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迪在下面大喊,就在他喊叫的时候,一颗子弹射中他的脖颈,鲜血如注喷涌,一旦打开了闸门就再也合不上。他朝着屋顶的人伸出手,口型说着“救救我。”“为什么?”阴冷漠然,冷冰冰地剥夺生的希望。他补上一枪,让停在空中的手臂永远坠落,然后跳过几个屋檐消失。“厉衡哥。”陆萦儿冲到男人身边跪在地上,艰难抱起他的头。尖利的沙石划伤了她的膝盖,鲜血渗出来,决堤的眼泪落在男人脸上,秦厉衡眯着眼睛,温热的液体流进心口,仅剩的力量握住她的小腿。“起来。。。。。。会疼。。。。。。”气若游丝,不久前还吻过她的唇轻轻颤着,苍白皲裂,粉色的嫩肉若隐若现。他的体温在逐渐流逝,以往凑近他便能环绕住她整个身体的炙热消失了,情事中冲刺过的温度却还残留着。火热的爱意充盈在小腹里,握着她的手在用力,秦厉衡眨了眨眼睛她便凑过去。“我房间。。。。。。最下面的抽屉,要给你的。。。。。。”话不成句。陆萦儿捂住嘴,肩膀颤抖着流泪,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她的男人会如此虚弱。“萦儿,起来,不想让他死就把他给我。”低沉又熟悉的声音来自她的父亲,她一顿一顿地回过头,脸色竟比躺在地上的人还要灰黄。语无伦次,天之骄女失去了她的风采。“爸爸,爸爸。。。。。。衡哥。。。。。。”陆擎川抱起妹妹,宋淮谨气秦厉衡拐跑他的女儿,可毕竟是自己的侄子,虽然嘴上不愿意说,看到淌了满地的鲜血还是止不住的心惊。“弄大少爷起来!”三四个人才将秦厉衡架出小镇,放上车子只能趴着,已经呆住的陆萦儿执拗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人从伤口里夹住布料碎片和沙土,鲜红的肌肉组织暴露,每动一下都紧缩颤动。他该多疼。娇颜苍白目光怔然,看着血腥的一幕表情凝滞,悲伤破碎的娃娃为所有人徒增伤感,圆睁着双眼也有泪水不断淌出,灼热的晶莹全汇集在下颌,车子每颠簸一下,就会滴到手背上。那句要给她的什么东西,是秦厉衡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闭上眼睛,只剩清浅的呼吸。她抚上他的手,躺在他耳畔小声和他说话,他不回应她,这让女人有些心慌,泪水流的更汹涌,甚至能听到落在皮肤上的声音。“萦儿?”陆擎川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他皱起眉,还不等他问第二句,女孩便也阖上了眼睛。002929、他满脑子都是萦儿怀了他的孩子,撒进她肚子里的种子,不知会结出什么样的果。“萦儿?”宋淮谨心疼地抱过女儿,她苍白的两颊慢慢爬上殷红,如初起的朝霞侵蚀天际势不可挡。父亲是看不得女儿这样的,轻轻抚摸她的背脊,像安抚一只小猫。中年男人的眉眼趋向平静,然而波澜抚平未久,他睨了秦厉衡一眼,刚压下去的不安便又将他占据。两天后,千里之外的泰国,外表不起眼的海边小屋,秦熠坐在病床前,看着床上安睡的年轻男人。秦厉衡趴在床上,后背的纱布沁着棕红色血立体的面容在稀薄光线下越发深邃,当年的可爱婴孩,被自己历练成了坚韧不拔的男人。他脸朝着窗外,落地窗几乎全部被遮挡,只有与地板的夹缝泄露出一点点天色,证明外面还是白天。,凝视与自己九分相似的眼眉,从小到大都是严父的人,轻轻碰了碰儿子的睫毛,眼眶悄悄附上绯红。门开了,宋淮谨进来,他立刻眨眨眼将潮热散去,一贯的冷漠,瞬间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仿佛睡在那里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萦儿怎么样?”