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樾收起了手机以后,沈从殊好奇,问了他一句。 宋樾转头,拉了她的手在他掌中把玩,软软嫩嫩又纤细的手,握在手里手感很好。 握着沈从殊的手指,每根都捏一捏,宋樾漫不经心回答:“没什么大的事,不用管他。” - 两人久不见面,回到家之后,自然先是一番亲密无间。在浴室耗了近两个小时,两人洗漱完坐在床上,互相对了一下行程。 这一天是周四,周五宋樾还要上课,晚上学校那边有事情要忙,大概率不是不能过来了。 周六,宋樾倒是空了,但沈从殊却在饭桌上应了程守言周末的邀请,时间也错开。 也就是说,至少也要到周六晚上,等沈从殊从程守言家里回来了,他俩才能见着面。 沈从殊说起程守言时,宋樾便问了她:“程守言是谁?” 沈从殊不知道晚上和程守言在走廊遇见时,有被宋樾看见,回答说:“是我今晚见的客户。” 宋樾对程守言印象极为深刻,是与他完全不同的类型,成熟稳重又多金的大叔,现在又不少的女孩子都会喜欢。 宋樾危机感颇深。 出于一个男人的直觉,程守言看沈从殊的眼神,绝对不清白。 “他单身?” 垂下眸子,掩下眼眸之中那对沈从殊无法掩藏的独占欲。 宋樾又问。 有时候,真的很想将沈从殊藏起来,她太耀眼了,像是浑身散发着光芒,招引一堆的狂蜂浪蝶。 宋樾连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客户的醋都吃,沈从殊感觉好笑。但还是有问必答,说道:“是单身没错。” 宋樾吊着眼,双手环胸,一副兴师问罪:“谁会陪你一起去?” 沈从殊:“……关明哲。” 行吧,今天晚上才和关明哲吵过,但还是不能因为和关明哲不和而爽了程总的约,她就是这么一个工作脑,感情的事都得为工作让道。只要能从程总手里旁敲侧击拿下工程,什么都好说。 见她说出关明哲名字的时候,宋樾明显脸色一变。 心叫不好,沈从殊忙安抚,将事情梳理以后,掰碎说给宋樾听:“这个程总,手握我们公司两个大单,一是云天集团那边的办公室装修,还有一个就是青水湾的度假村改造,他是我们公司和骏丰集团的牵头人。这两个单子,我们公司势必是要拿下,最近一段时间,吃饭送礼,做了不少工作,云天那边下周就要定下来。应程总邀请去他家里这件事,是去年就说过的了,今天晚上程总又再提,已经是不好拒绝。何况就只是吃两顿饭,看看狗,也没什么。在这时候,肯定是不能爽约不去的。” 这个程守言,宋樾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也是第一次听说,还不知道他原来还是沈从殊公司和骏丰集团林敬的牵头人。 这时候,宋樾回想起当时汤隋说的那些话。 骏丰集团那个单子,大概率沈从殊他们公司拿不到,装修公司里有关系户,林敬压根不会把这个工程给到沈从殊公司,只是看中沈从殊他们公司的设计能力,遛着他们把设计稿全做出来,后期的结果肯定是弃沈从殊公司不用,只留设计稿。 程守言把这么一个工程介绍给沈从殊他们,这么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的。 只消片刻的时间,因沈从殊的话,宋樾已经产生了诸多联想,并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看向沈从殊,宋樾正色对她说道:“先不说云天那个工装工程,就说青水湾的那个项目,你们难道认为,只要将程守言的关系搞好,就能顺利拿下青水湾,顺利拿下骏丰?” 不能说得太直白,宋樾提醒:“他程守言是云天的人,说白了和骏丰之间,只是一个牵线人的关系,讨好了他,能有什么用?与其讨好他,还不如讨好骏丰。” 或者说,讨好他。 他在汤隋面前说一句,顶一百个程守言。 但沈从殊哪里知道他和骏丰的小汤总是什么关系,在她看来,宋樾顶多就是个学生,还是贫穷那一挂的,他没上过班,就算是曾经到恒扬实习,可他又怎么会了解这些事情,对于这些工程项目之间还有人际关系之间的弯弯绕绕,他又怎么会懂呢? 现在看着宋樾,就只觉得宋樾一本正经和她讨论这件事,有点滑稽,甚至好笑。 沈从殊和颜悦色,对宋樾说道: “宋樾,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对的。你说的这些,我们也都已经考虑过,综合考虑之下,从各方面来讲,我们都认为牢牢握住程守言,才是公司目前最好的选择。” “宋樾,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专心读书,从A大顺利毕业,这些目前还不是你现在应该操心的问题。”沈从殊及时止住话题,她有强烈的直觉,再和宋樾继续谈下去,难免一场争执。 “睡觉了吧不说了,好困。” 沈从殊佯装困顿,打一个哈欠,不想再聊。 宋樾说的确实都没错,但他却将一切想得太完美。如果他们能讨好骏丰,又怎么可能不去讨好?但林敬那边除了公事交流之外,不接受任何吃饭邀约,不收礼不私联。公司这边想得到骏丰那边的信息,只能通过程守言。 沈从殊不想与宋樾争执这个问题,才想及时止住这个话题。 宋樾却从沈从殊的话语和态度间,感受到了她对他的年龄的轻慢。 一直以来,宋樾都明白,他和沈从殊最大的差距在哪里,也努力去淡化弥补。就算今天被关明哲指着说只是还在读书的小屁孩,和沈从殊根本不配。