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7、一路上我用脚丈量高凌锋为许诗琳走过的路,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心痛。站在山间回望,远处戈壁滩上赶着牛羊成群结队的牧民,鞭子挥舞在空中发出呼啸风声。不远处的山脚下炊烟弥漫,缓缓流淌的河水闪耀着金光,山顶诵经声远远随风传来,宛如天籁。我的心灵缓缓平静下来。我抱着孩子死去之地遗留下来的那一捧土,找到金昭寺的僧尼为我剃度。一名德高望重的堪布听了我的来意,叹了口气。苍老的手指捻起一粒尘土,低声念了一句颂词。你便在此修行,为孩子超度灵魂吧。只不过修行艰苦,你可想好了。我点了点头,重重朝佛像跪拜。当初跟在高凌锋身边,最困难的日子里,我一个人在贫瘠的土地上种出了口粮。粗粝的农具将我的手一遍遍挫伤,最后结痂成茧。烈日晒化我的皮肤,我也没有任何一丝怨言。更何况来了藏区后,我逼迫自己迅速适应了高反,心中想着无论他今后要去天涯海角,我都能在那儿扎根。只要我们相爱。可事与愿违。一缕缕头发落下,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在悠长的金钟嗡鸣声涤荡心绪。披上藏红僧袍,绕着寺院磕长头倾诉心中悲苦。我的额头沾满尘土,磕出血来,一步一步再踏上台阶,跪在释迦牟尼佛像面前。8、按照规矩封存身外之物时,我将口袋里仅存的手机拿了出来。从驻扎地到加措山的一路,我用导航,一路上拜托牧民指路才到了山脚下。如今我已经到达终点,也不再需要了。手机上是无数个来自高凌锋的未接来电,我顿觉有些讽刺。从前我生病给他打电话,他总是斥责我,不要没事就找他。而他却给许诗琳在办公室安了一个专属频段的呼叫电话。我已经不会再用这种手段烦他了,也善解人意的按他的想法,让许诗琳跟他一起回去。他不应该高兴才是吗手机又急促的响了起来,我原本不打算接。一同修习的僧侣告诉我早断琐事,才能静心。我找了个角落,按下了接听键。对面高凌锋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舒韵,你现在在哪你是不是还在闹脾气,故意躲起来气我我派人找了你一圈没找到,又不能耽误行程,现在已经带着许诗琳走了,指导员说是你自己把名字改了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简单的回了一句,我不会再回去了,祝你们在北京百年好合。他的声音顿时有些慌乱,传来杂物落地的当啷声。你什么意思。。。。。。我直接挂断,拉黑了他。9、在寺庙的日子里平静了一个月。每天做早课诵经文,透过冉冉青烟,我总能看见孩子安详的睡颜。某天山下派人来请僧侣为经幡开光,其他人都去参加诵经法会了,寺中只剩几个年迈的僧侣。堪布思忖片刻就带上了我。一路上他叮嘱我熟记经文,注意仪式的避讳,我都一一点头仔细记下。在五彩的经幡下,我远远看见一群穿着军装的人。青绿色的衣着在苍莽的戈壁滩上仿佛一块块绿洲,而其中最出挑的就是高凌锋,身姿挺拔如雪域青松。他站在人群中间,旁边依旧站着的许诗琳。她明眸皓齿,即使神情肃穆,也难掩美丽。众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而她的眼中只有高凌锋。真般配。我垂下眼睫,用藏红色的僧袍轻轻遮掩起面容,挪到了人群最后面。堪布带领几个僧侣鞠了一躬,便开始行礼诵经,往干净的五彩经幡上书写祝祷词。去世的人是许诗琳的战友,是一个藏族姑娘。在祭辰时,他们千里迢迢从北京搭乘专机过来,为她在最圣洁的神山挂上经幡超度。诵经声低沉肃穆,许诗琳似乎是回想起了往事,眼眶渐渐红了。高凌锋便轻轻拉住她的手,让她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我闭了闭眼,心中无喜无悲。10、仪式结束后,我们准备告辞,一阵风将我的僧袍吹得烈烈作响。都说风吹动经幡一次,便是一遍诵念和祈祷,只要旷野仍然有风,祝愿便连绵不绝。我没注意头巾吹落,只仰头看着高远的蓝天。高凌锋的眼睛倏然睁大,他颤抖着唇瓣,目光一次次描摹确认我的容颜。在与我视线相接的一瞬间,他立刻推开许诗琳,冲到我面前。