宋淮谨不说话,秦熠看过去,弟弟的五官拧成一团,拼命压抑情绪之下,眼睫正在跳动。“她怀孕了。”空气倏然安静,兄弟俩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尴尬,从兄长一下成为真正的亲家,他还是没理的那方,秦熠轻轻叹了口气。“抱歉。计划取消,不用告诉厉衡了,当这件事不存在。”一个怀了身孕的女人和胎儿,都需要孩子父亲的陪伴,正如自己当年不要脸也要陪在妻子身边。况且这是秦厉衡和陆萦儿的孩子,一个完完全全属于秦家的孩子,他太金贵了,容不得一点闪失。“不。”宋淮谨沙哑着打断他,抬起头目光猩红。“继续,这是给他们两个的教训,做错了事该受到惩罚,谁都一样。”整座房子里只有兄弟俩和几个亲信,秦厉衡在这里的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伤不轻,第三天才逐渐清醒。“萦儿。。。。。。萦儿呢。。。。。。”眼前不清楚,自己的父亲坐在一边看着报,沉静而矜贵,周身蒙着一圈光晕。秦熠见他醒了,凑近了看到包裹黑瞳的血丝,嘴唇苍白得让他不忍心直接开口,递给儿子一杯水。一杯水喝完缓解喉咙的干燥,秦厉衡斜着靠在床上,背上的伤口有些隐痛,但最难熬的是如同小虫子噬咬般的酥痒。宋淮谨抽了一地的烟头,进来时正看到父子两个相对无言的一幕。如果秦厉衡现在好好的,他一定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揍一顿,让他知道拐走自己女儿的下场,然而不行,以秦厉衡现在的样子挨上他一顿,保不准小命直接归西了,为了萦儿肚子里那块肉,他还是忍下发痒的拳头。“萦儿呢?”他又问了一遍。“她没事。”秦熠余光看着窗外,还是决定告诉他。“她怀孕了。”“什么?!”黑瞳露出不可思议与兴奋掺杂的复杂情绪,空白的大脑无法理智支配身体,他满脑子都是萦儿怀了他的孩子,撒进她肚子里的种子,不知会结出什么样的果。秦厉衡忽地起身,顾不得伤口是否会撕裂,扶着墙壁冲到门口。“厉衡!”秦熠拉回儿子让他坐回床上,赤裸的上身古铜似的色泽,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疤,秦熠不忍心再看,给他披上衣服。“我和你二叔有事说。”“你们有什么事?”秦厉衡闭上眼睛,晨起天边的薄云散去,氤氲在眼睫上的柔光褪掉,睁眼视线逐渐清晰。他与海边近在咫尺,仿佛只要踏出这面窗子,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潮汐便能浸透他的脚趾。很显然,这里不是秦家,没有母亲和婶婶,甚至没有一丝自己熟悉的气息。完全陌生的坏境,他受了伤,他们没理由不让自己回家。最重要的是,他的萦儿不在这,她知不知道自己有了他的孩子,有没有欣喜欢悦,或者说,有没有因为寻不到他而无措。“厉衡。”到底还是做父亲的开了口,这件临时起意的任务,因为陆萦儿有孕而变得难以开口,他只能抛开也是父亲的身份,冷冰冰地对儿子下命令。“三天前,你死了。”秦厉衡微微压低眼眉,“什么意思?”“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死了,等你好了,我和你二叔会送你回墨西哥。”他的眼睛被挡住,骤然黑暗。然后他听到父亲说,“换一副面孔,没人会认出你,帮我做一件事。”手心里的睫毛在颤抖,秦熠放下手的过程,瘦削的下颌也绷起凌厉线条。“这是我带走她的代价吗?”“不是。”秦熠摇摇头,“这是你作为秦家人的义务,为了秦家,也为了她。”“为了她。。。。。。”年轻男人一阵恍惚,他跪在地上,十指插进头发里,脆弱的头皮抓出血丝。