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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第1页)

  昔年她乃是未嫁之身,不得入产房陪同,亦不曾亲眼见过孩子的尸体。  难道——  真的还活着?  念头一起,小万氏立觉心潮起伏,浑身颤栗,满头大汗。  “父亲到死都瞒着你,母亲,他从一开始,便没信过你。”燕淮松了手,“你若不说,我倒还真不知道,原来至始至终,他都提防着你。”  小万氏面如土色,心跳如擂鼓,强自辩白:“你胡说,是你在胡说,人死不能复生,那孩子分明是死了没错……”  燕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了声:“倒不如,您去地底下亲自问问父亲,这事是真是假?”  小万氏蓦地抬头朝他看去,目光如炬,熊熊燃烧。  这是她方才送他的话,要他去地底下问大万氏,如今他生生将这话送还给了她。  小万氏心头震动。  若那孩子一直还活着,那她这一生,岂非就是个笑话?  小万氏重重咳嗽起来,一口血呕在了地上。  耳畔有脚步声远去,她吃力地循声望去,只瞧见一抹绛紫色的衣摆擦过门扉,消失不见。  她身子一僵,颓然俯首,磕在了地上,口中喃喃:“菩萨……菩萨……”  与此同时,出了佛堂阔步远去的燕淮,并没有回正房去,而是直接去了成国公府的西北角。  西北角只有一处院子,名为宁安堂,是燕娴亲自取的名。  燕霖被送离京都,小万氏被软禁,万家没了声息后,燕淮便将燕娴给接回了府。  于燕娴而言,成国公府却并不是她的家。  她活了十三年,却从没有在国公府里住过一日。  她知道,她有母亲,只是母亲不在了;她也有父亲,只是一年也见不到几回;她还有兄弟,只可惜从未逢面。  从出生的那一日开始,她就不是个正常孩子。  她一个人住在宁安堂里,身边依旧只留一个哑婆婆,除燕淮跟吉祥如意外,谁也不见。  燕淮派去的护卫,也只能悄悄地守在宁安堂四处,却不敢叫她瞧见。  走进宁安堂,燕淮的脚步就会不由自主放到最轻。  可饶是如此,里头的人,依旧能在第一时刻察觉到他的到来。  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阴暗里缓缓驶出来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老妪,头发稀疏斑白。  燕淮迎了上去,“身子可好?”  轮椅上坐着的老妪抬起头来,衰老的眉眼依稀还带着年轻时的秀美清丽。  她笑了笑,道:“好得很,倒是哥哥,怎么这会来了?可是没见着那位小姐?还是……”她微收了笑意,“还是去见了母亲?”  声音却犹如黄鹂鸣叫,清脆悦耳,又带着些许倦怠的慵懒。  燕淮走至她身后,将轮椅推了出来:“你若笨一些,想必身子也能好一些。”  燕娴哈哈一笑,摇头道:“慧极必伤倒是有理,只我生来便是如此,人已极丑,再不聪慧些,活着作甚?”  她爱笑,鲜少露出痛苦之色,便是偶尔身上疼极,亦总是笑着自己忍受。  轮椅推到了院子里,停在树下,绿荫遮蔽。  燕娴吃力地抬头看了看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天气真好,若能铺了席子在地上睡一觉,必定美哉。”  燕淮站在她身旁,静静听着,心里涌上一阵酸涩。  老天爷素来不长眼,这样好的姑娘,为何却不能长命百岁。第271章主意  燕娴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未老先衰,无药可治。  当年大万氏诞下了长子后,身子骨大为不佳,几乎成了个药罐子。这事,府里的人都知道。因而谁也没有想到,大万氏竟然会在病中,怀上了燕娴。  