阿韵,你怎么在这儿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个月!这段时间我抛下了北京的工作,还挨了处分!他拉住我的手,想将我往他身边拽。你别闹脾气了,有什么误会回去再说。我用力挣脱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向他行了个僧礼,我已经放下了所有红尘往事,请叫我觉姆。觉姆,是藏区女性出家人的称呼。他听见这句话,顿时一愣,这才注意到我已经剃度。手指和脸上由于风吹日晒已经粗糙不堪,眼神也清淡无波。许诗琳刚刚被高凌锋一推,自觉下了面子,现在看清楚我的长相。也施施然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我。姐姐怎么这么折腾自己都不好看了。太小心眼看破不了尘世的话,释迦牟尼佛是不会让你好好修行的。堪布看出来我们之间有些过往,上前安抚。这位施主当初剃度,便是因为有些心结,如今她已经为他的儿子超度灵魂七七四十九日,已得初步完满。在我看来,她是有修行天赋的。在我们说话期间,高凌锋的眼神一直落在我身上。听到这话时,眼神一颤,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我知道你对孩子的死难以忘怀,我们在家中烧香念经给孩子祈福也是一样的。回北京时我已经在雍和宫给孩子请了一个开光的灵位,我何尝不是心中念着他。我侧头看他,眼神冷冽。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及时清心咒念了上百遍,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面对那一晚的事。在孤单和彷徨中一个人苦苦坚持了十几个小时,那时我多么希望他在身边。他在雪地里走了有多久,我的心便煎熬了多久。孩子死时,我甚至想跟他一起葬身在这冰冷的天地。孩子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孤单,我会用余生陪着他的。你知道帮别人挂经幡祈福,但是我的孩子只有我。他的脸严肃地板了起来,对我这句话十分不认同。我也是孩子的父亲,你非要因为这件事继续停留在过去的阴影里吗那天我为了救孩子付出了一条腿,不是只有你的奉献才叫奉献!是吗那一定是山巅上的格桑花太漂亮吧所以你才去了那么久也没把医生找回来。我的眼中泪光闪闪,被冷风一吹而过。阿韵。。。。。。你,你胡说些什么。。。。。。高凌锋脸色瞬间惨白。你是不是知道了。。。。。。不,你听我解释。我转身想走,他却死死的纠缠我,逼我直视他的眼睛。不管你听到或者看到什么,那都是假的,是谣言。你要是介意诗琳妹妹,我可以申请调到别的地方,甚至让我爸妈搬出军区大院,再也不跟他家来往。许诗琳有些急了,她雪白的小脸藏在毛领里,眼睛看向我时蓄满恨意。我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高凌锋,心绪逐渐沉了下去。他现在还把我的行为归结于吃醋,丝毫意识不到他和许诗琳无数次的亲密暧昧在我心中扎了无数根刺。更何况他为了要看许诗琳演出,就将孩子草草的天葬,尸骨无存。这是我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事。高凌锋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挥开许诗琳的搀扶,一脚却崴倒在地。众人纷纷侧过脸去,不敢看平日里说一不二的团长如此狼狈。他仰头,喉间哽咽。还是说你气我把孩子天葬可诗琳妹妹的战友也是这么下葬的,这只是一个习俗。他将军大衣里紧紧裹着的一个虎头鞋放在我面前。你看,这是你给孩子做的衣服,我一件一件都仔细的收好了。跟我回去吧,我们还能有下一个孩子,你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就抛弃我我不想再跟他多纠缠,执拗的摇头。我不能离开,孩子的灵魂不完整,他会永远孤零零的飘荡在这里。手中的转经筒,我一直随身携带,日夜不停拨动祝悼。只期盼孩子能够早登极乐。堪布听明白了我们争执的点,经过旁人的切切议论知道我的孩子被举行了不合流程的天葬。