但只要沈从殊不在意,他就能做到云淡风轻。 但现在,沈从殊不经意轻慢的态度,却像是一根刺,扎进宋樾心坎。 “给你们牵线之后,还一直吊着你们,这个程守言并不真诚。”忽略了沈从殊那些让他乖乖读书,不要管这些事的话,宋樾坚持继续说道:“他是不是告诉你们,不管云天还是骏丰的项目,都已经十拿九稳。” “生意人的话,又怎么能全当真呢?” 双手环胸,宋樾勾起嘴角,形成一个讥诮的弧度:“都这么大了,不会还这么天真吧,姐姐?” 不可否认,宋樾确实说到了重点。 生意人的话,确实不能全作真。,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他们繁星装饰目前的状况,在这两个大工程上,能依赖和信任的,也只有程守言一个人。 沈从殊不想和宋樾去争辩,宋樾纵然聪明,可他毕竟没有步出学校,没有接触社会,凡事有多面性,他们不是不考虑这些问题,但也不能过于理想化了。 “可那又如何呢?” 宋樾既然执意想聊,沈从殊只能作陪。 转头看向宋樾,脸上也同宋樾一样,失了笑意。 “宋樾,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公司除了巴结程守言还有别的选择?告诉你,没有。职场就是这么的现实,不止要有过硬的实力,还要有人脉有路子,挖空心思到处攀关系,找交情,不是我们实力摆在那儿我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现在公司的生存环境艰难,我们这些小公司更是如此。如果不努力,大家都没饭吃,没钱赚,公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倒闭。” 沈从殊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这么多年,她看得太多新开的公司,没一两年关门大吉。同期开公司还屹立不倒的,真的没有几个。 沈从殊尽量语气平和,对宋樾说道: “宋樾你还在读书,可能不了解这些。平时我也尽量不在你面前提起工作的事,你是在校学生还没经历社会的多面性,和我们这些工作好几年的人职场思维和观念难免不同,但这不是不能弥补的,等以后你毕业工作,就会知道了。” 谈及工作,始终将宋樾当做温室的花朵,小孩一样。 “算了,不聊这些。” 沈从殊见宋樾脸色极度不好,伸手环在他的手臂上,摇一摇。 “我好困,我们现在睡觉?” 宋樾极力隐忍,才没有将一些话说出口。他不是不懂,恰恰相反,他是太懂了。只不过他所处的位置,根本勿需他去摆弄这些弯弯绕绕,别人巴结他还来不及,哪有他去巴结别人的? 但是这些都不能与沈从殊说。 在她眼中,他就只是一个正在读书的大学生,什么都不懂的白纸。 遇到问题和烦恼,她都是自己解决,宁愿纠结自己,也什么都不想和他说,什么都不想和他聊,全都自己扛。 他就像是摆在她家中的花瓶,平时只负责好看,负责给她提供情绪价值,负责她喜欢就好。 并没有顺从沈从殊立即去睡觉,宋樾冷声:“沈从殊,是不是因为我是学生,所以和关明哲一样,你看似很喜欢其实根本没把我当回事,以年龄比我大打工多年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我,打从心底里没有认可,也从来看不起我?”第50章 沈从殊没有想到,宋樾竟会对她发出这样的质问。觉得莫名奇妙,不可思议。 沈从殊瞌睡全无,微微睁大眼睛,吃惊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对于宋樾,她哄着宠着,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认可他,看不起? 而且,他只是太年轻,不是不聪明,不是没能力,他只是待飞的雏鸟,还在丰满他的羽翼。沈从殊从不怀疑,再过个几年,工作以后的宋樾,会是怎么的光芒万丈,如飞越高空的雄鹰那样展翅高飞。 看着神色冰冷的宋樾,沈从殊慎重道:“宋樾,我不知道我的什么举动什么话,给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她看宋樾,并没有因为她说这些而神色稍缓,心知最主要的症结恐怕还是在刚才他们争执过的那个问题上,或者说,是在程守言和关明哲身上。 但在目前,沈从殊只能尽量避免,却也不能彻底消除。 沈从殊其实有时候面对宋樾过甚的醋意,也很为难。 小醋宜情大醋伤身。 他们不止一次因为关明哲发生争执,现在又到程守言,而这仅仅只是客户而已。 沈从殊思量片刻,说道:“宋樾,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与关明哲继续走得太近,也不想我与关明哲一起去程总家中拜访他。但你要明白,这都只是工作。确实,我和关明哲分手以后,不应该再与他有什么牵扯,就该像你之前和他说的那样,就当他死了。但是现实不允许我这样做。有关公司的事情,从前我也和你说过,我是不可能放弃这个公司,对我而言,这个公司的存在,确实很重要。” “并不存在什么看轻你,看不起你,只是你的年龄小是事实,你还在读书也是事实。许多事情,需要真正遇到了,你才会明白。