以她当时的身体状况来看,这是极为冒险的事。  可她的身子,想必也是无力再承受流掉这个孩子所带来的伤害。  生也不对,不要她,亦有危险。  时至今日,大万氏跟燕景都已经故去,当年府里的老人也都几乎消失了个精光,已无人知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最后,大万氏终归留下了腹中男女不明的孩子。  这一年,燕淮还在咿呀学语,堪堪会喊几声父亲母亲。  因为太过年幼,他对当年大万氏怀孕的事,毫无印象。长大后,也无人告诉过他。大抵是昔年燕景在府里下过封口的命令,他那素来什么都敢拣了说给他听的乳娘,也对大万氏身故一事,绝口不提。  热孝里,小万氏便进了门,美名其曰,代替长姐照料年幼的他。  他如今想来,燕娴应正是赶在小万氏嫁进燕家做填房之前,便被燕景悄无声息地送出了门的。  这一去,便是十数年。  直到燕景临终之际,叮嘱吉祥转告于他,燕淮才知,原来自己还有个同母的妹妹,活在人世。  二人从未逢面,谁也不知对方的长相。燕淮自小对生母没有印象,因而未去见她之前,一直在暗暗地想,自己的妹妹是否生得同生母大万氏相像,又是否同自己相像。  据乳娘的话说,他生得同生母颇有几分神似。  可当他真的见到了燕娴,心中震颤无以言表。  眼前的人分明是个老妪,又如何会是他嫡亲的妹妹?  不论是花白的头发,还是手背上隐隐出现的褐色老年斑,抑或是她面上一道道的皱纹,都叫人骇然。甚至于,她比之那些官宦人家保养得宜的老太太,也是相去甚远。  燕淮愣在当场。  燕娴却睁着双清澈如泉的眼睛朝他望了过来,甜甜唤了声“哥哥”。  说不出的怪异跟不搭调。  燕淮瞧着,反倒蓦地松了一口气。  垂垂老矣的人,眼神多半是浑浊的,眸中没有光彩。可燕娴眼神极清亮,极纯澈。  燕淮顿时明白过来,眼前这人,的确是他那饱经波折的妹妹。  俩人一别十数年,在父母皆亡后,方才相遇。但搁在燕娴眼中,似乎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叫人怅然的。于她而言,能见到他,此生便足矣。她见过了父亲,亦见过了兄长,唯独没有见过母亲,可母亲早在她还未出世之前,便已经离开了人世。她这一生,只要还活着,都是没有法子见到她的。  所以她早在刚刚懂事的年纪,便知道,自己这世能见到父兄,便是极好。  怨天尤人,不会让她少痛上些,也不会让她的病痊愈,更不会让她去世了的母亲死而复生。  艰难的短暂人生里,她在黑暗中,摒弃了泪水,学会了笑。  她的笑容总是格外明媚,笑颜绽开的这一瞬间,甚至会叫人忘了她此刻的容颜,是属于老迈二字的。  燕淮在心底里暗暗叹了一声,面上亦露出笑意来,“等秋风起了,景致更好,到时候我带你去西山看红叶。”  燕娴摇了摇头:“西山太远,我去不了。”  她活得太明白,明白什么是自己能做到的可以做的,亦明白什么是自己无能为力的。  “不怕,哥哥背着你上山去看红叶。”燕淮眼眶微红,不敢叫她瞧见,“再不济,我们乘了马车在山脚下寻个好视野遥遥地看,也别有一番滋味。”  燕娴闻言,忽然抬手按在了他的手上,笑吟吟道:“哥哥莫不是想请那位小姐一道去看红叶?”  燕淮低头,看一眼她干瘦的手背,有些气闷,面上笑意渐渐难以维系。  他忽然道:“我上回同你提过的那位大夫,医术十分高明,连病入膏肓之人,亦能救回来,你的病,兴许他能有法子也说不准!要不然,还是请他来看一看吧?”  燕娴却没答应,她微笑着,口中的话却很残酷:“整整十三年,什么样的大夫我没见过,什么样的药我没吃过。哥哥一直对爹爹怀有心结,可爹爹待我,却是尽了全力的。我能活下来,就是个天大的奇迹,更不必说活到这般年岁。”说着,她声音渐弱,“我已没几日可活了哥哥,就不必再折腾了,一来我身受苦痛,二来也是扰了那位大夫。