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镇远侯,在此刻也是难掩心中的愤怒,一把握紧了那信纸,脸色一片铁青。他吩咐起了旁边的随从,“按照大少爷所说的那般做,提审云家夫妇!”镇远侯无法允许,自己做出了这样的蠢事来。且他还为了云浅浅,和嘉慧长公主之间产生了裂隙,用大计作以威胁……要是旁人没发现还好,一旦发现,那将是灭顶之灾。想到此处,森森寒意顺着镇远侯的天灵盖而下,浑身是刺骨的寒意,冰凉无比。姜遇棠站在郡主府门口,看完了这场闹剧,也不再逗留,转身就要回去了。“阿棠——”没想到的是,姜肆惨白着脸,红着眼圈,先朝着这边一步步地走了过来。可,他还没有靠近,就被郡主府的侍卫给拦住了,无法再靠近姜遇棠半分。姜遇棠停步,冷漠地看了过去。那如若对待陌生人般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姜肆的双目,他的心口像是被人捅了个大窟窿,在汩汩不停流淌着鲜血,真的好痛好痛。他只看到了云浅浅的可怜,却没有看到姜遇棠在侯府中的寸步难行,然后,亲手将她推走。他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姜肆声音哽咽。“阿兄错了,阿兄真的错了,是阿兄糊涂,对豺狼心软,伤透了你,可是……”姜肆的眼圈酸涩,八尺男儿,在此刻泪水还是忍不住涌出,视线变得无处安放。他艰难道,“你能不能别不要阿兄啊?”姜遇棠听到这话,却无动于衷。她摇了摇头,提醒说,“你已经不是我阿兄,我与你们姜家早就没有了关系,何况……”姜遇棠顿了下,接着好笑道。“你当初送我去交换人质的时候,我不也是这样哭着求你的了?”这些是他们之间永远都无法原谅的隔阂,也是迟来又一次扎在了姜肆伤疤上的刺。他死死咬着牙关,眼前的景物却模糊的愈发厉害,语气卑微到了尘埃当中。“对不起,阿棠,对不起,我求你,别不要阿兄,再给阿兄一次机会,府中的一切都给你,爵位,家产,阿兄什么都可以不要。”姜肆是真的后悔了,内心的一切都变得崩溃,天塌地陷,像是被拖拽去了深渊当中。他颤声道,“你要是不稀罕这些,那阿兄跟着你走好不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哪怕给你当个马夫,小厮,你让那个我做什么都行,好不好……”给他一个赎罪,弥补的机会。“阿肆,回去!”镇远侯长街上如此卑微的姜肆,沉声呵斥了一句。那姜遇棠说到底也不是他们姜家的女儿。且此事还没有调查个明白。姜肆这又是吐血,又是哭,还要将他的侯府给送出去,镇远侯的脑瓜子都嗡嗡嗡的,胸口中充满了郁气。姜肆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般,懊悔看向了姜遇棠。他好希望时光回溯,一切全都重来,他一定会阻止自己做出那些蠢事,保护好姜遇棠这个妹妹……姜遇棠记忆中的姜肆,总是意气风发,桀骜难驯的,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狼狈失态的模样。可她没有心软,转身朝着郡主府内走去。姜肆是在谎言揭穿,知道真相之后,才后悔觉得她重要。可是真正认为重要的人,会被其他姜家人同化,为了另一个生人去舍得质疑,伤害,还险些要了她的性命吗?“别走,阿棠,我求你,别扔下了阿兄。”姜肆看到那抹将要离开的熟悉背影,猩红的双目中满是痛苦,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量,朝着前面冲去,险些冲破了侍卫的阻拦。他像个孩子般,忍不住难过的哭了出来,泣血道,“不要走,给阿兄一个机会,阿兄什么都愿意为你做,阿兄很在乎你啊……”姜肆这所谓的后悔,不该是由姜遇棠遍体鳞伤的伤痛换来的。姜遇棠没有回头,消失在了郡主府敞开的那两扇大门当中,直至不见。姜肆疯了般,挣扎想要追上,却被侍卫死死阻拦,在这街上进入不得。镇远侯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眉眼阴翳万千,直接叫人打晕了姜肆,将其给拖走了。再回头,就看到姜母神魂尽失,还呆滞坐在原地,显然是还没有从这剧烈打击中回过神来。她的眼神涣散,目光停留在了郡主府的方向,脑海中涌来了许多旧事,只觉这一切都变得无比可笑。怀胎十月,在期盼中生下来的孩子,居然早就死了。一手养大的姜遇棠,不是她的。还帮着仇人之女,毫无惭愧之心的去欺辱伤害这个辛辛苦苦带大了的孩子……眼前是姜遇棠在她的搀扶下,趔趔趄趄长大的画面,对她一口一个甜甜的娘亲叫着,露出了模糊温暖的笑容,撒娇和自己讨蜜饯吃。姜母笑了下,忍不住地去抬手触摸,能够摸到的,却是一场空。她的女儿,她的女儿究竟是哪个……镇远侯愣住了。他这夫人,不会被刺激出事了吧?想到这儿,镇远侯心口一滞,疾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此事还有待查证,没有盖棺定论,兴许我们的女儿还活着呢。”姜母迟钝回神,点了点头,被搀扶着站了起来,上了马车。一行人就此离开了朱雀街,朝着京城的镇远侯府方向赶了过去。刚回到家的云家夫妇,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镇远侯的人给走,入了私牢审问拷打。他们都一头雾水,直到听说了是身世一事,这才开始慌乱了起来,却还是死扛着不肯松口。可——可当看到陈产婆的供词,得知对方早就将一切给姜遇棠吐露了个干净,恐惧犹如跗骨之蛆,密密麻麻爬满了四肢百骸。二人被分开审问,不通信息,好似身在油锅,备受煎熬。云母的骨头硬,嘴更硬。哪怕镇远侯的人骗说,云父已经全都交代了,还将责任推卸到了她的身上,也硬是没有说出真相。倒是云父,一听云母撂了,还说自己是主谋,当下便不再坚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