他捋了捋胡须,慢慢和高凌锋解释藏区习俗。高凌锋越听越是心惊,最后捂脸痛哭起来。低声不断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他怒声质问罪魁祸首许诗琳,许诗琳连连摇头,用无辜的眼神重复着。凌锋哥哥,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说有这么个习俗的。我不想理会他们的争吵,开光仪式结束后,我们一行人直接去了寺庙。高凌锋想拉住我,指尖碰过被风吹起的僧袍一角。最后无力的垂下。隔了很远,我还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大喊。喊些什么我听不清。我摇晃着手里的转经筒,又念了一遍清心咒。11、隔天一早,我照常做早课,打开寺庙大门。便看见他拖着残疾的腿跪在了院门口,只不过一晚他就已经憔悴不堪。额发间是碎碎的冰碴子,眼中布满血丝。看见我出现,立刻眼含期待的叫了我一句。阿韵。。。。。。我没有理会他,只是慢慢开口。这位施主请你离开,不要影响上香的信众。我到山腰的牧民家取斋饭,他便一直跟在我身后。看着我钵盂里的糌粑,心疼不已。跟我回去吧,阿韵,这样的苦日子你受不了的。我有些好笑,从前跟在他身边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只不过他从来没在意我的艰难。尤其到了藏区,新鲜的蔬菜水果紧缺,他只会命令炊事班的人优先供着文工团。而我长达一个月缺少维c,得了贫血。他还在许诗琳受伤时逼着我献血,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才从死神手里活过来。醒来毡房内空空如也,他早已守在许诗琳床边一颗一颗喂着草莓。我拍开他的手,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当初你为了许诗琳一次次扔下我的时候,有想过我的日子多难挨吗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凛冽的风吹透他的五脏六腑。可是阿韵,我也付出了代价,我这一条腿还不够吗现在我成天只能在办公室里写写文件,这对于军人出身的我就是煎熬!他的拳头攥紧,重重砸向山壁。我站在不远处的风口,红色的僧袍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那天我顾及你的面子没把话说明白,你是不是以为我一直蒙在鼓里谁都说你是三好丈夫,可多少次你打着为我的名义和许诗琳暗度陈仓生产那天我已经死过一次,一想到你为了给她送生日礼物,把难产的我再次抛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没有再理会他,也不想听他的忏悔。雪域之上风刮得刺骨,我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寺庙。12、不知是因为这几日见到高凌锋,又勾起伤心的往事。回来后我便发了高烧,虚弱地躺在褥子里,一直哆嗦着觉得冷。在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有人用臂弯将我的头扶起,一勺一勺给我喂着煎好的汤药。我看清是高凌锋,立刻虚弱的推开。滚,你怎么进来的。。。。。。身后的堪布无奈道:外头大雪封山,他就这样跪在门口,被埋了半边身子,我不能见死不救。我这才知道,因为医生上不来。高凌锋为了我跑到险峻的山谷间找了退烧用的藏紫草和水母雪莲花,为我煎好了草药守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等雪停后,出去义诊的僧侣才回来给我扎针。高凌锋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听说我因为因为喝了药之后已经退烧,放松了不少。可下一刻,医生又皱起了眉。你的身体在怀孕时就有所亏空,初期还长时间受寒,恐怕会影响寿命。我无所谓的开口,能活到给儿子起祈完福那天就行。高凌锋望着我出神,恍然想到当初雪崩的时候。我被埋在雪里半天,冻得像冰块一样被挖出来。医生也说过这句话。