我如今可只想同今日这般吹吹风看看天,能同哥哥说说话,哪怕是死,也已经无憾了。”  每一个字,她都说得极清楚极明白。  燕淮听得心都快要碎了。  鹿孔不过比他长几岁,如今还年轻得很,比起太医院里的那群御医,可谓是正当时。即便他如今一时半会对燕娴的病没有法子,假以时日,兴许就能想出法子来是有可能的。  燕淮不愿死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燕娴年迈老死。  可燕娴说的话,又像把刀子似的,狠狠扎在了他心上。  她被折腾了十几年,每一日活着都似是走在黄泉路上,早已是身心俱疲。  他想救她,可对她而言,却已不愿意再这般走下去了。  他沉默了下去,燕娴则笑着攥住他的袖摆,道:“哥哥不要挂心我,倒是该多想想你自个儿的事。我可不想在还没能见着嫂子之前,便撒手人寰。若真那样,委实亏了些。”  “别胡说,什么撒手人寰!”燕淮轻斥了声,眼眶愈发红了。  大概是血脉相通,天性使然,又或是燕娴这样的孩子,没有人能厌她,兄妹二人从初见开始,便是相见恨晚。  他们是对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兴许也正是因为如此,燕淮越来越不敢去想,不知何时,她便会舍弃这幅衰老的皮囊,撒手而去。  燕娴却总将自己随时可能会死的事挂在嘴边。  她知道,她每说一回,就是在自家哥哥心上多割一刀。  可是她还是要说,必须说。  只有这样反反复复地告诉他,等到她真的离开的那一日,他才会麻木,才不会那般悲痛。  人呐,谁让痛苦的,总是活下去的那一个。  她继续笑着,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哀痛:“哥哥,我可是说真的,你若真喜欢那位小姐,不若早些将她娶回家来吧?”  自小被深藏在僻静之处长大,身边来往的人不过寥寥,她虽聪慧懂事,却并不大通人情世故。  她只知,自家哥哥似有欢喜的人了,既喜欢,早日娶回来多好。  燕淮望着她,欲言又止,耳朵微红,良久方道:“她似乎,不大喜欢我……”  燕娴瞪眼,奇怪极了:“哥哥这般好的儿郎,竟还有人不喜欢?论样貌论家世门第论本事,哪一样能叫人不喜欢?”  她说得过于直白,燕淮听着,耳朵尖尖愈加红了。  他讷讷道:“你除了我,也只见过父亲跟吉祥如意罢了……”  “哥哥这话,倒是嫌我见识过的男人太少?”她轻咳了两声,“我梦里,可也是见过不少的。”  燕淮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嗔她道:“你这做的什么梦?”  燕娴瞪他一眼,连忙调转话头:“不谈这个不谈这个,哥哥还是同我说说我的未来嫂子,生得是何模样吧?哥哥这般好的人,她今日还不中意,来日也必定会心动的!”  燕淮听得无奈,正要说些别的,心中蓦地一动。  他试探着道:“你可是急着要帮我掌掌眼?”  “这是自然,总要瞧过了才能放心。”  燕淮就道:“我先前提过的那位大夫,正是她身边的人。”  “是吗?”燕娴微怔,“这般说来,若要为请那位大夫来望诊,势必要经过未来嫂子?”  燕淮颔首。  燕娴眼神游移,望着头顶上高高的碧空,转瞬间下定了决心:“既如此,哥哥就赶紧去请他来吧!”  话毕,她又悠哉地加了一句:“为了哥哥的终身大事,小妹定当竭尽全力。如今只盼着,未来嫂子千万不要不肯借人才好。”  她一口一个未来嫂子,叫燕淮听得窘迫不已。  八字还没一撇,若不是燕娴有次偶然问起,他亦没有想过,自己对谢姝宁,似还有这样的心思。  也不知是不是听她说得多了,他心中的那点子古怪情愫,也随之日渐膨胀,膨胀到他竟悄悄去了普济寺,只为见她一面。  青空之下,兄妹二人各怀心思。