你现在来和我谈论我们公司的项目工程应该要如何去开展,如何去实施,这都还太早了。” “宋樾,你那么优秀,又那么聪明,你只是短短一个寒假假期,都能进到别人挤破头皮都挤不进去的恒扬去实习。我由始至终都相信,你的未来拥有一片坦途,充满无限的可能。” “所以宋樾……”沈从殊手拉着他的,又再轻轻摇一摇:“你别再为这个问题,和我置气了,好不好?” “我这么喜欢你,你别曲解了我的意思。” “我保证!去程总家我保证快去快回,吃了午餐就找借口离开。” …… 沈从殊一口气说了许多。又是解释又是鼓励连说带哄,想宋樾气消一点。却没想到,她这样说,只让宋樾更为气闷,难以消解。 “沈从殊。” 宋樾紧紧皱眉,目光只落在沈从殊的身上,冷声开口:“所以,你只以为我是在吃醋?以为我为了吃个醋,无理取闹,不顾全大局也不顾全你?” “你是不是还在责怪我,老是吃这些没理由的醋,太霸道也太离谱?” 沈从殊手还在宋樾的手中,因为怒气,宋樾的手攥得很紧,让沈从殊很疼。 沈从殊拧眉轻呲一声,意识到弄痛沈从殊,宋樾倏然放手。 他一双眼深谙,里面情绪变换,极强的攻击性对准她,是沈从殊从未曾见过的盛怒时候的模样。 “你认为你这样,是为了我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一切以工作为借口,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陪同前男友去别的男人家中吃饭,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一句接着一句,问得沈从殊哑口无言。 透过现象看本质,他仿佛有一双能洞悉一切的双眼,能看穿她想法的卑劣。 这其实很可怕。 因为就连沈从殊都没有意识得到这个问题,在他不留情揭穿她之前。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呢?” 沈从殊跟着冷下脸来。 没有人在被这样揭穿心中的卑劣之后,还能笑得出来。 确实,如果不是和宋樾交往,这些现在正在争执的问题,就全然都不存在。她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做什么。所以,为什么呢? 沈从殊看向宋樾,看着他正在盛怒中,薄唇紧抿,眉目凌厉飞斜,却依然堪称绝艳的脸。 舍不得对他说任何一句的重话。 “宋樾,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非黑即白。” 沈从殊轻声说道:“很多时候,成年人的世界,必不可免,需要妥协。” 无论是她与关明哲分手以后一起经营公司,还是为了拿到项目,而去巴结讨好程守言。 难道她自己就特别愿意这样做? 想当年才刚毕业的时候,她也曾胸怀梦想,雄心壮志。在家装设计上,她未曾讨好过任何人。但工装工程涉及面太广,公司大部分效益都来自于此,不是家装可以比拟。 事关整个公司的利益,她桎梏于现实,没有那么多的自由可以去任性。 她作为公司的另一个老板,最大的得利者之一,必要的时候,需要配合,也必须配合。 “抱歉宋樾,这件事我真的不能够答应你。” 刚才在浴室里还那么亲密无间,谁曾想,只短短不过半个来小时,两个人居然因为旁的事闹成现在这样不开心。 两个人在回家之前,都没有能预料得到这一场忽如其来的争执不休。 宋樾太生气了,胸腔都被憋闷得难受。 沈从殊如此顽固,半点悔过也无。他是气她和前男友去其他男人家中吃饭那么简单?如果是这样,那她公司也索性别去。天天和前男友待在一个公司,他虽然吃醋介意,但他什么时候阻止过她? 他介意的不过是她对待他那轻慢的态度,将他当做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先不说他是否能懂,即便他不懂,她有什么事,难道就因为他不懂而统统摒弃在外,就什么都不能和他说?只能分享喜悦却无法分担忧虑,那他顶着这个男朋友的头衔还有什么意义?在她心目中,他难道就只是一个漂亮的,只能讨人欢心,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形宠物?! 宋樾看着沈从殊,这个表面看起来春风和煦,骨子里却固执到极点的姐姐,怒极了,竟反笑一声:“爱去哪儿去哪儿,谁要你答应?” 隐忍一肚子的话,不想再说,也懒得说。 说了她也曲解,她也故意装作不懂。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谁都不想,也不知道要继续再说什么。 沈从殊作为两个人之中,年龄更大的一个,迅速将过多的疯狂滋长的负面情绪给收拢起来。 “我去一下卫生间,等会回来。” ,尽在晋江文学城 盛怒之下,再待下去怕两个人再互相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沈从殊试图让自己冷静。说一句话后,掀被下床。 她迅速走至卫生间里,用冷水洗脸,让自己稍加冷静下来。 只是,她没想到宋樾竟连这几分钟都等不了。 未过片刻,只听门外传来脚步声,走得极快,重又快的脚步声里,似乎也能传递的情绪,沉闷,怒极,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