而他一心扑在被雪崩吓到的许诗琳身上,抛下我和她去排演舞剧。他痛苦的跪倒在我床边,紧紧地握住我的双手。阿韵,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忘记我们曾经的誓言,心中总是觉得你什么都不知道,怀着一丝侥幸享受齐人之福。那朵格桑花,我根本没有送给她。我做成了琥珀,保存的很好,想在你生日的时候补偿给你。求求你。。。。。。跟我回家吧。他的声音越说越孱弱,眼神破碎的祈求我。生怕我再次说出拒绝的话。你自作主张,把她想要的东西当做礼物补偿我真好笑。。。。。。我突然笑出声,压抑不住剧烈的咳嗽,将刚喝下去的汤药全部呕出。高凌锋却避也不避,依旧跪在原地。阿韵。。。。。。你说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只求你别离开我。我要孩子活过来。他眼中的痛苦更深,抬起手朝自己的脸上扇了一巴掌。一下两下三下,眼睛探究的望着我,想抓住我的一丝不忍心。而我没有给他机会。做不到是吗那你滚。13、他依旧不肯离开,而是搭了个遮风避雪的窝棚,说要用诚意打动我。拖着残疾的腿从山底爬上山巅,走着我来时的路。到了寺门口,守到外出布施的堪布回来,便磕头祈求收他出家。堪布为难的考量了很久,最后拒绝了。而我下山取水,刚好看见他因为又累又饿晕倒在山路上。同行的僧侣好奇的看着这个奇怪的人,和我交流着八卦。听说他把所有的家产捐到寺里了,不知道是不是祈求腿伤治好。才不是,听说是想求他孩子复活。我听着他们的议论,讽刺的想到孩子临近出生,他有工夫陪许诗琳搭戏,也都没工夫取个名字。不知道他祈求时该在木牌上写什么名字傍晚诵经声响,院门即将关闭。睡在寺外破窝棚里的高凌锋才悠悠转醒,他腿上的伤口渗出血,凄惨的拦住我。老婆,我不知道孩子天葬的事情,如果我知道,肯定不会让孩子什么也没留下。我淡淡的嘲讽道:你当然不知道了,许诗琳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但凡你提前问过藏区的牧民,都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现在你不要再来打扰儿子的轮回路了。他在寺外的这几天,连前来上香的信众,都会议论起他。纷纷夸赞这是个心智坚毅的信众,就像当初陪产的军嫂们在我床前的议论一样。他们看不见我的隐痛,而那个大张旗鼓求原谅的人成了高高挂起的道德标兵。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他的算盘只能落空。6、又一个日出的早上,我站在他面前。他满怀期待的望着我,以为我终于被他的诚意打动。而我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提了一个刁难他的方式。要求他从当初的军区驻地,一路磕长头,来到加措山。像其他人一样,跪地长俯,一步一叩首。漫长的公路和从山底到山上遥远的天梯,足以拖垮他的身体和意志。我没想到的是,他几乎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立刻下山去了。14、过了10天,没有他任何消息。有一天半夜,许诗琳不顾守夜的僧侣阻拦,闯进寺里质问我。她痛心疾首,哭到脸上的皮肤皲裂。你凭什么要求他做这些你知不知道他已经被领导处分了,本来大好的升迁之路,再不回去面临的就是革职!是你故意折磨他,让他几千几万次的下跪磕头对不对他现在全身上下一块好皮肤都没了!我平静的看着她,许诗琳,你不应该来劝我,而是劝他。我已经不要他了。她焦急的抓住我的手,那你亲口去告诉她,我劝他他根本不听。我不肯走,她就直接当着我的面打了个电话给高凌锋。连着打了几十次才终于接通。许诗琳拨通免提,将电话放在我面前。高凌锋,我早已经放下一切了,你也放下吧。听出是我的声音,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有些激动。那你的意思是原谅我了,那我们一起回北京!不,我的意思是我心中只有替孩子祈福这一件事,没有你的位置。他沉默几秒后失声痛哭,无助的重复道:不行,我们还没有离婚,我不准你离开我!许诗琳刚准备开口劝,就被高凌锋吼了一声滚。她气急败坏挂断了电话,恶狠狠的瞪着我。