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内部的胡汉矛盾可绝不止体现在朝堂上的政治纷争,晋阳兵仗着自身武力长期对河北汉人百姓进行剥削压榨也是矛盾的内容之一。唐军虽然也需要在河北搜集物资,但还是以满足军事需求为前提,起码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形成一个稳定庞大的剥削阶级。
对于这些迁入关中的北齐旧人,大唐朝廷的处置要更加的温情。虽然这些人仍然保持着俘虏的身份,但在针对她们进行安置的时候,也是比较充分的考虑了她们的个人意愿,提供了各种不同的安置方式。
首先这些人被押入关中的最主要意图就是配给军府将士,包括那些高齐宗室女眷,如果愿意被许配给军府将士为妻,同样可以进行安排。
其次这些人如果不愿意作配军士,那就收纳进入禁中以充使用。像皇帝、皇后与诸妃嫔皇子们的起居宫室间固然不会大量使用这些齐宫宫奴,但是宫苑洒扫维护也是需要许多的人员,正好可以用来安置这些人员。
当然,如果这些人既不愿意参与配给将士,也不想继续留任宫奴,原则上也是可以放免为民,任由她们各自在关中落脚谋生。
不过愿意作此选择的人寥寥无几,只有一些原本齐氏宗室贵妇既不肯委身为奴,又有一定的财物傍身,加上身边还有一些忠心仆从跟随,这才选择在长安定居下来。
李泰对于这些齐氏宫人作何选择倒是都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无论是在宫为奴,还是配作军人妻子,又或者市井平民,那也都是他的子民,生活方式有所不同,身庸户调总是免不了的。
因有高仲密的关照,陆令萱母子也颇受优待,倒是不急着做出选择。陆令萱在上阳宫承担一些织造工作,其子骆提婆则被安排打理宫苑园圃,凭着自身劳作换取一些奖酬,满足饮食消耗之余,还能有所盈余。如果没有更好去处的话,如此状态倒也不失为一个谋生之计。
但骆提婆对此多多少少是有些怨念的,觉得高仲密太过吝啬,没有给他们母子相匹配的报答。但彼此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上次错过之后便连面都很难再见到,纵然心中再有怎样的牢骚,也都没有什么用了。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约莫有大半个月,母子俩都已经有些适应了眼下这样的生活,突然一日有宫官前来通知她们宫外有家人来寻,正是她们母子朝夕盼望、希望能够团聚的夫主和父亲骆超。
“我耶终于寻来!阿摩敦,咱们再也不用留此受苦了!”
骆提婆一脸激动的说道,而陆令萱也是忍不住的喜极而泣,母子两个连忙将行李收拾一番,然后便一起出宫相迎。
待其母子相扶而出,远远便见到上阳宫前有许多身材高大、衣着光鲜的将官往来。这些将官都是到上阳宫来欣赏挑选安置在此的齐宫妇人,若有见到样貌年纪等等符合自己心意的,便可奏请有司作配赐给。
“阿摩敦,这些将军们,他们哪一位是我阿耶?”
骆提婆并不认识自己的父亲,当其视线在那些威风凛凛的唐国功士身上划过的时候,心情也变得激动起来,对于接下来的重逢也是充满了期待。
陆令萱这会儿顾不上回答儿子的疑问,视线同样在认真的寻找着,她与丈夫阔别已有十数年之久,老实说记忆中的面貌也已经有些模糊,担心自己未必能够
时过境迁
因意外发现母子俩竟带着数量不菲的财货,骆超这才有耐心听陆令萱低声讲述起她们母子这些年来的经历,当然最主要还是唐军灭齐之战开始以来给她们母子带来的影响。
只是当听陆令萱讲到向高仲密恳求帮助他们一家团聚的时候,忍不住便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这妇人当真莽撞,关西人事全不知晓,便为一己私情搅弄事端,反有可能使我再陷为难之中。你母子若欲寻我,私下寻访即可,何必求告他人?竟然还是求向那么显赫人物!”
“这、这当中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当见到骆超神情这么紧张,陆令萱也不免担心起来,忙不迭低声询问道。
“唉,罢了。此间不便细说,还是赶紧回家再说!”
骆超欲言又止,不愿再继续说下去,倒也没再提要赶走这对母子的话,与随从一起将散落在地的财物收捡起来,然后一家人便又一路往西而去。
两天后,骆超才带着妻儿返回自己在长安城的家中,是长安旧城而非新城。
在这布局杂乱的坊间闾里一座前后两进的不大院落,与周遭那些赤贫之家相比倒也不算寒酸,但也绝对与气派无关,尤其联想到骆超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追从当今至尊效力,如今却是这样一个生活处境,也让人心中倍生好奇。