说她连人都不认得了,定是在装傻!秦姝落皱着眉,分明是她疯了!毕竟总不可能他们这么多人都在陪着自己演戏吧!想到这里,秦姝落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对,就是那个疯婆子疯了才是!她才没有装傻呢!她看着表姐,无比郑重道:“表姐,我都记得呀!我没病!真的,你不信考考我!”“那你可记得你是哪日成亲的?”“十月十六!”秦姝落笃定道。门口刚处理完公务回来的萧洵恰巧就听见这一句。他顿住脚步,站在门口不动。沈陵川紧跟其后,这些时日,冯春倒是在府中很少出现了,因为他也是少有的秦姝落能对上号的人,萧洵不想再刺激她。“那你可还记得……太子殿下?”范南汐试探道。秦姝落扁嘴,“表姐,你提他干嘛!他不是残废了吗?”秦姝落忽然小声道。“残废了?”范南汐惊道。秦姝落点头,“是呀,不是说他被人刺杀,伤了身子站不起来了吗?哼哼,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秦姝落有些幸灾乐祸道。门口,萧洵面无表情地听着。倒是沈陵川握紧了手中的剑,他如今大抵是能摸出这位太子妃的记忆究竟混乱到何种地步了。在她的记忆中,萧洵成了宋钰,是以宋钰还活着,而萧洵……她说后悔救他,所以他早在竹林之中就已经被人刺杀,成了残废。碧书成了桃息,虽是混乱,但都好好活着。沈陵川成了宋嘉荣,因为他如今常常出现在府中,就似好好地陪在范南汐身边一般。而真正的宋嘉荣……还躺在病床上。沈陵川也知道些许宋家如今的境况。只因着宋钰死在南城,宋家免不得对太子心生怨恨。当日黑甲卫到江城之时,宋家人甚至和黑甲卫打起来。听郑克说,若不是宋成轩出面,此事恐怕还难以善了。只是最后宋嘉荣受伤卧床,范南汐也被带回了盛京城,名义上虽是贺表妹新婚,可实际上太子未免没有留着她做人质,压着范宋两家不敢起异心的意思。他看了看自己眼前的这个男子,沈陵川自他来到盛京城那一日就跟在他身边,算起来也快有二十多年了,他自问还是那摸清楚他的一些心思。只是……凡事过犹不及。就像如今的太子妃一般,把人逼得太狠了,最后便是一场空。他看着这个面容姣好,笑得狡黠欢喜的姑娘,不免想起那日端午,她肆意妄为的模样。她用自己的方式,给所有人都撰写了一个自己盼望的结局。唯独她自己,忘记了一切。又或者是她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一场梦吧。只要她不愿意醒来,旁人也愿意陪着她演下去。萧洵在门口轻咳了一声。秦姝落等人便立马回头,她笑意洋洋道:“宋钰,你回来了!嘉荣哥哥!”范南汐面色一僵,若阿落叫的是真的,那便真是一副幸福和睦的景象了,可偏偏是假的。她在一旁面色微微垂首,也不敢给萧洵行礼,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们来了。”萧洵倒是比他们所有人都坦然自若,他唤道:“表姐,阿落。”秦姝落拉着萧洵的手,道:“你怎么才回来?方才表姐还说什么姑父被囚了呢。”话音一落,范南汐沈清直接僵住,萧洵也是扫了范南汐一眼,眸光阴冷,然后顺着话道:“是么,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咱们能不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