生在这里,他何尝不懂父亲的意思,可那是他心爱的人啊,他怎么能留下她自己,只要闭上眼睛,便是她抚着肚子站在窗口,满眼幽怨望着自己的心碎模样。他的萦儿怎么一个人熬过十月的辛苦,他的孩子会不会把他当做陌生人。理智和体内的疯狂在互相冲撞着,彼此不让对方分毫,在往日的不羁快要占据上风时,宋淮谨凝神注视的眼神敲醒了他。“我知道了。”快要忍耐到边缘的男人,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天地震颤,岩浆冲出山口前一秒却突然平静。他明白了父亲那句为了她的意思,绝望平息,思念又泛滥如洪水冲毁堤岸。漆黑的瞳孔在晨光里摇晃,琥珀的晶莹光泽,在他低下头时流过眼尾。“让我再见见萦儿。”003030、想不出那样随性的人,是如何坐在这里,亮着一盏台灯,一点点研磨指环,亲手做成圈套等着她用向日葵来换。“不可以,现在不行。”秦厉衡目光暗淡,父亲终究不舍,严词厉色放缓。“等她醒了,我们会告诉她你没死。”“不会让她难过。”刻意泄漏风声,秦家少爷的葬礼在即。秦厉衡坐在床边,父亲和二叔已经离开,留下陪他的人面目冷凝,活像一座雕像。他回头看了一眼“雕像”,打消了说话的念头,右手护上赤裸的胸口。心脏的跳动告诉他自己还活着,可又有什么被生生挖空了。“萦儿。。。。。。”他望着大海,支着护栏的手臂微微颤着,瞳孔映出海天相接。秦家大约在哪个方向,他像看到她和没出世的孩子,空无一人的海滩,放纵了所有柔情。-海风撩动几下纱帘,太阳转到窗外,一束光线落进房间,陆萦儿的眼皮动了动,昏昏沉沉三天的女孩终于感受到一丝清凉,身上的热气褪净,她打了个寒战,用毯子裹住身体。她醒了,醒来的感觉极不真实,梦里明明有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可她的衡哥不在她身边。这间屋子是她每次过来都会住的那间,对面墙上那朵巨大的向日葵,让她想起秦厉衡失去意识前对她说的话。顾不上穿鞋,男人的房间就在旁边。白裙飘在小腿边,门没锁,她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植物味道扑面而来。是他身上常有的气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体香,陆萦儿对他的味道格外敏感,一瞬间她仿若落入他怀里,熟悉的一切和他们离开时一样,可却不见人,铺天盖地的失落感刺激眼泪冲出眼眶。“厉衡哥。。。。。。”不苟言笑的冷峻男人,为了她把房间弄得无比可爱,各处小物都有她的痕迹。肯为她带上小丑头套,还肯趴在地上给她骑马,就连她儿时的无理取闹他都一并担下,父亲和大伯怪罪起来,没有一次鞭子打在她身上。桌子上摆放的手工不倒翁丑出天际,涂的乱七八糟的颜色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她四岁时送给他的礼物,旁人看都不愿意看的东西,被他宝贝似得放在这里,如果不是主人离开,连一点尘土都不会沾上。她轻轻抚摸不倒翁的脑袋,它前后摇摆,那年的记忆蜂拥而至,男孩的吻不带情欲,温柔落在她脸上,五官还未有清晰边角的俊脸,快意目光如一,阳光和煦温暖,和今天一样。目光移到床头柜的抽屉上,这是房间里唯一的抽屉,手一接近拉环便开始颤抖,她有预感里面是什么。他竟如此有仪式感,一朵永生花打底,丝绒首饰盒放在上面,不知被细细摸挲过多少次,边角竟然有些掉色。打开瞬间一道亮光飞入水眸,戒指边缘手工打磨的痕迹很明显,想不出那样随性的人,是如何坐在这里,亮着一盏台灯,一点点研磨指环,亲手做成圈套等着她用向日葵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