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郁景明又要送时方仪回家,结果,说了没几句,他便跟时方仪道了别,迈步往她这边来。 郁小麦颠颠迎上去,“哥,我坐你的车一起回家?” “你坐秋秋的车回去。”他道,“我还有应酬。” “……哦。” 声音明显有点失望。 只失望了一秒,她又精神抖擞地追问,“什么应酬?我可以去吗?” “不可以。” “……” 郁小麦负气扭头就走,回到商从京方亦秋旁边。 盛旭东打开迈巴赫后车门,郁景明弯身坐进车里。 车门关上。 盛旭东坐到驾驶座启动车子驶离,这短短的几秒钟里,郁景明偏头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 郁小麦商从京还在闹别扭,两个人都梗着脖子不看对方,方亦秋又在帮他们俩调和,推推嚷嚷间,郁小麦老大不乐意地跟着商从京去到了他的那辆迈凯伦旁边。 大约是方亦秋提的建议,要商从京送郁小麦回家,路上顺便好好聊一聊。 郁景明收回视线,目光平静地望向另一边车窗。 - 郁小麦商从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郁小麦一直在神游,商从京则不停地欲言又止、抓耳挠腮。 到了郁家老宅门前,车子停稳,郁小麦要下车,商从京急急叫了她一声,“小麦。” 郁小麦停下开车门的动作,扭过头来。 商从京到底是说不出道歉的话,许多话语堵在喉间,憋得脸都红了。 郁小麦有模有样地叹口气,好脾气地说,“好啦,我不跟你生气了,你也不要单方面跟我冷战了,我们和好,可以吗?” 商从京忙点头。 他甚至想对她说句谢谢,说小麦你真好。 每次都是她主动把和好的话说出来。 “拜拜。” 商从京说,“明天晚上见。” 她已经下车,没听清,于是站在外面手扶着车门弯身往里看,“嗯?” “我说,明天晚上见。” 明晚是她的生日派对。 成人礼。 她每年过生日都至少有两场大的聚会,一场设在生日前一晚,和朋友们在酒吧或俱乐部玩到后半夜,一场设在生日当天的晚上,在郁家老宅和长辈们一起吃饭。 “嗯嗯。” 郁小麦关上车门,转身离开。 商从京看着她的背影。 她今儿穿着件日本设计师款的休闲西装和百褶裙套装,深蓝色款,有点像日本的中学校服,长卷发随着春夜的微风在肩后轻轻摆动,随着她蹦上台阶的动作,及膝百褶裙一荡一荡。 他看得入了神,不由觉得口渴,在车匣里翻了半天没找到水,最后,摸了包烟出来,下车站在树下点燃了。 袅袅烟雾在指间升腾,二楼的灯光亮了。 那是郁小麦的卧室。 郁家前院深且阔,离得远,又有一层白色纱帘遮挡着,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想象着,她是不是在换衣服或者卸妆。 每次争吵冷战后,不管中间如何吵闹,总是郁小麦先说和好。这让他心安又不安。 他搞不懂不安的来源,那心情像在脸前荡开的烟雾一样朦胧。 如此也罢。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以后也将继续这么过下去。 他和郁小麦,还有方亦秋。 - 周六这天,一睁眼,郁小麦就兴奋地从床上爬起来。 搂着小黑猫琪琪一顿亲,又跑到二楼客厅冲到腊肠狗poppy的窝里,捞过来把它也一顿亲。 一边亲一边摇它,夹着嗓子,“poppy,今晚姐姐就要满18岁啦,开不开心?嗯?可爱的皮皮。” poppy咧着嘴哈哧哈哧地摇尾巴。 那热情的劲儿惹得郁小麦噗嗤一笑,“poppy很爱姐姐是不是?” poppy汪汪两声,疯狂甩着尾巴绕着她转圈,往她身上扑,要舔她。 郁小麦咯咯笑着往后躲。 笑闹间,余光瞥到有人上楼来了。 高高大大的男人身形。 是郁景明。 他穿着一套黑色的网球套装,polo衫配短裤,手里拎着件薄款冲锋衣。 郁小麦偏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八点半。 是他健完身的时间。 他极其自律,不管是工作日还是节假日,每天雷打不动七点起床,洗漱换衣,七点十五下楼健身,跑步、硬拉、打网球,直到八点十五。 八点十五到九点洗澡剃须看新闻喝咖啡,工作日的话,九点就出发去上班了。 在车上就会开始处理工作。 大约是昨晚喝了酒,所以他今早多练了十五分钟。 以往,郁小麦很少跟正在健身或运动完的他打照面。 高中时她学业忙,每天都是急匆匆爬起来洗脸吃饭赶去学校,无暇去观察他;上了大学,几乎每天都有早八,八点前她就会离开家。 而且,健身房在一楼东侧,一整面落地窗面朝着东边的院落,在前院根本看不见。 poppy冲过去扑他的腿。 郁景明弯腰俯身摸了摸poppy的脑袋。 郁小麦跪坐在狗窝边,仰脸看着。 或许是刚长时间运动过的缘故,他的肌肉充血状况还未完全消退,修长流畅的小腿线条绷着,手臂数条青筋蜿蜒着抵达手背,大手筋脉凸起,暗含着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力量感。 此刻那手,跟抚摸她的头发时一样,跟揉过她起居室沙发上抱枕的绒毛时一样。 “哥哥早。” 察觉郁景明看过来,她紧急收回注意力灿笑道。 “早。” 他道,“换衣服下楼吃饭。” 他经过她身侧走向二楼另一头他自己的卧室。 郁小麦低头看自己,她身上还穿着睡裙。 回到自己房间,在洗手间洗漱时,她模模糊糊想着,隔着几间客房,走廊另一头,郁景明大概在洗澡。 想到这里,她停住所有动作,屏息凝神竖耳倾听。 像被一二三木头人定住似的。 当然不可能听见淋浴的水声。 