一个想借机让妹妹答应望诊一事,一个本着为兄长的终身大事努力,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结果都打起了谢姝宁的主意。  ……  北城谢家三房的潇湘馆里,谢姝宁却是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她忧心的是,舒砚跟纪桐樱的事。  也不知纪桐樱是何时抽空写了信的,这日她才得知舒砚回府的消息,纪桐樱的信也已经到了她的手上。  足足写了三张纸,都是在问舒砚的情况。  谢姝宁一目十行,看到最后已然十分肯定,纪桐樱这是心中已有驸马人选了。第272章来信  依舒砚的性子来看,他势必已当着纪桐樱的面表明了心迹。  若不然,纪桐樱又怎么会巴巴地写了信来这般事无巨细地询问他的事。  谢姝宁知道这封信留不得,看完记在心中,便让玉紫点了灯,将信给烧了。空气里渐渐有纸灰的烟火气弥漫开来,她微微蹙着眉头吩咐图兰研墨,提笔给纪桐樱写回信。  簪花小楷在笔尖下缓缓成形,工整娟秀。  她心里却乱得很,根本不如这些字迹看上去平静。  皇贵妃极宠纪桐樱,若她同皇贵妃提起有意招舒砚为驸马,皇贵妃指不定真的会答应。安平年代,要靠公主笼络人心,也用不着纪桐樱。何况如今肃方帝的日子过得颇有些浑浑噩噩,连几位皇子都懒得看顾,更不必说纪桐樱区区一个公主的婚事。  因而这件事,几乎可算是由皇贵妃全权处置。  谢姝宁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握着笔的手亦是稳稳的,逐字回复着纪桐樱方才在信中所提的问题。  她不想瞒着纪桐樱,可有些事,却又不能直接坦白地告诉她,谢姝宁写着写着,手下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舒砚在纪桐樱看来,不过就是谢姝宁的表哥,是从敦煌来的,旁的,她是一概不知。  可谢姝宁却很清楚,自家舅舅如今手中紧握的权力,宋家的财富,在敦煌的地位,真论起来,也是骇人的。  她再三斟酌着,最终仍只长叹了一声,暂时搁下了笔。  怎么写,似乎都有些不大对头。  话只能说三分,可这三分,究竟是哪三分?  敦煌地处要冲,接壤诸多小国,加之绿洲丰饶,又牢牢扼守着西域的命脉。  多少年来,西越一直在觊觎敦煌这块肥肉。  正所谓树大招风,一时半会,她哪里敢将宋家的事尽数和盘托出。  同理,因为舅舅如今所掌的权力,过于特殊,她并不大赞成舒砚娶了纪桐樱为妻。婚姻大事,看似是俩人之间的事,可实际上却关系众多,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家。  身处权力漩涡之中,大部分事情都显得过分敏感。  如若舒砚成了西越的驸马,那敦煌古城,迟早会是西越的囊中物。  到那时,就不是归顺不归顺的事,而是不得不归属西越,顺理成章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望着搁在砚台上,湿润的笔尖,不由失了神。  最初,她以为舒砚只是一时兴起,可后头却渐渐发觉,他并不是说笑这般随意。  一则他缠功厉害,谢姝宁颇受不住他这样的性子,只得应承下来要帮忙;二来她也是想着,纪桐樱从未在她跟前提起过舒砚,想必是只当做普通人看待,这回也好叫舒砚死心。  谁知,事情似乎朝着某个她无法掌控的方向,一溜烟跑远了。  这事突然间便变得难办极了。  谢姝宁连声叹息,一瞬间似老了十岁。  她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先知会舅舅,可舅舅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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