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自己忘了过去,就和他在这里过平静的日子吧。27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我又有孕了。前朝的大臣们继续烧香拜佛,祈祷我再生一个公主。可这一次神佛没有保佑他们,第二年初夏,我诞下一个皇子,萧元昭给他取名君执。这个有着北周和东吴血脉的孩子让前朝的气氛十分压抑,就连我在后宫都感觉到了。我对萧元昭提议:[要不将君执送到寺庙养一段时间吧,安抚一下朝臣。]他不愿:[朕的孩子又不做和尚,不去。]不久便有各地藩王以他违背先帝遗愿为由谋逆,他泰然自若:[来得正好。]他很快就镇压下了这次叛乱,然后将那些藩王及家人全部处斩,不论老幼,听说头颅挂满了城墙。此后,再无人敢提先帝遗愿之事,他也牢牢将北周握在自己手里。此后三年,他相继征服柔然南燕,最后只剩下东吴。他一直迟迟未动手,可我并不觉得他会放过东吴,这些年他野心勃勃,无人能压制得住。后来东吴使臣来了,他们告诉我东吴一切安好,定晟刚登基为新皇,他们这次来便是告知这一事的。萧元昭又免了岁通,还赠了金银粮草,我想他大抵还是恋着我与他夫妻一场的。这年他依旧没有立皇后,也没有召幸其他嫔妃,虽然大臣们已经上了无数道折子,甚至还找到我,让我劝他。但我已经两次惹怒过他,我没有多言。倒是他有一次和容太后争执的时候说:[朕小时候最怕的就是母后您等不到父皇而流的眼泪,长大后最恨的是父子兄弟相残,朕此生,只会有一个女子,朕所有的孩子,都只会有一个母亲。]我当时站在殿外,人生第一次听到男子愿意一生只有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似乎是我。那时我的心在慌乱地跳,有一种无措,但也有一种安宁。我以为,这一生,便是如此了……可是啊,上天从不垂怜我。28我梦见了定晟,他浑身湿漉漉地来见我,脖子上系了一根红线。我着急地让他进屋子把衣衫换了,免得着凉。他却说:[阿姊,我就是来看看你,我要走了。][你要去哪里?]我问他。他并不回答,像小时候那样纯真地看着我,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阿姊,保重。]看着他的笑,我心里一阵莫名的痛,痛得让我连呼吸都不能。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雨中,最后消失不见。我从梦中惊醒,外面果然在下大雨,我赤脚跑下床打开门,没有定晟。[怎么了?]萧元昭走过来问道。[我梦见定晟了,他来对我说保重。]我说着发现脸上一片冰凉,我伸手抹了一下,是我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萧元昭静静地看着大雨,眼睛里有我猜不透的情绪。一个月后,东吴送来了信,原来东吴早就内乱,半年前叛军围了皇都,定晟被身边的人刺杀,头颅被砍下当作降书送给了叛军首领,我的母妃和妹妹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知道消息后我晕了过去,醒来时萧元昭已经向东吴发兵,他说会缝好定晟的尸体,会帮我找回母妃和小妹。这场战争只打了半年便结束,内乱让东吴元气大伤,根本无力抵抗养精蓄锐的北周铁骑。这一仗是林婵和她的父兄打的,她帮着收敛了定晟的尸骸,但依旧没有找到我母妃和妹妹。林婵来看我,将一根红绳编的铜钱手链给了我。我握着手链哭得肝肠寸断,那是定晟小时候我亲手编了给他戴上的,我们那时候没有珠宝,只有这不值钱的红绳和铜钱,他至死都戴在手上。那个雨天,他千山万水地来向我道别,最后再叫了我一声阿姊。林婵劝我节哀,还想再对我说些什么的时候,萧元昭下朝了,她冷冷向他拜了拜便走了。东吴称臣,他如今统一九州,是这天下的共主。他对我说:[柔嘉,你还有我和孩子们。]他这句话的确安慰了我,我们东吴也还有华阳和君执这两条血脉在,虽只是一半的血脉。但只要孩子们还记得,东吴就还在,皇爷爷、父皇、定晟就还在。29。我浑浑噩噩了很久,缙云公主和容太后来看我。缙云公主状若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听说陛下又斩了成王一脉,他真是随了先帝的性子,惹了他们的都一个不留。」我心头一震:「先帝?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