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已经来不及了,外面的大地在震动,沉重的马蹄声像是要掀翻这小小的玉山。「怎么会来得这样快?」中年人眼中有着不可置信,随即拔出长剑准备反抗。萧元昭一身黑甲走进来,铁盔上的红璎红得刺眼。他立在雪地里,呼吸之间是腾腾的白气,然后他看到了我,隔着雪望了我一会儿后,大踏步地走过来。中年人和那几个男女上前阻拦他,但被他的人挡住,混战在一起。他穿过那些刀光剑影,一步步向我靠近,我一步步后退回房中,直到退无可退。我果然不该救他的。那时候若他死了,我也死了,元修可以好好活着的。是我太贪心了,铸就今天的错。他看了定晟一眼,定晟虽然害怕,但还是张开双臂挡在我身前:「我们……我们是东吴皇室子弟,你若杀了我们,两国必生战乱。」可他太弱小了,萧元昭身边的人一个提溜就把他拎了出去。「放了我弟弟。」我拼命阻止。萧元昭道:「放心,不会杀他。」门被关上,只剩下他和我,还有透窗进来的朦胧雪光。我虽害怕,但还是挺直了脊背:「宁王殿下,这里是太子的别宫,你带着人闯进来,是要谋逆么?」他摘掉手上的手套,上面还有暗色的血迹:「谋逆的不是我,是皇后和萧元修。」我心中一滞,不敢相信,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他可能没有说谎。「元修呢?」「已被废去太子之位,在天牢。」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元修走的时候那样平和,怎么会是去谋逆?待我耳边恢复声音的时候,我听见萧元昭说:「我接管了皇兄的一切,包括你,我来接你回去。」他琥珀色的眼眸看着我,目光沉沉,如同一柄长枪将我牢牢钉住。我摇着头,用力推开他:「我不要你,我要去找元修。」他轻而易举地就扣住我,让我动弹不得。情急之下,我一口咬在他的手上,直到口中满是铁锈的味道。他捏开我的嘴,手上的冰凉冻得我生疼:「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来和亲的公主,谁是太子,你便是谁的人。」我一字一句告诉他:「你不用拿东吴公主身份压我,我根本不在乎。」「那姜定晟呢,你也不在乎?」他用定晟来要挟我。我的心不断下沉。是啊,还有定晟,这个我一手带大、同我一起历尽悲欢离合的幼弟,我不能不在乎。我被他强拉了出去。外面已经安静下来,刚才来带我走的那些人变成了一具具尸体,勉强还活着的,也被军士一剑贯穿胸膛。元修曾说这中年人是礼部官员,可礼部的人怎会舞枪弄剑,看来元修瞒着我做了很多事。现在萧元昭既然不留他们活口,要么是早已摸清他们的底细。要么,是杀人灭口。他拽着我穿过这些尸体,然后丢进一根根沾了油的火把。这座我和元修最后幸福的地方,顷刻间被熊熊大火包围,连簌簌的大雪都压不灭。我和定晟被塞进马车,车轮滚动,我掀开车帘回身望去,那纯洁雅致的玉山别宫一点点地在风雪和烈火中消散。16回到皇都后,我被安排在一处别宫,等待和萧元昭的大婚,是北周皇帝下的旨意让我嫁萧元昭。五公主那时说得没错,我这个东吴公主失了夫君后,要么陪葬,要么被赐给其他男人。从古至今,我们这样的女孩子被送去异国,从来不是真正地嫁给谁,不是被宠爱被尊重,而是替母国承担敌国的蔑视、责难、怒火……至死方休。而因为元修,我是和亲公主里为数不多的例外,我没有遭受过那些痛苦,可现在元修也身陷囹圄。我不明白太子妃这样尊贵的位置,北周为什么愿意一次次给我这个敌国之人。是东吴又强盛了吗,让北周不敢怠慢我?我不知道,我和东吴隔着一片片平原一座座高山,我得不到那边一丁点的消息。若是元修死了,我愿意殉葬。生同衾,死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