笃笃笃。 这时候传来敲门声,把她吓了一跳。 郁小麦把洗脸巾丢到垃圾桶,顺手理了理头发,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敏阿姨,敏阿姨叫她下楼吃饭,顺便跟她说午前老爷子和老太太就会回来,然后问她有没有碰见先生。 “刚刚老爷子往家里打了电话,说先生的手机无人接听。” “他在他的卧室,”郁小麦马上说,“我等下过去告诉他让他回个电话,顺便叫他下楼吃饭。” “好。” 敏阿姨的身影一消失在楼梯拐角,郁小麦立刻就往走廊另一头冲。 郁景明从来不锁门。 她听老爷子提起过,郁景明从小就是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好孩子在家当然从来不锁门。 轻轻一拧,门把手静悄悄弹开。 郁小麦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穿过起居室,往浴室方向去。 浴室里没人。 她又折返回来,经过更衣间门口,瞥到里面好像有人影。 郁景明在里面。 他背对着门的方向,拉开抽屉找什么东西,身上只穿着一条深灰色宽松休闲长裤,上半身裸着。 裸着。 背部光滑的皮肤质感、流畅的肌肉线条毫无障碍地冲入视野,郁小麦瞳孔地震,不自觉浑身绷紧。 大概是头发还没干,他抬手在脑后随便抚了几下,修长手臂牵出线条明晰的肌肉。 他从抽屉里拿过一件白T往身上套,又套上一件深灰色薄款羊绒衫。 这过程中,他从另一角的穿衣镜里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女孩。 他神色不动转过身,拉开另一边抽屉拿出腕表,一边戴手表,这才淡淡说了句,“一声不吭跑到我房间做什么?” 郁小麦被惊醒似的抬了抬眼睫。 他半裸着上身的模样还在她眼中挥之不去,宽肩窄腰有了具象化的视觉表现,她从来不知道,有的男人,甚至脊背上也会有流畅清晰的肌肉线条。 没听见回答,郁景明偏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微微蹙眉,“怎么还没换衣服?” 还穿着那件很短的蕾丝吊带睡裙。皮肤大面积裸露,白得晃眼。 “……敏阿姨让我跟你说,你要给你爸回个电话。” 心跳很快,她悄悄咽了咽喉咙。 “已经回过了。” 他往门口走过来,郁小麦堵在那儿,没有让路的意思。 他双手插兜,略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让开。 她反而上前了一步,踮着脚仰起脸。 两张脸一霎迫得非常近,郁景明不自觉屏了屏息。 还是屏得不够及时,她身上那特有的柔软的香味一瞬盈满了所有感官。第8章第8章紧张。 郁小麦其实非常紧张。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找到合理的借口就马上冲到他房间,意图窥到他私密生活的一角。可人本性是贪心,窥到之后,她却不愿再挪动脚步。 她想对他的眼睛,拦截他的视线,想让他看着自己。 郁景明还是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只是稍微往后避了避,看着她,“做什么?又要淘气?” 郁小麦开始胡说八道。 她扬起唇角一笑,神秘兮兮地道,“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的生日可能比4月10号要早?” 郁景明从来不提及这个话题:她曾是个弃婴。不知亲生父母在何处,不知准确的出生时间是几月几日。 “医生的推断应该不会有错。” “你也说‘应该’,是不是?” “……早的话,会与现在有什么不同?” “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她更努力去对他的眼睛,眸中期待的火星几乎要迸进他眼里,“如果比10号早几天,那么我现在已经18岁了,如果晚几天,那我这两天过生日开派对,岂不是像在作弊?” 少女心性,没个定性,大概最喜欢这种戏剧化的天花乱坠的想法。 郁景明未置可否,只是顺着她的话问,“如果你来决定的话,你希望真实生日比10号早还是晚?” 这话成功吸引了郁小麦的注意力,她后脚跟落地,略略偏过身倚着门框,食指抵住下巴,陷入思索。 郁景明经过她身前从更衣间走出来。 过半分钟,郁小麦想出答案,从更衣间追出来。郁景明正站在起居室水吧前喝水,半高领的羊绒衫,领口正好顶着他的喉结。 那挺立的喉结此刻正上下滚动着,咽下液体。 她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 早饭后,郁小麦躺在床上,皮皮和琪琪在床边地毯上玩闹,假装跳开,又扑回来撕咬,一猫一狗乐此不疲。 她大字型摊开,望着天花板。 手机被丢在枕头旁,屏幕还亮着,满屏都是男人的脊背照,个个半。裸着,扭着崎岖的姿势。 根据她在社交平台搜索出的结果,郁景明脊背中央那条线叫“背沟”,身材足够好的人才会有的性感的标志之一。 不过满屏的“背沟”没有一个像郁景明。 有的肌肉过大显得呆笨;有的姿态扭得怪异引人发笑;有的身板儿过瘦显得乏味。 不像郁景明,宽肩窄腰,肌肉流畅劲瘦。 她脑海里又浮现他的背影。 陌生的什么东西在心脏内、血管里,甚至四肢百骸到处乱窜,扰得她脑子纷杂一团,凝神想要思考,却不得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