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禧看窗外。 周家用金钱滋养了她,一旦失去金钱,她和过季的桃花一样,枯萎凋零。 叶柏南打电话通知秘书,去南郊新世纪接程母。 她仰头。 他恰好弯腰,“我照顾,愿意吗?” 背后依稀是一缕烫人的目光。 灼烧她。 在她皮肤上捅出一个血淋淋的洞。 愿意,周京臣怒了;不愿意,糟蹋了叶柏南的一片心意。 她抿唇,“在哪都行。” “自家男人,客气什么。”周夫人打趣,甩出九条,“瞧你嫂子,娘家的葬礼是夫家一手操办,她不是开美容院吗?近期生病住院了,没工夫打理,你哥哥派了下属去打理。女人啊,该强势的时候强势,该示弱就示弱,男人吃这一套。” 原来华菁菁住院了。 怪不得,昨夜没住在老宅。 “嫂子什么病?”她象征性关心一下。 “没食欲,呕吐。” 程禧手一抖。 “哟,怀孕了吧?” “没怀。”周夫人泄气,“京臣说了,华家新丧,添丁不合适。” “这个月新丧,万一是上个月怀的呢。” 孙太太这话,点醒了周夫人。 她激动,“京臣!” 周京臣慢条斯理斟了一杯茶,“化验了,不是怀孕。是精神焦虑,胃部的病。” 化验了,才确认不是怀孕。。。 程禧脑子一团浆糊。 是上过床吗? 她没问过周京臣,也没立场问。 毕竟,连情人关系都不是。 印象中,自从他和华菁菁订婚,华家不太顺遂,华菁菁要么在医院陪护,要么独守空房,他去外省出差,即使一起住老宅,他基本在书房通宵加班。 程禧默认他们没睡过。 不过,男欢女爱这东西,挤时间便有了。 她和周京臣那几次,不也是偷偷的。 程禧心不在焉摸索牌,摸到什么,打什么。 稀里糊涂地胡了。 “禧儿小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筒子龙!周夫人熬了一小时了,没熬到的胡牌。” 周夫人掏钱,“梁夫人手气好,我和孙太太亏惨了,先歇一歇吧。” 新上任的梁局长五十五岁,是老夫少妻,梁夫人四十二岁。梁夫人的牌技不是一般的厉害,赢了十几万。 “哎?柏南,云航集团有岗位吗。”周夫人组牌局,真正目的是收买梁夫人,一开头谈利益,太刻意了,所以先玩一玩,出其不意谈。 官太太们的情商比富太太圆滑得多。 “商务部在招聘翻译。”叶柏南帮程禧清点钱数,“云航集团和欧美国家有业务。” 梁夫人眉开眼笑,“太巧了!我女儿专业是翻译,我让她投简历给叶董了?” 叶柏南颔首,“我会亲自面试梁小姐。” “公事公办。”周夫人严肃叮嘱,“梁小姐优秀,凭实力入选的。云航集团是大公司,休假、福利必须到位,尤其是职场潜规则,别委屈了梁小姐。” 他笑意不减,“周伯母放心。” 梁夫人也笑,“周夫人,您如此周全,我欠您一个人情了。” 程禧视线来回梭巡,不由感慨,混到权贵圈的男男女女是聪明,周夫人在梁夫人面前一句“公事公办”,双方没把柄,私下互相装作失忆,从面试、到录取,再到上岗,绝口不提了。 规矩,体面。 那种办完事,吃回扣、四处唠叨的,是圈子交际的大忌。 直接踢出局了。 “输七万。”叶柏南整理好欠条,坐在程禧左边,调侃她,“有进步了,在徽园打麻将是不是输十七万?” 程禧夺回欠条,挨个发出去,“欠孙太太五千。。。梁夫人四万。。。欠周阿姨的不还了。” “你机灵!”周夫人一笑,她们跟着笑。 叶柏南的秘书这时推门进来,直奔他,“我咨询了新世纪的院长,程太太病情严重,不能随意转院,避免发生意外。” 不远处的周京臣喝了一口茶,“发生意外,柏南承担,转院吧。” 秘书犹豫不决,“那叶董。。。办手续吗。” 他睨了一眼程禧,又睨了一眼周京臣,作罢了。 很明显,周京臣不同意他干涉程家的事。 强行转院如果死在途中,不仅无法和程禧交代,对他自己没好处。 不划算的买卖,没必要做。 “我经常陪你回去探望。”叶柏南安抚程禧。 她早知是什么结果,整个疗养院的医护人员被周京臣封口了,其他人没机会截胡。 程母根本出不了那扇门。 “疗养院要去,人间天堂也要去啊!”孙太太又插话,“叶大公子,禧儿今晚去开开眼界,你可要答应。” 程禧觉得莫名其妙,孙太太千方百计地怂恿她去人间天堂,到底图什么。 叶柏南一张脸阴晴不辨,像是一场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昏暗之下,幽深,复杂。 “禧禧,你想去?” 程禧架在那,不上不下的,“我。。。可以去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当然。” 周夫人挂断一通电话,吩咐周京臣,“文芝在大堂了,你接她上来。” 叶柏南拿起桌上的手机,“我去接。” 他一边出门,一边联系下属。 仿佛有什么重要事安排。 周京臣望向他背影,一张脸同样幽深莫测。 “文芝解脱了,公婆死光了,没人压制她了。”孙太太和周夫人多年的交情,也见过文芝,“她婆婆骄横,护犊子,文芝忍得够苦的。” 程禧起身去倒茶,刚到吧台,耳畔刮过一阵风,她下意识闭眼。 再睁开,头顶笼罩着一抹黑影。 周京臣沉沉的鼻音,“你的耳环。” 她低头,珍珠耳环不知何时掉在地上,耳针踩变形了。 “我最喜欢的一副——” “我赔你。” 他取出皮包夹层里的首饰袋,一对翡翠玉耳环,水绿色的,显娇嫩。 程禧好奇,“你新买的吗?” “嗯。” 她更好奇了,“你今天算准了赔我耳环啊。” 周京臣蓦地发笑,“本来就是今天送你的。” 他喷出的气息浮在她脖颈,她难耐,迈出一步。 “站近些。”他命令。 “我不戴了。。。”孙太太似乎也察觉出他们之间越界了,给她戴首饰的活儿是叶柏南的,周京臣戴太亲昵了,程禧害怕。 “马上戴好。”周京臣控制住她,穿入耳孔。 翡翠略大,下面的边缘镶嵌了一颗花瓣状的碎钻。 她鬓角发丝的长度遮掩了翡翠,遮不住钻石。 稍稍一动,珠光闪烁,煞是璀璨。 特殊的设计感。 “为什么今天送我耳环?” 他指腹糙粝,茧子捻磨耳垂,粗剌剌的,“今天是第一次见你的日子。”第173章桌下的纠缠 程禧一怔。 “八岁,5月5日。”周京臣松开她,“下大雨,东方小学门口,碎花裙,粉发卡,齐刘海。” “你在场?” “我的国画老师住在附近,你父亲开周家的车接你放学,我认出你了。” 程禧那天淋雨了,狼狈得很。 而且发型剪得像男孩子。 毛毛躁躁的。 她懊恼,“你没说过。。。” “太丑了,懒得说。”周京臣转身,去牌桌。 周夫人和孙太太不玩了,换他和叶柏南代替。 不多久,叶柏南带着文芝进包厢。 程禧的耳环大,又闪,他一眼发现了。 “是碎钻?”他半笑,半讶异,“大哥送大嫂十克拉的婚戒,送禧禧碎钻吗?” 周京臣无波无澜,“大克拉的钻,留给你送,我不抢你风头。” “多谢大哥体谅我了。”叶柏南食指勾起耳坠,眯眼审视。 他审一秒,周京臣握拳的手骨泛白一寸。 一个神情危险,一个肌肉紧绷。 无声的较量。 “耳环很精致。”叶柏南抚摸着那颗钻,“但翡翠和钻石,不相配。” 周京臣镇定自若捏起杯盖,拂了拂茶水,“不配,才稀有。翡翠与珍珠相配,款式不稀奇了。” “有道理。”叶柏南似笑不笑,“外观越是不相配,里面越是给人惊喜。” 他收回手,“既然是大哥送的,戴着吧。” 。。。。。。 周京臣的位置在程禧对面,叶柏南在左,梁夫人在右。 玩了一轮,程禧感觉牌桌下有一条腿抵着她的腿,时而晃,时而停,一晃,蹭她;一停,又紧贴她。 十分暧昧。 是西裤的硬度。 男人腿。 “柏南,你缺三条是吧?”程禧猜,是他提示她喂牌。 叶柏南在码牌,“我不缺三条。” “公然作弊。”她不信,指着他。 他忽然张嘴,假装咬她的指尖,又没咬住,吓唬她。 程禧一缩。 动作逗笑了他,“胆子这么小,还兴师问罪我?” 她重新指他。 叶柏南俯下脑袋,继续咬。 他抽烟不频繁,牙齿洁白整齐,唇色也浅,不像烟瘾大的男人,唇色发紫发黑。 梁夫人在一旁羡慕,“小情侣浓情蜜意,我和老梁结婚三十年了,有七八年没牵过手了。” 文芝吃着糕点,附和,“我起码十年了。” “我和淮康倒是恩爱。”周夫人得意,“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是会投胎,是挑男人的眼光好。” 周京臣的表情却不太好。 或许因为叶柏南和程禧的甜蜜,又或许因为周淮康和叶太太的秘密,心里隐隐发堵。 程禧甩出三条。 叶柏南没吃她的牌。 她一愣。 不是他腿蹭她的? 毫无征兆,那条腿又卷土重来。 挺括的西裤,冰凉的皮鞋。 沿着她裙摆弧度,一厘厘探入,一点点轻扫。 麻麻痒痒。 程禧一霎僵住。 好半晌,她再次低头。 白裙,黑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