你把他毁了,把我们的生活都毁了!我抬眼看着香案上的烛火,不愿与她多争辩。施主,渡人者自苦,你也放下吧,夜深露重,下山还请小心。15、在我进行百日修行闭关之前,高凌锋终于爬上了山。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跪倒在了寺门口,额头上的伤疤破了又结痂,哀切又盼望的叫着我的名字。我低估了他的毅力。我只是不明白,明明她现在回去就能和许诗琳另结良缘,为何要执着于我。堪布派人把他抬了进来,甚至提醒了我一句。现在我已经没有理由拒绝他出家了。。。。。。他从病榻上醒来时,身体骨瘦如柴,和从前威武高大的样子大相径庭。我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他只是执着的看着我,在一路上,过往的一幕幕在我面前浮现。从前你都是立刻注意到我的伤心和难过,连我家人都没有察觉我的委屈,只有你注意到了。结婚时我发誓从此我们就是彼此最亲密的家人,可我辜负了你。他是家中的长子,从小就继承父亲的意志长大报效祖国。然而他的弟弟却能对着父母理所应当的撒娇,是我第一次察觉到他这种嫉妒的情绪,给了他完完整整的爱。我微微笑了笑。好像从前的种种过往对我来说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那些相爱的细节,那是痛苦的记忆都像融化的雪一样,顺着山谷流走了。经他提醒,我才想起来。正是因为我给了他100%的爱,他也曾经给予我同等的回馈。我才不能忍受后来他一心两用。现在恨已经消散,爱也不复留存。我知道他真的意识到了错误,但那是属于舒韵迟来的亏欠。不属于身披僧袍,已经剃度出家的觉姆。16、闭关当天,高凌锋就静静的守在外面。他没有撕心裂肺的哭求,而是拿着我为孩子抄写的经文一句句复颂。许诗琳几次三番前来劝他,他都不为所动。直到接到许诗琳爸爸的电话,说她去往拉萨机场的路上被几只猛虎围堵,危在旦夕。许诗琳呼救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对面是杂乱的哭泣。凌锋哥哥,我求你救救我吧。他挂了电话,沉寂了片刻,在我闭关的盒屋面前重重跪下。阿韵,许诗琳的父亲曾经救过我父亲,这个恩情我不能不还。你放心,料理完这件事后我不会再和她有任何联系。我会用余生的修行为孩子和你祈福。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后,外面重归于宁静,我闭眼,脑中从未中断经书的默念。17、闭关结束,我熏香更衣,刚准备照例做早课。却见寺院外站了一个熟悉的人,正探头探脑张望。是副团长。他的军装领口上别了一朵白花,手中捧着灰盒,一开口就是一句哭音。在他断断续续的诉说中,我得知高凌锋从北京飞回藏区时,在贡嘎机场见义勇为被歹徒扎了好几刀。送往医院的路上已经抢救无效宣布死亡了,临死前的遗愿就是和一家人团圆。我没有办法,只好来这儿找你。盒子很简陋,上面只刻着一朵莲花,恰似我转经筒上的那朵。我依然摇头拒绝,缓缓拨着绕在手上的念珠。既然他是见义勇为,那就应该放到烈士公墓去,和他的战友们葬在一起。他又再三恳求,差点就要跪下。嫂子,我知道你心头有气,但是许诗琳也已经以破坏军婚的被起诉了。高团长也付出代价了,他死前都念着你的名字,你就满足他这点遗愿行不行我不为所动,准备送客。副团长劝说无果,只好带着骨灰盒下山。临走前他补充了一句,团长临死前还说了一句话,我没听清,好像提到了卡如山。18、许多年后,我随着堪布去日喀则的什伦布寺取由高僧修复的经书,路过卡如山。山下水草丰美,牛羊遍地。我搀扶着腿脚不便的堪布上山拜访旧友,却看见山顶朝西的方向挂了数百米的经幡。在蓝天雪山映照下蔚为壮观。我被吸引凑近一看,上面写着我常抄的几卷经文。字迹整整齐齐,像一个人严肃的脸,脑中浮现一个模糊的影子。是谁,我已经不记得了。我一页一页观看,最后在最鲜艳的那一页上看见两句经文。大意是:愿度苦厄,愿求来生。站在那往西眺望,是一个举行天葬的石坛。一声鸣啸传来,鹫鹰高昂于群山间一略而过,那是象征接引亡灵的神鸟。堪布低低念了句往生咒,我也闭眼跟着诵念。泪水不知不觉溢出,满脸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